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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十一年前的酒(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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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去兖州的人回来了。”
郡主府内,一个身着郡主府府兵服的男子垂首恭敬地站在萧景珮面前。
景珮仔细地看了一遍,面上浮现了一丝赞许:“网算是铺好了,这段时间兄弟们都辛苦了。季诚,告诉兄弟们,让大家休息一段时间吧。最近京城势力纷杂,你们且盯着,不要轻举妄动。”
“是。”
“小心红袖招和妙音坊。”
“是,郡主。”
季诚行了个礼,退回了门口。
“等等,”景珮刚执起绣针,又停下了,“主要是防着红袖招,妙音坊如果没有恶意,让他们知道一些零碎也无妨。”
“……是。”
季诚虽然有些诧异郡主为什么会提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要求,但郡主向来算无遗策,他凭着多年来对郡主的崇拜和信任,也不会提出任何疑义。
景珮拿着绣线却只觉得心神不定。看了看时辰,该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顺带还可以看看,梅长苏的阵法有没有奏效。
郡主府的马车极为稳当,厚厚的帷幔垂着,大部分声响都隔离在外,而且越是靠近宫墙,金陵城的喧哗就越远。然而今日,马车驶到宫墙旁边时,却能听到大呼小叫的慌乱。
“怎么了?”景珮皱眉,揉了揉太阳穴。
“郡主,外面是谢家大公子萧景睿和言侯世子言豫津。”车夫在外头道,“好像是有人吐血了……”
景珮心头突然涌现一阵强烈的恐慌,她忙问道:“谁?谁吐血了?”
“看起来像一个书生……”
他的画还没说完,景珮就掀开帘子跳下来了。车夫被唬得一楞,他在纪王府家赶了二十几年的车,可从来没看到郡主身手这么矫健过。
景珮提着碍事的裙子大步走了过去,她推开挡在前面的两位公子,蒙挚轻轻退后了一步。果然,被三人包围在中间的是梅长苏!
“苏先生,你怎么了?”
她试图扶起梅长苏,却见他咳得肺都要咳出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郡主……”梅长苏执起了她的手,道:“我想错了……霓凰郡主进了昭仁宫,想要害霓凰的不是皇后和誉王而是越贵妃和太子!”
“你说什么……”景珮眼神一开始有些迷茫,但对上梅长苏的视线,瞬间明白了。
“蒙大哥,你让靖王殿下去昭仁宫一趟……”梅长苏忍着难受,急速思考着着告诉蒙挚后续对策。
景珮却立刻咬牙打断了他:“你闭嘴。蒙大哥,你不要让景琰进昭仁宫,去找穆青,让他在昭仁宫外围守着。景睿你去叫太医,豫津,帮我把苏先生扶到我家马车上去。”
景珮嘱咐完众人,在梅长苏耳边狠狠地道:“这事你别管了,你给我好好回去养着。你爱演我就陪你演,你想当梅长苏还是苏哲我管也不了你,但你要是敢再吐出一口属于林殊的血,还不如我亲手了结你。”
说完,她大步离开。
梅长苏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苦笑。
霓凰只觉得人生中少有这么绝望的时候。
攻不破敌营,守不住城门,顶多一死。但是现在,越贵妃尖锐的声音,刺眼的丹寇,周遭纷乱的人影,都让她觉得生不如死。
凭着多年练功的底子,霓凰推开了司马雷,推开了殿门。但还差最后几步时,霓凰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再也支撑不住了。
“霓凰?你怎么了?”
此时突然出现的女声于霓凰而言,有如天籁。
霓凰倒入景珮的怀中,神色只剩下了最后一丝清明。
“酒……”
“给我拦住她们!”越贵妃冲出殿外,她话音刚落,一排弓箭手立刻冲出包围住了景珮二人。
“景珮郡主,不知你闯我昭仁宫,有何贵干?”越贵妃忍着怒意道,她事先埋伏弓箭手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搅局,却没想到竟然是极少进宫的萧景珮。
若是萧景琰蒙挚等人,她大可以用闯宫门的理由射死。但现在她陷入了两难的局面,萧景珮出了名的精细娇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坐垫太软太硬都会硌着她的凤臀,更不要说强闯昭仁宫这么高难度的事。要是让她死在昭仁宫那就麻烦了,她越贵妃就算再口吐莲花,也没人会信景珮郡主能干出这事。
“我来找霓凰郡主去向太皇太后请安,却听人说她来昭仁宫做客了。”景珮一笑,在利剑包围中显得十分镇定自若,“我倒还没问霓凰怎么倒在庭院里呢,越贵妃娘娘竟然质问起我来了?”
