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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上穷碧落下黄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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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德公府,凉亭中。
经过了一早上的与女婿相处,归德公虽然不甘,可还是得承认齐泽不错,自家女儿跟着他不会受委屈。毕竟以王爷之尊还能以女婿礼待他郑家,不错了已经。
而正当归德公对齐泽感到满意之时,凉亭外的曲水廊桥上,郑昭盈、郑夫人、苏惜筠、郑棠春等人迤逦而来,斜倚汉白玉围栏。
远远地看着自家出众的女儿,归德公满意地一抚美髯,对着看起来风流韵致、但却认真听他训诫的女婿说道:“我的昭盈,自小是我的心头肉,在我眼里自是最美好的......”
不料归德公的卖宝还未结束,只见原本斜倚围栏、清风拂起衣裙摆,一副美佳人的郑昭盈忽然恨恨一拍栏杆,惊起水边栖息的无数白鹭,纷纷振翅四散逃开,场面颇有种千山鸟飞绝的意味......
“......”
“昭盈......我不过就是问了你句夫妻相处和谐不?至于吗?”
“你不知道!那厮,那厮,实在是无耻之极!”
“无耻,至于红着脸骂?”
苏惜筠的这句话惹得郑昭盈又是狠狠地一瞪眼,而远远看着这一幕的归德公......
毕竟是久经人世历练的归德公,很快,他决定无视这场景,继续睁眼说瞎话,“虽然有的时候会有淘气的时候,可还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他要再敢这么荒唐,老娘宰了他!”说着恨恨一捶汉白玉。
郑昭盈的声音,即使是一水之隔的凉亭也听得分明,声音中气十足、尤其的声若洪钟,那句宰了他分外明切......
“哥,你瞧,水里是不是有波纹?”郑温好奇地指指郑昭盈所站的廊桥之下的水面。
郑宏瞥了一眼,很自然的说:“少见多怪,那是昭盈手捶栏杆给震的。”
?
自顾自对话的二人忽然感到了一束灼热的视线,回头一看,额,是自家的父亲大人宁死不屈的眼神......
于是他俩也默了,退到凉亭一角当壁花。
归德公运气运了老半天,觉得不能在这里就这么认输,转头看着依然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女婿,他忽然有了动力。咳嗽了几声,他再接再厉,“虽然不足也很多,可毕竟是我的掌上明珠,你娶了她当妻子,将来你的后宅必定是安稳的。”
很好,这次昭盈没捣乱,振奋了的归德公继续他的夸女宣言。“鉴于此,你可要好好珍惜她......”
“谁管他的后宅啊!”被苏惜筠忧心身为瑜王必定会有无数妾侍,郑昭盈安慰她道。
“......”归德公目光呆滞,半晌,他用很疑惑的语气说道:“我觉得吧,她怎么会这样呢?”
郑温郑宏眼见着父亲大人又一次被妹妹击败,终于忍不住窃笑出声。
“哈......”二儿子郑温一个笑还未露出,就被虽然同样满眼笑意的郑宏捂住了嘴,同时眼神示意瑜王还在这呢!
不用回头看归德公也知道自己身后那俩活宝的模样,顿时有些忧桑,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女呢?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难道他以前也是这样?
忧桑的归德公一瞬间背影无限萧索,见此,齐泽觉得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于是手掩嘴角咳了咳,安慰道:“泰山不必恼,我倒觉得娘子这样就很好,天真质朴......”
你还不如直接说她笨呢!
这是在场的三个人的共同心声,所以说,父子毕竟是父子,归德公年轻时也可见一斑了。
“娘子蕙质兰心......温柔善良(?)......钟灵毓秀(?),每日与之相见都有唐突西施之感......”
唐突?被齐泽越来越滔滔不绝的赞美词砸晕的归德公难以置信地瞥瞥一脸梦幻的女婿,再回头看着又开始了暴力的女儿......
忽然浑身一抖,难道天家的审美如此......怪异,不。这已经不是怪异了,是世所罕见的离奇了!
“诶?”
