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之路》Re.Kami

7、最终话

　　最终话　闭上眼，向火光轻声诉说

　　金色的长发被在黑暗中跃动的火光染上了凝重的红，它们随着主人敏捷的身影而摆动，不时还会沾到喷散在空中的血花，变得点点鲜红——
　　男人那原本淡桔色的眸子透着血光，细长的象征魔族的瞳孔被愤怒占据平时总是顶着那张和善无害面孔的砚帝?此刻已是修罗的化身。
　　他站在克莱维前面，凌厉的目光飞速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他亮出双手的利爪，震耳欲聋的虎啸声猛地贯穿了安静压抑的空间。
　　“你、你是谁——！？”为首的骑士捂着自己的右臂，艰难地抬起那已被痛苦扭曲的狰狞面孔，全身戒备地盯向那如野兽般危险的男人。
　　砚帝懒得回答他，眯成一道线的眼睛闪着肃杀的光，阵阵低吼自他喉中传来。
　　“砚帝先生……”克莱维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摆，皱头紧皱——他不想再看到血啊！
　　“放开。”微微侧头，砚帝如此命令道。
　　摇头，男孩露出悲哀的神情。
　　“不杀人，就被杀。你想我们都死在这里吗！？——放开！！”一把扯回自己的衣摆，极度的愤怒将男人的杀意彻底点燃！
　　只见他急速冲向人群，无数阴暗幽蓝的火球自他发中溢出、并在他周围散开。它们飞舞着、旋转着、跳动着，彼此相连成环，再由四周向中央扩散，最终形成一面飞舞的紫色火盾，将巫师们得意的法术全部化为乌有——

　　“克莱维！过来！”趁砚帝引开人们注意力的空挡，狄昂自离男孩不远的石墙后向他招手。
　　可是…男孩只是紧咬下唇，摇着头。
　　“那里危险！快过来！”祭司再次催促，并示意伊卡将埃拉斯克也一并拉过来。
　　“啊——！小心！他还在流血！”见刺客一下子就将昏迷中的剑士抱起来，克莱维只得慌忙起身小跑着跟过去。
　　死灵果然轻的可以。
　　伊卡挑起眉看着臂弯中被刺得不省人事的剑士：你竟然也会有被我抱起来的一天啊……（笑）
　　“轻点，放他躺下！”狄昂让出一块一人大小的干地，指挥伊卡将人慢慢放下。
　　他俯身查看剑士的伤势，发现所有的矛都很准确地刺进要害处。
　　“……不能拔。”狄昂无奈说道，“一旦拔掉就会大出血，到时候就真完了”
　　没错，现在他还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可、埃克先生是魔物啊！不会那么容易死的！”男孩激动地反驳着，那慌乱的目光紧盯向狄昂的金眸，颤抖着…等待着……想要从那口中听到肯定的回应。
　　“克莱维…”直起身子，祭司轻叹着摇摇头，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悲哀的神情：
　　“魔物和人一样，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寿命和弱点。一旦这防线被打破，再强的魔物也会死亡…”
　　“可是……”
　　“埃拉斯克不但是受伤，他还中了剧毒……估计一小时后…他就会死掉。”低头扫了眼剑士紫青的脸色，狄昂叹口气。
　　“伊卡、伊卡先生不是可以解毒么！？”男孩求救般地望向沉默不语的刺客。
　　“我不能。人类的解毒术对魔物无效。”伊卡洛斯垂下眼，淡淡应道。
　　“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等死却什么也做不了吗！？——我不要！”
　　“克莱维——！你冷静点！”伊卡赶忙制住正在拼命锤打祭司的男孩——
　　“…王子……你不是魔族王子吗！救他啊！你一定能救他的！！用你的力量救他啊！！”
　　“克莱维……！”皱眉，狄昂无奈地低喝，“不管以前如何——我现在都是百分之百的人类！救不了他！”
　　“…求求你…………”似是没听见狄昂解释的话语，男孩依旧抽泣着反复呢喃这话语……
　　伊卡松开他，任由他撑着地跪坐在剑士头顶，用含泪迷糊的目光凝视着那已毫无知觉的死灵公爵。