“我请霓凰郡主来不错,”越氏强撑着笑脸,“没想到霓凰郡主酒力不胜,跑了出来,倒是让景珮郡主碰上了,也是凑巧了。”
“酒?该不会是云南特产松醪酒吧!”景珮故作惊讶,“那也太巧了!我记得十一年前,贵妃娘娘请我喝的,也是这‘云南特产’呢!”
她笑得一脸纯真,似乎真的是在惊奇这巧合,却让越氏浑身发冷。
“这情丝绕竟成了昭仁宫特产了,不知道皇上叔叔听没听说呢……”
“萧景珮!你到底想怎样!”
越贵妃面色发白,完全不像刚才那个嚣张跋扈的样子。
“不是我想怎样,是娘娘想怎样。”景珮笑容一收,正视道,“只要娘娘放我们走,十年前我可以缄口不言,现在我依然可以做到。”
越贵妃面色犹疑不定,似在考虑可能性。
虽然萧景珮说得轻巧,但越氏也不是傻子。她并非不信萧景珮的话,但景珮承诺不外传,可不是还有一个霓凰郡主?霓凰郡主可不像景珮郡主空有头衔却手无缚鸡之力,她如果醒来,只怕怒火得捅破天。
“而且我与霓凰多年好友,这件事毕竟关乎霓凰名誉,若是能大事化小,我想霓凰郡主也不会大肆张扬。”景珮见着越贵妃眼中凶光外露,立刻补了一句。
“那好,我放你们走,”越贵妃松口,将信将疑道,“可是你要如何保证霓凰郡主不会外传?”
“这就是景珮的事了,只要娘娘放我们走,这件事自是不劳烦娘娘费心。”
此刻突然一人从宫外打破重围飞身冲进昭仁宫,越贵妃一见着他便明白大事不好,尖叫道:“快!快放箭!靖王强闯进昭仁宫欲谋杀太子,做客的两位郡主不幸死于逆臣之手!”
景珮扶着霓凰蹲下,以防乱箭伤人。景琰用剑挡开了一波箭雨,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解决方法,但此时他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他一个人脱身不难,但身后两个郡主却是毫无战力,正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地挟持了太子,却听到——
“太皇太后驾到——”
越氏一楞,面色灰白,明白大势已去,忙叫司马雷离开以不留下人证。
她自己强打起精神,迅速思考着怎么颠倒是非,凭着对皇帝多年的了解,她或许还能翻案。
“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呐?有人告诉哀家景珮和霓凰在这儿,哀家的两个郡主呢?”
“太奶奶……”
景珮面色煞白气若游丝,当即晕了过去。
剩下的事尽在意料之中。
霓凰醒来后大怒,直接去找皇上对峙。
越贵妃试图狡辩,但是人物证俱全——穆青打断了司马雷的腿并两根肋骨,但是司马家哪有人敢去给他撑腰?
再说甲兵执锐可是太皇太后都看见了,更不要说还有一个昏过去的景珮郡主。
这下越氏可是百口莫辩了,她说想叫上萧景珮当堂前对峙,皇帝差点一个香炉砸死她。
皇帝是真的气了个半死,倒不是因为霓凰郡主怎样,对着霓凰郡主他有戒心,但是对着从小多灾多难的景珮他有的只是愧疚。
他弟弟纪王和穆王府不同,不是封疆大吏却更不好安抚!虽然是闲散王爷,但也是他胞弟,更是在宗室都极有威望的。纪王独女不过是请安路过昭仁宫找个人,就差点被射成刺猬,受了惊吓还昏迷不醒呢!
人家纪王府一家平时安安分分,唯皇命是从,一个无辜的郡主进宫请个安都能遭受这种无妄之灾,他有什么脸来把病弱的侄女叫起来跟越氏对峙?!他要怎么跟那些支持他的宗室交代!
当即将越妃谪降为嫔,闭门思过;罚太子跪祠堂,并幽闭三个月。
此时“昏迷不醒”的萧景珮躺在床上喝着鸡汤,听着侍女将宫中一幕描述得绘声绘色,精彩得据说在誉王势力内部都快写成话本流传了。
景珮听得乐不可支,想着这个故事不能流传到茶楼真是可惜了。
此时管家来报,有客来访,自称姓苏。
景珮嘴角一勾,对着侍女道:“扶我起来梳妆,先晾晾那个苏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