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人之苦瓜苦》邾华

9、呵呵，我叫金林，我是海参。

　　第九章呵呵，我叫金林，我是海参

　　1。

　　老成都，春熙路。

　　春熙路究竟在老成都哪一方。

　　这首先要找到老成都的心。

　　老成都人晓得，老成都的心在老皇城。春熙路，在老皇城的东边。

　　2。

　　纯系繁华的夜景灯，让城市化的人产生一种新信仰，好在天会黑的，天越黑，灯就越亮，天黑尽的时候，城市的夜景明亮起来，白天不喜欢的就看不见了。

　　寻找黑夜，这才是人的真本性，还是人的本性变了。人不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更喜欢日出而息，日入而作。

　　远处，成都春熙路，街心花园，孙中山先生铜像旁边，有一群人，男男女女几个中年人拥着两个老人的轮椅，三个高个年轻人，一个年轻女孩正和他们说话，很开心的样子。

　　温和的气氛萦绕在渐渐明亮的大红，粉红，亮黄，湖蓝，翠绿，明紫的流光溢彩。黄昏中模糊的城市慢慢露出夜晚的表情，身姿，神态来。

　　四处一望，龙抄手的蓝底金字大匾额十分抢眼。龙抄手，一九四几年张光武几个人创业的名小吃。张光武先是茶铺子的伙计，立志开个馆子，定名龙抄手，龙，有龙凤呈祥，龙腾虎跃的意思。四川话抄手，也叫馄沌，云吞。

　　龙抄手好吃得很，汤鲜，皮薄，馅嫩。狗的，咋个那么好吃喃。喃，四川话的疑问词。

　　据说，龙抄手经高人指点，秘密有三，其一，特选的面粉，其二，搓揉面团的内家功夫，擀的皮才能够，薄如纸、细如绸，像老成都这个锦城的蚕丝织出来的半透明的白绸，和肉馅一样细嫩滑爽，其三，最绝的是汤，龙抄手的原汤不是龟儿烂馆子调出来的胡椒水，是真资格的特制鸡汤，想不好吃都难。成都人从小吃到老，太有名了，有名到不需要广告。

　　不远处却有大广告牌，广告画色彩纷纭，八个大字，百年春熙，时尚春熙。华丽的路灯架上也有广告，百年春熙，魅力成都。

　　哇，百年春熙啦。

　　3。

　　上网百度一下春熙路的来历。春熙路，一九二四年，四川军阀杨森兴建。

　　杨森，四川人，督办四川时，红黑白，各路通吃，参加抗日，后随老蒋，九十二岁卒于台湾。生前为人不齿的是，有妻妾十二人，好几个是强娶的十四五岁的中学生，有两个移情别恋，被杨森杀死。旧军阀杨森追求洋气新潮，禁缠脚，提倡妇女解放。

　　老百姓讥笑，杨军长，提倡妇女要解放，娶了几个小婆娘。

　　杨森搞新川政,有四条,第一条就是建马路。当时老成都最繁华的大街，东大街，街上铺子，鳞次栉比，行人车辆，叮叮当当。东大街的方位是东西走向，西边上去，连着盐市口，老成都买卖盐的集市，再向西，就到城中心老皇城了。东大街往东，一直出东门到牛市口，老成都买卖牛的集市，下川东，过遂宁，到重庆，东大街是必经之路。

　　东大街上有一条小巷口子，类似北京的胡同，上海的弄堂。老成都人喊走马街，南北向，穿过去，羊肠小道，九弯十八拐，通到一个商场，那个商场清朝末年建成，誉为成都最安逸，最巴适，最洋盘的商场，四川话洋盘就是洋气，大名，劝业场。商场美国叫摩。

　　劝业场开整个西南现代商业之风。

　　劝业场后来改名商业场，红十年中，又改为红旗商场，在总府街一侧，至今犹在。隔着马路，就看见街对面春熙路正北口，太平洋百货，亨德利表行。

　　以前，太平洋百货处是春熙路百货商场，亨德利表行那里是胡开文文具店，胡开文是清代，徽墨四大名家之一，成都小学生写毛笔字，都到胡开文买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奇怪，商业场，春熙路，一条马路，两边对望，商业场如今黑灯瞎火，人气凋零，不敢想象昔日万头攒动，龙旗飘飘的盛况。