　　“求他？——哼！杀他还比较快些！”不知何时已经清场完毕的砚帝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出现在三人身后。
　　此刻，他的金发和耀眼鲜艳的衣服上都沾满了血迹?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变黑。指尖的利爪没有收回，残留的鲜血自那上面滴下，深深落入泥土中——
　　“你救不了他吧？狄昂王子。”冷哼着，男人用嘲讽的口气说。
　　“很遗憾，我无能为力。”祭司也很诚恳地摊手表示。
　　“那么———要你何用！？”一个箭步迈出，砚帝瞬间便来到狄昂身前——抓起他的领子一把按到侧面的墙上——！
　　“唔……”后背狠狠撞上墙壁的声音令祭司的眉痛苦地纠在一起。
　　“狄昂！”
　　“不要动！否则叫他人头落地！”大声喝住欲冲过来解救的刺客，砚帝邪笑着将目光调回祭司脸上：
　　“如何啊～我亲爱的‘王子殿下’…你似乎从没被人这样子按在墙上吧～？”金发男人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笑，金色的眉轻佻地微微抬起，桔色的眸子也半眯着。
　　“呜…………”被如此强大的力气按住脖子，狄昂只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那只手，任凭自己怎么摆弄都不肯放松分毫！
　　砚帝无视他拼命想要扳开自己手，反而满意地挑起嘴角…加把力，竟将狄昂整个人凭空提起！
　　他勒着祭司的下巴，连带还按着他的脖子…将力道小心控制在能将他提起又刚好不会至其于死地的程度。
　　“狄昂！”伊卡洛斯无法再放任其发展下去，一个闪身拔出刀冲过去，想要打开砚帝的手——可没想到——砚帝仅仅只将左手一抬就把刺客的攻势给挡了回去！并还使其重重摔到地上！！
　　“伊…伊卡……别过来……”声音似乎被截断了…祭司费好了大力气才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哟～～好令人感动的爱啊……”金发男人冷哼道，并在瞬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彻底封住了狄昂的声音——
　　“狄昂——！”可恶！这么一来——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了吗！！
　　好痛苦……无法呼吸了……
　　狄昂明亮的金眸因临近窒息而被蒙上了一层薄雾，那雾气满过他的眼……最终汇成泪水流过脸颊……
　　“人类果然是没用呢……狄昂王子。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如此眷恋人类……”凝视着祭司异常痛苦的面容，男人不禁将手捎捎松了松，“你也好…那个精灵也好——居然愿意放弃永生和力量变成微不足道到人类！”
　　克莱维依旧凝视着剑士苍白的脸，一动不动。
　　“告诉我，为什么？”桔色的眸子沉下，在那黑暗深处……狄昂看到了迷惑与寂寞的光。
　　“……如果……有一天……你能爱上人类的话……你…就会明白…”大口喘息着，狄昂边艰难地回答边将目光投向一脸担忧的伊卡洛斯——这痛，落在己身，却痛在他心啊！
　　“笑话！异族之恋是没有好结果的！”砚帝怒喝道。背对着他们的幼小的肩微微一颤，不禁倒抽口气——
　　[异族之恋是——没有好结果的——]
　　“你这是在怂恿所有魔物都去步你的后尘吗？让一个个都变成人类等死？！”
　　[人与魔是……完全不同的——]
　　[可是——我……]

