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伤城》无语桐

14、川溪

　　柳滟的家在一个叫川溪的皖南小镇，洛奕开着车，一路不休息朝前开，看着导航里显示的距离一点点变少，心里充满了期待和喜悦。车子一过临安，天空瞬间变得瓦蓝通透起来，这里的冬天依旧层峦叠翠，一缕缕白云绕着山顶起舞。洛奕想振臂高呼，车内放的张学友的《只想一生跟你走》，前面一个大坡，随着路面的起伏音乐也变得慷慨激昂。洛奕开了天窗，一股清冷的风吹了进来，随之深呼吸一口，整个人都吐故纳新了，感觉脑袋上冒出了嫩芽。

　　一路飞驰，到川溪镇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洒满了小镇，徽派建筑的白墙黑瓦马头墙熠熠生辉。川溪顾名思义，夹在两个山中间，呈一条狭长的带子沿着一条河绵延下去，河水清澈，潺潺东流。按照阿根的指示，看到川溪的路牌，过一座桥，右边的一个山坳里只有一个人家，就是柳滟家。山坳地势平坦，一条溪流从山上流下，绕着房子转了一个半圆，通过主路下面的涵洞，汇集进小河。洛奕将车开进山坳，赶紧下车，按捺不住心里欣喜，站在院子门口，房子也是传统的徽派建筑，一幢两层的小楼，感觉应该是荒了很久了，院子里刚刚清理的杂草靠墙堆着，简易的竹竿架子上晒着几床被子提示最近有人住了进来。洛奕推推铁栅栏的门，门锁着，这个门是典型的防君子不防小人，摇摇欲坠，洛奕怀疑稍一用力，门就轰然倒地了。洛奕在门口喊了两声，无人应答，应该是没在家。

　　洛奕走到大路上，等着她。柳滟的家应该是这个镇的制高点，站在路边，整个镇感觉像是斜着铺在一张画布上的，袅袅的炊烟已经生起来了，几只鸡在路边闲适的散步，不时的抬抬眼看看洛奕，低头啄两口吃的，然后在拉一泡屎。两条狗追逐着，嬉闹着朝镇中央跑去。不时有路人背着竹筐从大路走过，挑着柴草从柳滟家后的山头下来。洛奕环眼四周，柳滟把自己藏在哪里了呢。洛奕眯着眼看着镇中央，一个人映入眼帘，模糊糊的一个蓝点沿着斜坡上移，不时的冲路人打个招呼，停下来说两句话。洛奕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人扎着马尾，穿着一件蓝灰相间的户外服，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脚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背着竹筐，18岁的少女般蹦跳着前进。像放大镜放大般走到眼前，就是柳滟，柳滟看到洛奕，并没有吃惊的表情，而是微微一笑：“你来了。”就像招呼一个日日相见的邻居一般，洛奕微笑的看着她：“恩，我来了。”

　　柳滟转身朝家走去，洛奕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开了家门，堂前一副松鹤延年的中堂画，两旁一副对联“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中堂画下方是个条几，上面放着一个上发条的钟，钟两旁是两个玻璃花瓶插着两束假花。正前方一个八仙桌，上面摆着茶盘和茶壶。

　　柳滟开了门让洛奕进去，自己到左边的厨房，放了竹筐，拎了热水瓶出来，给茶壶泡了茶，倒了一杯递给洛奕：“累吧？喝口水歇歇。”自己到院子里收被子，收了被子从中堂后面的楼梯送到二楼的房间，洛奕看到后，也从院子里抱床被子跟着上楼，二楼楼梯上来，左右两边各一个房间，进了左边的房间，房间的窗户不大，光线很昏暗，一张老式的桌子，一个衣柜，一张老式的床，洛奕叫不出名字，颜色是暗红色的，顶上有金漆描绘的喜鹊登梅的图案，左右对称，左边右边的床柱上雕刻的吉祥如意结，白色的有些泛黄的帐幔用钩子挂着。床上垫上两层厚厚的棉被，柳滟翻出一个大牡丹花的国民床单铺上，被子叠成被筒，放上枕头，做好这些，柳滟一个回身，就看到洛奕在捏自己的脸，柳滟吓了一跳：“你干嘛？”洛奕又来捏柳滟的脸，捏了捏舒了一口气：“我以为自己穿越了，在异次元空间和你重逢了。”柳滟嘻嘻一笑：“你怎么不认为自己碰到狐仙了呢，这种荒郊野外，明早起来就是一堆坟场。”说完，冲洛奕做了个鬼脸。洛奕坏坏一笑：“狐仙不是最喜欢采阳补阴吗？我最喜欢了。”柳滟呵呵一笑，并不理他，走到右边的房间铺床，洛奕紧跟着过来，看到柳滟拿着抹布扫灰擦桌，赶紧拉住她：“不用那么麻烦，我晚上和你挤挤就行了。”柳滟拿着抹布朝洛奕眼前一抖，灰尘飞出，呛的洛奕一阵咳嗽，松开了手，柳滟笑着说：“算了，怕你明早精尽而忙，还得刨坑埋你。你晚上还是睡这吧。”