　　4。

　　这两个商业中心，东大街到商业场极不方便，商人提议政府修路。据说，羊肠小道团转，四川话团转就是周围，是清朝按察使衙门。民国后，衙门废置。杨森下令拆衙门，建马路。

　　本来打算从东大街到商业场修成直线，碰上了当时的最牛钉子户，总府街馥记药房老板郑少馥，法国领事馆的翻译，拒不拆迁，杨森只好妥协。把东西南北四条路错开，有人建议，四条路口汇聚处建一个花园广场，一九二七年，立了孙中山像，一九四五年雕塑大师刘开渠重造了现在的孙中山铜像。

　　那时，孙中山左边是一座雅致的外文书店，人少书深。后边是一个不小的花圃，花房灯光幽暗，整个中山坐像一带清风雅静，更适合手展[建国大纲]的总统凝神深思。

　　路成后，杨森以自己森威将军头衔命名为森威路，后来手下乡绅提议改为春熙路，取老子[道德经]，众人熙熙，如登春台，之句。红十年中，1966年8月24日，春熙路改为，反帝路，后又改回春熙路。

　　2002年2月10日，新修的成都春熙路开街，改为步行街。春熙路北口算正街口，有鲜花群塑，壁上春熙路三个大字，往南走，就到了现在的中山广场，已是面目全非。后面花墙大字天下为公，孙中山坐在当中，感觉孤零零的，四周攘攘，咋个读书喃，好在孙中山铜像还是老成都的。

　　孙中山老铜像旁边，咦，那一群人，守着两个老人的轮椅，还在，又好像在等待。三个高个年轻人，一个年轻女孩继续说着话，也不着急。

　　只是春熙路上的灯一个比一个着急的亮了。

　　5。

　　灯是无声的喧哗。

　　尤其是城市的彩灯，耐不住寂寞。流盼的霓虹灯，带着商业的炒作，娱乐的媚眼，勾引，诱惑过往的路人。

　　人造的东西都有张扬的气质。总带着人的性情。想让人知道，我才是最好，我就是王，天下的人都向我涌来，看我的炫耀。来吧，成为我的消费者。

　　6。

　　春熙路上，逛街的人，闲散的人，看电影的人，买东西的人，吃小吃的人，各种拧筋惯骨，就是故意任性，想搞怪的人，想骇世惊俗的人混杂于凡人俗流，络绎不绝，摩肩擦踵，交错而行。

　　冷不防就爆出一些意外。裸奔，二男拥吻，二女求婚，闪舞，穿越，乞讨，报上说，不要给钱，这些乞丐是专业乞讨家，丐帮，要的钱，房子都买了两套。真演[红楼梦]了，假作真时真亦假。

　　好一个新混沌世界，

　　哎呀，人人都成了行为艺术家。成都人也像纽约人一样见惯不惊了。就看还有什么牛人，什么招数使得出来，扯人眼球，博人驻足。

　　不过现在纽约人有一件事惊慌，九一一以后，纽约人的从容不迫严重失控。

　　奥巴马刚上台时，有一天一架飞机超低空绕着自由女神像飞，纽约人疯跑出办公楼。后来才报道，是奥巴马的团队在给他拍几张自由女神与他的合影，以示竞选胜利。当晚，纽约市长愤怒谴责，政治献媚，政治腐败，总统先生，你难道不知道纽约人心上的创伤吗。

　　奥巴马当即向全民公开道歉。

　　从此，任何飞机在纽约低飞，都会通知老百姓，工作单位的计算机也会收到电子邮件，某天某时，演习，有飞机低飞。

　　春熙路上也有巡逻的警察，警花，一人一辆步行车，一字排开，威风得很。黑警服，萤光鲜黄的背心，醒目的黑体汉字，警察，配着英文，要是远一点，看不清汉字，就和纽约的警察，外表很像。

　　步行车，能给老人用就好了。春熙路是年轻人的春熙路，现在成都的路都加宽，绿灯一亮，老人走了一半，灯就红了，根本过不去，中年人都要赶紧走几步。

　　纽约，伦敦，老街很窄，不加宽，有着成熟的城市风度，方便亲民，老人十步不到就过街了。路窄，限制的是汽车，小街都是单行道。

　　政府修了天桥，老人，孕妇，残疾人，抱小孩的大人都上不去，其实，桥两端各修一个电梯，老弱病残孕小孩专用，就好了。

　　为什么想不到，官为民之父母，自己也有父母，也有孩子，老百姓拿钱供起，怎么想不到老人，孩子。敬老爱幼，中华美德，父母官咋个想的，老人好可怜啊，没有儿女帮忙。几年都过不到街对面。汉武帝时代的老人，过了七十就是处级干部待遇，汉武帝也讲孝心，讲孝道嘛。