　　克莱维跪坐在剑士身边，用已被泪水弄得模糊的双眼注视着那俊美的睡颜……
　　他将自己的手覆上去…用他的温暖抚过剑士苍白冰冷的脸颊，低声哼唱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调，等待着——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剑士指尖悄悄溜走。那种好似星屑的银色的光，以极缓慢的速度自埃拉斯克的金发中迸散出来，渐渐扩散到他全身……
　　“埃克先生……？”眼看那光点越来越强，克莱维惊恐地提高了音量。
　　听见身后焦急的声音，砚帝丢下狄昂快步靠过去，蹲下，将手放在剑士额头。
　　飞舞蔓延的光化去了那闪着铁寒的骑士长矛，让这副幽蓝的躯体变回往常完美的模样——
　　“砚帝先生—这是——？”伤口会消失的话——就可以获救了吧！？
　　“……完了。”见男孩用那样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砚帝实在不想说出这种令他丧气的话……但，摇摇头，轻吁口气……柔声呼唤他的名字——
　　“埃拉斯克…睁开眼睛。”
　　星尘飞舞。
　　随着声声低沉的呼唤，那双黯淡的金色眼眸睁开了——
　　“埃克先生——！”男孩欣喜地扑上去，含着泪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
　　狄昂被伊卡搀扶着站起来。他别过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那自己看了无数次的死亡之光——那正是所有魔物的最后之光！
　　埃拉斯克费力地转动眼珠，将目光调向蹲在自己右边的砚帝，牵动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这次……有多久？”
　　“很久了。大概快八百年了吧。”砚帝面无表情地陈述。
　　“是吗…？那也差不多该说‘再见’了……”
　　“埃克…先生……？”
　　埃拉斯克转过头，望着祭司纤细的背影自嘲地哼了一声：
　　“王子。”他唤道，“你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
　　“哎…？”狄昂惊讶地回过头去，发现剑士正用温和的目光凝视着自己……时间仿佛又回到他生前——也就是一切还未开始时的模样。
　　“不知道重生后是否还有现在的记忆啊…说不定也会就此将王子的事给忘得干净…”闭上眼，壁灯微弱的火光将一切都映成了温柔的桔红色……
　　“还有……克莱维亚…说不定……我也会忘记你。”
　　“埃克先生…………”抱着剑士艰难举起、想要抚摸自己脸颊的手臂，男孩已是泣不成声——
　　“我不会忘掉的！关于埃克先生的一切——我绝不会忘掉的！”克莱维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身子、眼泪、沙哑的声音……他用全身的力气紧紧抱着剑士无力的手臂，象是在起誓般地喊着。
　　“我会一直等你回来！不管多久—都——”
　　埃拉斯克——这位有名的死灵公爵——在听到男孩那似要签定灵魂般地誓言时…竟第一次…温柔地笑了……
　　接着，明白自己已被应许的男孩擦干泪，慢慢附下身去——将自己温热的唇覆上他冰冷半开的唇瓣——
　　“我答应你——所以，你要快点回来。”
　　金色的眼睛闭合了。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沉沉睡去……并化成银色的碎挟消失在阴冷的风中……

　　六年后•首都祭司团

　　“克莱维～克莱维～狄昂祭司长在叫你！”
　　清晨的露台上干爽怡人，克莱维亚最喜欢在这个时候来这里晨练了。
　　“做什么？风风火火的？”此时已是十九岁的克莱维经过六年的修行已经变得非常厉害了。就算是在全国的武僧大赛上也是名列前茅！
　　淡棕色柔软的短发，棕色眼眸，倔强而富有个性的眉，总是悠闲地叼着草叶的红润的唇。他的体格几乎没有变化，不过也就比六年前高了二十几公分；虽然经常练习，却没有那些壮汉似的吓人的肌肉。
　　克莱维不悦地冲来叫他的小服事眨眨眼，抓着头发喃喃不愿地向回程的走廊踱去。
　　转几个弯，走到祭司团正门，祭司长的房间就在三层尽头。
　　“打搅了。”他报告一声，推门进去，发现狄昂和伊卡都在这里。
　　“早安，克莱维。来这里坐吧。”红发的祭司长用温和的笑容招呼道，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你能不能代我去吉芬塔一趟？”托着下巴，狄昂带着笑意说，“那边报告说，吉芬塔下的魔物最近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希望我们这边能派人过去帮忙。我想了一下，只能拜托你了。”
　　“……哎？”突然得到这种命令，克莱维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不愿意？”红发祭司见状，忍不住小声轻笑起来，接着说，“那……我找别人喽？”
　　“啊！不！不是！我愿意！”男孩连忙抬头喊道……发现—他的老师正用打趣的表情望着自己——
　　“狄昂老师～～/////”一抹红云瞬间浮上男孩白稚的脸。
　　“呵呵呵呵——”满意着学生的反应，等笑够了，祭司才接着说：
　　“那么，你下午就出发罢，不用急着回来，要查看得仔细点！明白不？”
　　“嗯！我会的！”认真地点着头，克莱维不一会就回房收拾好行囊出发了。
　　吉芬塔啊——好怀念！不知那里的魔物们都怎么样了～
　　啊，还有砚帝先生！也好久没见过了呢！
　　“一～二～三～！去吉芬！”念毕传送之阵的咒语，男孩瞬间便消失在自己房中??