　　安顿好，暮色已经笼罩了这个小镇，柳滟开了灯，灯也不甚明亮，感觉一切都像剪影一般，影影绰绰。洛奕有些郁闷，柳滟对他的到来一直波澜不惊，甚至连一个拥抱都没有，刻意营造的礼貌疏离感让他也不敢放肆，不知道这个女人脑子里想什么，闷闷的坐在厨房门口，看着柳滟在里面忙碌。中午已经炖在炭炉上的火腿冬笋，此刻已经酥烂，一开锅盖，香气四溢。柳滟端上方桌，又用炭炉炒了青菜，煎了豆腐，叫洛奕：“开饭了。”洛奕闻到香味，才意识到饥肠辘辘。

　　柳滟给洛奕夹了半碗冬笋：“第一次你在我家吃面，你说冬笋好吃，我告诉你我家的才好吃，你试试。”洛奕吃了，只觉满口生津，鲜甜爽脆。洛奕边吃边不住的点头。柳滟又夹青菜给他：“尝尝这个，高山上的，入口即化。”洛奕说：“你就吹牛吧，从来没听过青菜入口即化的。”柳滟鄙夷的看着他：“吃完在下结论。”原来这青菜长在海拔比较高的山头，昼夜温差大，纤维特别细，所以可以入口即化。洛奕将信将疑送入口中，居然是甜的，随便嚼了两口，就融在嘴里，没有任何残渣。柳滟看着洛奕吃，洛奕边吃边问：“你怎么不吃？”柳滟笑：“看着你吃特别好玩。”说完，自己也去舀了半碗饭。洛奕说：“你真幸福，生活在这世外桃源。”然后环顾四周问：“平常谁在帮你打理这个房子？”

　　柳滟回答：“阿根的爸爸。”

　　“民风淳朴，这个地方真美。”

　　柳滟惆怅的说道：“我还怕你不习惯呢，人和人差别怎么这么大，杨翀就和我来过一次，呆了半天就走了，嫌这里又脏又臭，穷乡僻壤。”

　　洛奕有些伤感问道：“你在想他？”柳滟摇摇头：“你吃饱了吗？还要吃点饭吗？”

　　洛奕摸摸肚子：“真好吃，饱了。”柳滟收拾洗碗。思念如溢满出来的水，洛奕再也忍不住，从身后抱住了她：“让我抱抱，在英国的那些日子，我天天想你。”柳滟木木的任他抱着，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柳滟淡淡的说：“玩两天你就回上海吧。”洛奕问：“你呢？”柳滟顺势从他怀里出来：“我年后回。”洛奕说：“为什么不留我下来陪你过年？”柳滟低着头，搓着洗洁精说：“不合适。”

　　山里的夜特别的黑，黑黝黝的山体在乌黑色的天空下若隐若现，天空调皮的闪着几颗星星。整个川溪镇隐没在这黑暗里，如豆的几点灯光和星星遥相呼应，远处偶尔几声狗叫打破夜的寂寥。柳滟锁了门，对洛奕说：“我烧了水，你洗个澡吧，估计有点冷，我想你应该忍得住。”洛奕想继续无赖的调戏她：“你想干嘛？非礼我？”柳滟并没有接受他的调戏：“蒸人肉包子，爱洗不洗”，丢下这句话不在理他。

　　厨房旁边有个小巧的卫生间，新装的一个电热水器显示水温在70度.柳滟将备好的牙具和毛巾拿给他。山里湿气重，冷幽幽的，热气根本无法聚集，热水浇在身上才不觉得冷，只要一停鸡皮疙瘩就冒出来了。洛奕洗完澡出来，看不到柳滟，他上楼找，刚到二楼，就看见柳滟从房间出来：“你洗好了？”洛奕说：“嗯，好了，但是你别洗，冷。”柳滟点点头：“我知道，我中午洗过了，现在洗个脚就好。我帮你泡了个热水袋，已经捂在你被窝里了，你回自己房间上床睡觉吧，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