正滔滔不绝的齐泽忽然被归德公亲切的一拍肩膀,被他寄予厚望的眼神盯住,“昭盈就托付给你了,我看人不会有错的!”
他这是得到难缠岳父的亲自祝福了?一时间齐泽的脸上闪出一抹庆幸的光来,差点闪瞎了围观的兄弟二人党。
郑宏郑温擦擦眼,看着俩不正常的人类一副知己模样,不知道说什么的他们只能只能面面相觑。
于是,美好的回门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
“野花并无伤人之心,公子却有碎玉之刑~”
一边歌唱一边起舞的舞女身段苗条,襦裙翻飞,丝带飘扬,有种把在场的男子笼在她的裙角、缠在她的丝带之上的妩媚。
而备受瞩目的她一双翦水秋瞳却只是殷殷地望向殿上独自小酌的男子,而那男子,一身玉色长袍,嘴角含着温柔得醉人的笑。
“三弟为何一人喝闷酒?可是歌舞不美?”
齐泽看了看即使是在柔柔美人舞下,依然像站桩一样的二哥,笑了笑说:“怎么会,只是酒不错。”说完又端详着酒杯不理人了。
哎,今日才新婚第六天,娘子就巴巴地把他给丢到了书房,呜呼哀哉......郁闷的齐泽又喝了一杯。
见齐泽一副恹恹的模样,瑾王齐坚给了一只窥视着这里的舞姬一个眼神。
舞姬司芊芊明了,款款地使出她最优美的身姿,从大殿中如同一只飘舞蝴蝶般旋到了齐泽身旁,柔柔地唱着一男一女的爱情誓言:“上穷碧落下黄泉......弱水三千为你沉醉......”
而旋到了齐泽身旁时,她才方知这位瑜王殿下有多么迷人,司芊芊红着脸直视着一脸迷蒙的齐泽,漆黑如点星的眸子此时雾蒙蒙的,正盯着她看。
这样的佳公子竟然有那样的夫人,真是可惜......
“这舞姬怎样?”冷不丁地,瑾王出声问着明显醉了的齐泽。
“唔,词不错。”上穷碧落下黄泉......
听见这句话,司芊芊眼睛一亮,不再犹豫,从腰间取下一枚带着红穗的玉佩,笑吟吟地奉给齐泽。
自从进了齐坚大门就一直喝闷酒的齐泽恍惚中好像看见了自家娘子?见她伸手像是要给自己些什么东西,不由伸出手......
“诶?不是她......”玉佩一入手,齐泽明显地闻见不是自家娘子的熏香味,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佩。
嗯......不认识的女子的不认识的东西......终于清醒了一点的齐泽用力地闭上眼又睁开,试图再清醒点,同时随手丢掉了手中的东西。
“咔......”
青色的玉佩直击地面,发出一声脆响后便碎裂了开。
司芊芊带笑的脸蛋滞了一下,眼见着自己投出的信物被随手抛弃,换做一般人心里定是酸涩无比,然而能以花一样的年纪当上领舞的她却是又绽出了个甜美的笑,用她那美妙的淡淡呢喃,呢喃声顺着风飘入齐泽耳朵,“不想戏文有日竟会成真,野花并无伤人之心,公子您却有碎玉之刑啊。”
“你的玉一见我就碎了,可见这野花与公子没什么缘分。”齐泽清醒了些,见这舞姬的做派,脸上的笑淡了去,揉着额角说道。
司芊芊看着冷眼看着自己的瑜王,并不气馁,而是反击道:“佛家有言,人生有种境界为舍得,有舍便有得......”说着,她又看了眼碎玉,轻轻一笑,“小女子又会得到什么呢?”
“不愧是乐舞园的魁伶,说的话就是妙。”
瑾王殿下,她知道这是为她说好话,可是用一副棺材脸来捧她......司芊芊觉得自己为了上场一直未进水米的胃都开始难受了起来。
果然,齐泽看着齐坚,一副被打败的模样说:“小弟我就先告辞了,家中娘子还在等我呢。”
齐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原先当背景布画的何永立马上前扶住主子。
齐坚坐着俯视了番被冷落的舞姬,心里也有了底,自己的这个好弟弟一向对女色十分冷淡,这几日却是满京城都知道他日日在他家冷淡的王妃那里碰钉子,百般讨好却连一句好话都得不到。
他还以为齐泽是结婚了知道女人好了,没想到......这份好是只对一个特定的人,那就危险了......
