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琳琅》慕泗

2、珠玉庭前芳，新妇严镜妆

　　启程时还是初春，到了大秦已是春意阑珊。琳琅倒也没有工夫去感伤什么，马车直接驶入了后宫的珠玉殿，教养姑更是笑意盈盈的给琳琅行了个大礼，琳琅忙抬手，朱砂得了眼色，忙搀着教养姑起身。琳琅笑道，一路上得姑姑细心照料，早已把姑姑视作自己人了，姑姑何苦这般见外？说着褪下个缠金雀枝的嵌珠镯子，塞在教养姑手里。这镯子是我生辰时兄长给遣了南方的巧匠打的，精巧别致，如今赠给姑姑也算是送个好意头。
　　教养姑谦让了两句便收下了，这笑意就更多了点真心实意的意思。“公主真是太客气了，奴婢也就倚老卖老，却之不恭了”红豆一旁跟着笑，“姑姑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姑姑而今正值盛年，说什么老不老的来羞我们呢”
　　这话说的俏皮，几人都笑了一番。
　　早早等在门口的吉服内侍，见琳琅下了车，便宣了王上旨意今晚在桐花台设喜宴，算是免了她的册封礼的尴尬。琳琅跪拜谢旨。随后便引着她进了珠玉殿，大秦不比顾国地处江南多爱精细宫设，但也别有一番清雅。教养姑扶琳琅坐在正位，鱼贯而入五六个双髻鹅黄罗裙的小丫头，一进门便齐齐给琳琅行了大礼，因着琳琅尚未封号，就问了主子安好。
　　琳琅摆手免了礼，又问了叫什么名字，见一个个都口齿清晰，知是些个伶俐人，便笑道，倒都是些可心的。教养姑应和道，这些都是王后早早预备下来给主子的。
　　琳琅听的这话，又看一圈，眼神便深了几分，摆摆手让宫女们退到一旁，接着上来两个脸嫩的小内侍给主子问安。琳琅也各自问了名字。因是未曾面王受封，琳琅也是不便给赏赐，便都然后他们退下了。
　　内侍行礼刚刚告退，一转就又领了两个尚工局的人前来拜见主子，琳琅有些诧异，但也是起身免了礼，为首的一个年青女官起身福了福，“奴婢是尚工局的总制衣，早先便得命给主子制了吉服，只是未曾给主子亲身量过，恐有不妥，望主子恕罪。”
　　另一个则是捧着个红木盒子，说是送来的几套新制头面，来请主子过目的。
　　琳琅眼神更沉了些，朱砂见状，上前接了吉服，笑道“劳烦制衣了”教养姑则陪着笑笑，等尚工局的女官告退了。教养姑同朱砂红豆二人说了些殿中杂事，便也行礼告退。
　　琳琅自是客气了一番，又叫来新来的内侍，说，好生相送了姑姑去。内侍连连诺了几句，陪着教养姑这才出了殿。

　　红豆捧着新的吉服给琳琅换上，一边观察着问道，“公主怎么这般忧心重重的样子？”顾琳琅冷笑一声，道“你没听教养姑说的吗，这是王后早早预备下的。教养姑一路跟着我们从顾国到东秦，不过刚刚一会她倒是连宫女都知道了是王后备下的，这秦宫的消息可真是灵通”红豆方才反应过来，也是一惊，“教养姑姑一路上都对我们不闻不问，甚至任由那些个官兵糟蹋……现在这般却这般假惺惺，那她带来的这些奴才们…”琳琅有些疲惫的叹一口气，罢了，兵来将挡吧，人家真是想插眼线过来，我们还不如装作不知道。
　　朱砂取来一套鎏金宝石头面，捧着给琳琅看“这成色倒是新炸的金，样式也算是新巧，同公主的那些头面比倒也不差些。”琳琅拈起一根海棠衔珠的赤金簪子，见东珠大而明润，金色正而新，也点了点头“这簪子确实是用了心了，不过昔年本宫的玩件多是哥哥从天南海北寻到的新奇……”话说到一半，心头又是一阵酸楚。红豆同朱砂交换个眼神，都对公主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明了。朱砂轻声提醒道“公主该梳妆了，今晚上有大宴呢。”
　　琳琅略一颔首，便坐下来。唤作初云的小宫女端了热的玫瑰花水进来，脆生生的叫了声主子金安，拧了帕子递给红豆，一边做了个福礼，说“，今晚是主子大宴，奴婢是特来给主子梳头的。”片刻，见琳琅并着两个大丫头都并未作答，一时不免局促，额头竟也有些汗珠了。琳琅冷眼瞧着，看她脸上神色不像是装的。便抚了抚额前的珠穗，朱砂机灵，同初云道“是谁叫你来给主子梳头的，宫里不是有梳妆姑姑吗？再不济还有我同红豆呢，要你特意来梳头做什么？”
　　初云听朱砂不喘气的说了一通，似有些愣，才喃喃道“是…是王后娘娘把我拨给主子的，让我好生伺候主子梳头。”越说越顺”宫里的梳妆姑姑大多是些老人，会的也少，平日或许应付得来，但是主子…主子今晚大宴，想来还是得作个别致点的妆扮的…”
　　琳琅听了这番解释，露了分笑“王后娘娘想的真周到，连这竟也替我考虑了”这才招呼初云“你来梳吧，不要太繁复的，简单些就好”
　　初云露出些孩子气般的轻松，一边打了桂花油梳头，一边话也多了起来，琳琅问了两句闲话，忽的一转话题“你从前给王后娘娘梳头的？”初云不假思索“是啊，不过往常给王后娘娘梳头的都是飞星跟弄影姐姐”琳琅暗暗记着，见初云手脚麻利，很快便梳了个天仙髻，琳琅揽镜自观，镜中女子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浓，就是一路颠簸而有些憔悴，下颔也似是更尖了些。
　　“主子您真好看”初云赞叹道。
　　琳琅却在心里感慨，今晚便算是要嫁人了，没有凤冠霞帔，没有龙凤红烛。从前也会暗暗想着自己的夫婿得是话本里的翩翩才子，为她细细画眉。而今却只有这一场格外开恩的大宴，和一处异国他乡的珠玉殿。
　　眼见时辰不早了，朱砂替琳琅上好妆，红豆支使着初云去外头烧壶热水来，自己替琳琅系好朝珠。
　　“委屈公主了”红豆眼眶有些发红
　　以后私底下也别叫我公主了，也都随她们叫我主子吧”
　　镜中的美人清淡一笑
　　“若是上苍垂怜，就盼我兄长能早日平安回国，此生兴许还能有再见的那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