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忆往昔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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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正劲。
太子和誉王本正不耐烦这麒麟才子为何逗留迎凤楼如此之久，却听来人说苏先生正和景珮郡主在一块散步，两人均哑了声儿。
誉王回了府，秦般若听完这件事首尾，不禁问道：“殿下为大梁的七珠亲王，皇后娘娘也是贵女命妇之首，为何要迁就一个普通的郡主？”
誉王冷哼一声：“普通郡主？萧景珮可没那么简单。”
秦般若皱眉，她的情报里萧景珮是一位性格绵软、温柔可欺，有克夫之名的贵女罢了，与莅阳长公主等并无差别，却没想到连誉王和太子都不敢轻易招惹。
誉王冷笑：“你可知道她克夫之名是由何而来？跟林殊定亲，但林殊死于赤焰谋逆，这是其一。”
“此后萧景珮及笄，母后有意让她嫁给我的妻弟朱桎。本来这件事景珮同意了，父皇也准备下旨指婚。然而坏就坏在母后以为她性情忠烈，或许会因为林殊拒婚，为了逼她下嫁，命人将这件事弄得全城皆知。我的内弟却在定亲前一日死在了勾栏院。”
秦般若若有所思：“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
誉王却道：“这件事倒不是景珮干的，我妻族承认朱桎在议亲之前便有了脏病，不过是死了太巧了。后来纪王叔准备闹到朱家，景珮却全身素服到父皇面前请罪，只言自己命数不好，连累皇家颜面，祈求离开京城去扬州的玄观里为大梁祈福。父皇对景珮十分歉疚，于是便下旨封扬州为郡主封地，饷禄位同亲王。”
“不过是多了个克夫名头，却能地位超凡凭郡主之名拥有封地，死了两任未婚夫，得益的都是她。”誉王叹气，语气中竟有些欣赏。
般若有意知道更细，誉王却不愿多提，只是说：“景珮郡主深得父皇喜爱，她久居扬州清修，有了封地迟早要回去。她一女子，无夫族兄弟子孙，能有什么要争的？扬州够她荣养天年了，不会也没必要参与党争。只要咱们别去招惹她，她就不会跟我们作对。这次大概是她对这个名气正盛的麒麟才子起了点兴趣罢了。”
般若还想说些什么，誉王摆摆手：“她跟我虽有过节，但到底没有什么大碍。与太子更是关系平平，甚至与景琰都有些矛盾。你也不必浪费人手在她身上。”
此事就此略过，但秦般若的疑虑却更重了，她的眼波在誉王身上流转了一圈，便知道这位自负的亲王是听不进她的话的。只好在心中暗暗记下一笔，等到回去再派人去调查一番。
那边景珮拉着霓凰去看赛场比武，穆青在那头气得差点跳下去揍人，两位郡主却被他逗得花枝乱颤。
霓凰笑道：“青儿虽然袭爵了，但怎么看都还是个小孩儿。”
景珮说：“那还不是你这个姐姐太能干了，如若我是青儿，我也宁愿拎着个鸟笼子当纨绔。青儿现在虽然看起来还不着调，但你教出来的孩子肯定不会堕了穆王府的声名。”
霓凰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又看了半晌，直到日头西沉，今日的比武结束，比武的才俊们都离开了，只剩下仆从还在清理场地。
霓凰侧过脸看着景珮，景珮出神地看着迎凤楼下的喧闹，阳光照射在她的侧脸，勾勒出姣好的脸部轮廓，红唇像花瓣儿一样娇嫩欲滴——看起来就像十几岁时一样柔美。
但霓凰知道，她的好友永远回不到十几岁的年龄了。那双眼睛里虽然依然动人，但如果说当年萧景珮的眼睛是一汪清泉，那现在就是一池湖水。除了偶尔泛起的一丝疲倦以外，沉静得不起波澜。
她站在高处，垂眸看着迎凤楼下，目光漠然不带一丝烟火气，风吹得她衣袂飘飘，衬得她沉默时清冷的气质，似是要羽化而登仙。
霓凰心里一惊：“珮珮……”
景珮转过来看着她，她一下哑了声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景珮：“霓凰姐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天色渐晚，霞光辉丽。