不过,他亲爱的弟弟啊,把弱点就这么大咧咧的摆出来,做哥哥的怎么会不给你准备点礼物呢?
不理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齐坚,齐泽径自越过舞姬,忽然顿住了,回头,看着有些期待的舞姬说:“借你吉言。”
留下一头雾水的舞姬和齐坚,齐泽摇摇晃晃地走了。
唔,要是自家娘子也能这么坦率就好了。
属于瑜王府标志的马车在大街上行驶,百姓们有些奇怪,今日的瑜王府马车怎的行的如此之快?
“娘子~娘子~”齐泽一到家就喊着郑昭盈。
“这是怎么了?”
匆忙赶出来迎接的郑昭盈一头雾水地接过往她身上扑的某人,嘶,怎么一身的酒气?!
“他到底喝了多少?”
“约莫两壶。”
酒量不算差也不算好,可这酒品也太差了点,怎么就知道在她耳边喊她娘子啊?
“快去睡,别烦人!”郑昭盈虽然力气大,可是身量却是比他小了很多,一只手架着他向卧房走去,而身量高大的齐泽就这样一路被她拖着走。
何永看着主子双脚在地上拖着,右手被强硬地架在王妃肩头上,一般来说,这时候应该心疼架着男人的女主人,可是,看着精神奕奕的王妃,再看看脸色青白的王爷......
最后何永只能表示他是主子最得力的手下,理应一马当先地为主人开路!什么眼不见为净这样的词儿他才不知道呢。
“娘子,娘子......”
“怎么了。”郑昭盈没好气地回应道,同时抱着齐泽就要往床上放。
“今日我观了一曲舞......”
“你居然去喝花酒了!”
何永捂住眼睛,一脸不忍直视的模样,主子,您不要这么诚实啊......待您酒醒了有的受的。
果然,郑昭盈话语刚落之时,她就松了手,任由软绵绵的齐泽摔下了床,闷闷的“砰。”地一声响起,接着就是齐泽的一声闷哼。
“我疼......”
对于齐泽委屈的控诉,郑昭盈冷哼一声,不做回答。
“里面有一句唱词,上穷碧落下黄泉......”
“然后。”见他努力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自己像是献宝似的,郑昭盈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我就想到,现在我也有了可以上穷碧落下黄泉追寻的人了呢。”
“嗯哼,你不要跟我说那个人是我。”
“娘子好聪明!”
“上穷碧落下黄泉......嗯哼,跨度蛮大的。”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知道天空和地底的景色是什么样的。”
“别想了,绝对不怎么样。”天堂她不知道,死的地狱感受她倒是一清二楚。这么想着,郑昭盈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不管怎么样,和昭盈一起,再差的风景都会变美的!”齐泽笑了笑说,虽然因为醉酒,眼睛有些迷蒙,可还是闪着认真的神采。
郑昭盈怔住,半晌,抚上了砰砰跳的心口,认真地看着齐泽,这个人,他随便的一句话就能让沮丧的自己心情放晴......
“啊,说起来,我还没带你出去玩呢。”
“醉猫就不要想着玩了,赶紧的,倒头睡!”不明白自己分明没喝酒心脏跳个什么劲的郑昭盈掀起被子丢在齐泽头上,就要转身吩咐下人准备醒酒汤。
“玩......玩,要去哪里玩......”透过被子,闷闷的,锲而不舍的声音持续地骚扰着郑昭盈。
“我最后说一遍,早点睡!明日去曲江!”
“真的?”
没有回应声,这回齐泽却是安了心,睡了过去。
掀开被子,看着终于不闹腾了的齐泽,一向精神调笑的眼睛闭上,惯有的微笑带所来的上翘嘴角,睡脸居然有些可爱的感觉。
郑昭盈伸手戳戳他的脸颊,阿娘,你怎么没告诉我男人是这德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