　　时尚少男少女，走过女孩身边时，总会转过头，看一眼这个女孩子，

　　哦哟，她背着一个金橘银黑光泽的小巧长方形包，很罕见的颜色，包也没见过喃，小包上面坐着一个小企鹅，小企鹅也背着一个和女孩类似的包，只是极小，小小包上坐着一颗青花椒，一颗胖乎乎的红豆子。

　　7。

　　少男少女们擦身而过时，有些嘴角向上，微微一笑，有些眼神一亮，闪一下自己的光，有些看一眼，急忙就转头了，留下点点羞涩。还好，来去匆匆中，没有撇嘴的，

　　看来女孩子的相貌，还经得起天下闻名的成都美女的挑剔，推测女孩的美一定不具有攻击性，是温和的天气，脖子上戴着小小的玉，祖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要靠人来滋润，玉也滋润人。润玉滋人，民间这样传闻。

　　知道有人看她，女孩抿嘴，笑一笑，偏一偏头。

　　这时，从右边过来的人，就看得见女孩耳朵上带着橘红色的墨镜架，耳轮挂着耳链，不是耳环啰，夹在耳轮上的耳戒，细致镂空的花纹，闪耀光芒，淡金色，光芒其实来自于这个女孩的灵韵，贵气而朴实，

　　女孩的长发扎成没有装饰的马尾巴，发丝飘逸，清香若诗，甩一下头，耳链一亮，人的心一颤，一愣，耶，好帅。

　　就在金红霞光收起中山铜像上最后一丝光线的刹那，这群人忽然不见了，只有那些注意到那个女孩子的人才会恍然那群人的消失。

　　8。

　　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春熙路上依旧人来人往，一如她的名字，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印证了老子[道德经]的话。在春熙路上，老子的每一个字都复活了。

　　老子的话不与五彩霓虹斗艳，字字内含暗芒，突然把人的心明灭一下，像干完活的人回家做饭，用火柴，打火机，打火器，各种没有火焰的器物，突然打燃了火，

　　这个打火的动作仍然古老着，带着原始的钻木取火的基因。闪出了灵韵，也许就是□□•本雅明谈到的灵韵，点燃了神迹，透出古老的诡异。

　　其实，这群人就在春熙路，只不过在老成都的春熙路上。阳光古老，依然金红，悬在空中，告诉看见的人，太阳从来没有升起也没有落下，一直照耀，照耀在这里。

　　步行街，一人一辆黄包车，车夫好像不是跑在地上，是跑在地面之上，没有摩擦力。

　　春熙路两边的楼铺古色古香，正是左思[蜀都赋]的诗句，即丽且崇，好些人衣着汉服，蜀锦缎绣，周围没有水泥高楼，视野开阔，天上的红云，现在雾霾的成都好久没有看见了，空气也好新鲜，凉快多了。

　　黄包车停在一家餐馆门前，灯笼高挑，晖丽热闹。

　　大红金字的门匾，从右至左，三个大字，园乐荣。

　　荣乐园，

　　那个女孩从右至左读了一遍，古人的牌匾，书法一定从右至左的。

　　这群人走进去，就有堂倌接着，不像乡下的小二，是两个绝美少年，礼貌周全，看见有两位老人来，马上扶住老人。

　　那个女孩看着他们，心一动，一跳，哇，好美。

　　9。

　　正对门，一字影壁，上面刻一副老成都地图，转过影壁，过大堂，进到一个包间，家兴，家和万事兴之意，最适合全家聚会团园。进门，哟，好大的厅堂，完全不似庭院的幽古，

　　而是令人惊呀的未来主义装潢，圆桌圆椅，锦缎鎏金，翠竹流水，大家坐下来，两位老人坐在上座，中年男女依次排开，几个年轻人坐在下首。

　　进来三个服务员，走路轻手轻脚，带着透明手套，面容冷美，银盔锦衣银靴，美到外星人的感觉，

　　每人手托一个类似医院的消毒盘，上面放一个多孔透明小管的平板。第一个服务员给每人一小杯天蓝液体，漱口。第二个服务员给每人消毒牙签，示意刮一点口腔粘膜，一支牙签对入一个小孔里，孔里一滴透明液体。第三个服务员登记每个人的名字，哪里的人。

　　要身份证吗，哪个在问，

　　不要，报上名字，出生地就可以了。到那个女孩子时，女孩笑道，

　　呵呵，我叫金林，我是海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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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结束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