“人一生，遇到对的人多难，景珮幸运，曾经遇到过。”景珮抬头看着晚霞，“霓凰姐姐，我这一生幸也不幸，死与生对我来说早已无所谓，我曾想过随他而去……但有天我突然发现我错了。”
“活人，能比死人做更多事。”
说到这，景珮嘴角泛起了一个浅浅的笑：“而我现在无比庆幸这个决定。”
她的眸子里洒着星星点点的温暖，虽然只是一瞬，但霓凰捕捉到了。霓凰也放下心来，那件事毕竟已经过去十二年之久，最痛苦的时候应该早已过去了。
夜沉，谢府雪庐灯未熄灭，梅长苏安静地泡茶，飞流突然一个飞身将一个人堵在门口。
原来是禁军统领蒙挚。
待蒙挚坐定，立刻就发觉了室内的火炉。
蒙挚着急道：“你伤还没养好，怎么就急急忙忙进京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这叫我怎么帮你？”
梅长苏给他倒了杯茶，说道：“蒙大哥，你身为禁军统领，装作不认识我，就算是帮我了。”
蒙挚继续劝，奈何口舌之争他从来就拿林殊没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蒙挚道：“那你想过景珮郡主没有？”
梅长苏脸色一变，果然没有了方才的运筹帷幄。
蒙挚：“虽然我与景珮郡主并不相熟，但也知道她当年绝不是这样一个模样。她这些年来虽不在京城，但谁不知她以未亡人自居。你让她知道你回来了吗？你忍心让她继续这样下去吗？”
梅长苏垂下了眼睛，道：“她已经难过了一次，我又何必揭开伤口让她再难过一次？”
蒙挚急道：“你当年追求她闹得全城皆知，现在又这样对她？会不会太绝情了些！”
梅长苏抬头看他，虽然依旧是冷静自制的面容，但眼里也有着不容忽视的痛苦：“我能怎么对她？她要的我给不了她，我不能让她卷进这旋流之中，与其让她伤心，不如什么不懂，还能安安稳稳一辈子……”
“你怎么知道她要什么？再说了，”蒙挚思虑重重，“景珮郡主和太子誉王的关系都不好，不论你扶持谁，最终新王上位，郡主的日子都不会很好过的。”
梅长苏冷笑道：“皇上又不止这两个孩子。”
蒙挚虎目一瞪，极为震惊：“你是说……靖王？”
“有什么不可以吗？”
蒙挚先是摇头，又是皱眉：“先不说靖王的性情有多么不适合夺嫡，只是……因为那件事，靖王和景珮郡主的关系其实也不是很好。”
“那件事？你是指景珮答应嫁给誉王内弟朱桎？”
蒙挚本担心梅长苏会因未婚妻另嫁难过，却没想到他面色如常：“当初赤焰之案未满两年，皇后就安排了郡主的这桩婚事，郡主应了。郡主当年正值花季，靖王殿下虽能理解，但未免觉得郡主太过冷情……”
“景珮是为了救景禹哥哥的遗腹子。”梅长苏打断了他的话，“当年朱桎死后，景珮没有大闹皇宫，也没有把皇上差点毁了侄女的婚姻闹得满城皆知，皇上保住了颜面，自然对她愈发愧疚。至于死了一个掖幽庭前总管，又有谁会在意？就算是他的主子皇后娘娘，也只会认为这奴才不长眼惹到了怒极的郡主罢了。更何况用一个奴才来代替自己承受郡主和宗室的怒火，皇后只会喜闻乐见，绝不会插手拦阻。”
蒙挚目瞪口呆，被这强大的信息量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朱桎到底是怎么死的？祁王何时又有了孩子？当年祁王府男丁具死，女眷全部罚没入掖幽庭，略有些名分的人不到一年也被逼死殆尽，怎么会让一个遗孤劫后余生？”
梅长苏沉吟了片刻：“此中关节，我也不甚清楚。王妃嫂嫂和景珮都是最聪明不过的女子，景禹哥哥的遗腹子被她们拼死保住藏在了掖幽庭中也并非没可能，当年的掖幽庭总管或许是发现了些什么，只是还没找到证据上报他主子就被景珮设计弄死了。”
蒙挚怔楞了几秒，若不是梅长苏今日的点拨，他都不知道那个京城中曾风华绝代又沉寂多年的郡主，竟然是个这么狠的女中英豪。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忆往昔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