　　吉芬塔•地下遗迹入口

　　这里做为练级宝地，依然是人涌如潮啊～
　　克莱维艰难地自人群中挤过去，沿途还要不停拒绝组队邀请。他好不容易进入遗迹，一个瞬移迅速向下层驶去。
　　“嗯……还是和以前一样安静啊= v =”他轻声感叹，并小心地躲过魔物们的视线继续走向三层。
　　傀儡娃娃们还在点灯。她们闻到人类的气味都侧过头来查看，一发现是克莱维便又都转回头去继续做自己的事，任由这个人类大摇大摆地踏进遗迹的核心部分。
　　哪里有骚动啊……这不是挺平和的吗？
　　迷惑地抓抓头，拍拍走到疲惫的腿在石头上坐下……克莱维继续环视着四周——

　　已经……六年了呢……
　　自从那个人消失后，已经过了六年那么久啊——
　　记得自己前些天去图书馆，再度翻越那些小时侯十分喜欢看的传奇故事时，才发现埃克先生竟然那么像里面的一位公爵……怪不得自己从第一眼看到他就脸红心跳，原来他就是自己打小就开始崇拜的人呢！
　　“唉，”幽怨的叹息声引来路过的南瓜先生迷惑的目光，“怎么还不回来呢？莫非真要等我变成老头子了你才回来吗？”抓抓头，克莱维站起来继续前行。
　　以往都是和他一起走的……这短窄崎岖的回廊。
　　但—此刻独自一人，这回廊好似就这么变宽变长了……长得望不见尽头。

　　“啪——”他无聊地踢出一颗石子，叹口气，转身准备离去。
　　可正当他打算以“一切无恙，老师大可放心”这理由念咒返回祭司团时，从回廊深处却隐约传来了马蹄声??
　　“嗯？莫非有人在里面么？”仔细捕捉那声音，克莱维迈开步子向源头跑去。
　　越来越进了——那在空旷的遗迹里回响着的清脆的马蹄声——是谁！？
　　跑过一个个拐角，男孩终于见到了那个控制着马发出声响的人——
　　“啊——！”克莱维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将后面的惊叫声拼命咽下——
　　那是——被梦魇们淡淡的光华所围绕的金色———令他日思夜想的人——！
　　“……埃克先生……？”听到自己颤抖无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克莱维睁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慢慢冲他回过头的金发剑士——
　　微笑……自温柔的火光中绽开……
　　“你长大了，克莱维亚。”剑士淡蓝色的皮肤散发着柔和的气息，金色的短发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暗淡，而是多了几分明亮的颜色。
　　“埃克先生——”哭喊着跑过去，克莱维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比自己略高一头的身子，“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埃拉斯克拍着他的背…轻轻的，温柔的…不说话，也不回答…直到男孩渐渐平缓了情绪，抬起头来重新看向他为止———
　　“要跟我……一起吗？”伸出手，剑士如此邀请着。
　　“嗯！”毫不犹豫地抓住那只隔了六年才伸向自己的手，此刻……克莱维笑得十分幸福。

　　“看来，本质又再次改变了呢……”红发祭司单手托腮，雍懒地靠在雕花白窗台上，“身为人时善良，初坠魔道是邪恶……但现在……在魔之道上轮回了一次……竟变得有些人味了呢……”叹口气，他用不知是羡慕还是无奈的口气说道。
　　身后的银发刺客听罢，只是轻扯嘴角，不发一语。
　　“呐……伊卡……”闭上眼，红发祭司低唤着，并将身子微微后仰，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在刺客怀中。
　　抬手勾住刺客的脖子，祭司仰起头，用自己金色的眼眸与那双紫瞳相对——
　　“吻我。”

　　当耳边只剩下暖风轻柔的呢喃……就表示……不会再有寂寞……

　　夜深了。
　　自嘲的哼笑声在阴暗的竹林深处响起——幽光中，那头金色飘逸的长发显得格外耀眼。
　　那个人将目光投向竹林那边人类村落繁华的灯火中，若有所思地看了好久。
　　叼起烟斗，轻吸轻吐?柔和的白烟在林中弥漫……

　　[如果…有一天……你能爱上人类的话……你…就会明白……]

　　“那一天……还要多久……？”
　　桔色的眸子凝视着林中飞舞幽蓝的火光，叹息———

　　如果…我可以。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