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神战争》独言

8、困境

　　“你把车停下！”小昴知道现在回头和镇中的人一起，不会对彼此有什么帮助，反而会降低逃离这里的可能性。但是小昴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颗圣母心，明知道回去镇中进行所谓的同生共死是件愚蠢的事，但不这么做还不如让他现在去死。

　　严承义根本没有理会他。汽车的两个大灯如利剑一般把黑暗划开，浓稠的黑暗短暂地消融，却又紧紧地贴近包围着它们，那之中似乎包含着无限的危险。对超网这样的对手，他们不需要隐藏身形，因为他们根本无处可藏。各式各样的传感器早已发现他们的动向，像是一个无形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这辆试图突出包围的车辆。

　　没开出多远，预想中的拦截如期到来。一只鬣狗从后侧跳了出来，狠狠地撞在门的后侧边上，车门被直接撞变形，车尾不受控制地向一边漂移。车胎吱吱叫着，在悲鸣中试图找回抓地力。

　　严承义控制住车身，就势改变方向，速度不减地继续开行。小昴看到在他们原本路线的前方，亮起了如同狼群眼睛一般的微小红灯，每一个都代表着一只严阵以待的鬣狗。

　　超网早已经准备好，想要从这里突围出去并非易事。

　　车子突然停下，严承义沉声说：“下车，跟我来。”

　　这是镇外那个被废弃谷仓，是进镇之前严承义把大部分武器藏在这里的那个谷仓。

　　不知是超网没有注意，还是压根不在乎，那一大包精良的武器原封不动地躺在原处。

　　严承义神情严肃地检查整备了一下，对小昴说：“一会儿跟紧我。”显然他对突围也没有任何把握。

　　小昴认真而坚定地说，“我要回去。”

　　“操！”在这么危险而被动的局面下，面对着小昴这几乎任性的决定，让严承义一直深埋在心中的负面情绪有些压抑不住。“这节骨眼儿上，你憋再整事了行不！带你一个，运气好还有可能。但是那一镇子人，我没这个义务也没这个本事！你TM也没有！”

　　小昴看着高他一头的严承义，迎着他的愤怒，毫不畏惧：“安东尼他们是因为我们才陷入这种困境，你可以一走了之，我做不到！”

　　严承义接到监视小昴的任务没有多长时间，但那几天的观察与这两天的接触，一再地印证了小昴资料上的描述：他性格胆小脆弱，缺乏面对真正危险的能力。然而，此刻的小昴却是个有义气的男人。尽管这种义气来的不明所以。也许安东尼说的不错，人只有在陷入危机和困境的时候，真正的性格才会显现出来。

　　“你这是让我在违抗军令！”如果严承义只身一人，他绝对不会选择离开。只不过他始终没有忘了自己军人的身份，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哪怕违背自己的本意。

　　“违抗个P军令，你接到的命令是监视我，不是。。。！！”小昴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严承义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主动揽下如此费力危险的活。

　　严承义心中一动，小昴在无意间说中了一件事，他接到的命令确实不只是监视那么简单。

　　“而且我想，和他们在一起，搞不好有更高概率活下来。”小昴把心里那个疯狂的想法说了出来。

　　“拉倒吧。美军的精锐部队都干不赢，你脚得（觉得）这些老农民能行？”这两天严承义说话都是基本标准的普通话，但这时他的东北味已经下意识地彻底释放出来。

　　小昴确定地点点头，半开玩笑边认真地说，“你别忘了，他们的军队再牛B，但是没有我。”

　　不知是无知者无畏，还是真有奇思妙计，小昴的眼神此刻反射着手电的照明，散发夺人心魄的光彩。

　　“操！”严承义最后决定相信小昴的判断，开车回到了镇中。返程的路上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找到正在忙于安排车辆试图疏散的安东尼，说明了他们出镇被拦截的情况，安东尼等人面如死灰，但看到严承义带来的那些武器，似乎抓到了一丝希望。

　　“我们还是有机会逃出去的吧？”安东尼声音颤抖着问。

　　“大概没有。”小昴摇摇头。“但是，这场战斗我们还没输。”

　　事到如今，严承义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问，“说吧，我听听你有啥高招。”

　　小昴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心情：“在学校的时候，我们偷偷看过两场美军在末日初期与超网部队的交火的画面，在我看来，他们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他们太依赖以前的指挥系统和装备，甚至还试图和超网打电子战。他们如果不是一群逗B在拿命在搞笑，就是脑子没转过弯，你知道老美经常是一根筋，轴起来一点招没有。第二，他们还把超网部队当作真人来打，特别认真地和战斗单位拼火力，拼战损比。简直就是在抽风。对于超网而言，那些作战部队是可更换部件，坏了可以再生产，我们不行。（注：小昴偷看到的战斗是美军特选的反面案例，美军的指挥高层几乎立刻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迅速改变策略，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战力。）”

　　“今天，我们有一个美军没有的优势，就是，超网的目标是全部活捉我们，活捉我们可比直接消灭难的多。最坏情况下，我们也不会死掉，至少今天不会。另外，小白说超网没有完全准备好，就开启了末日计划，就说明超网军队肯定是有弱点的。我想了很多遍，如果说超网军队真的有一个弱点，那只能是信息交流的瓶颈。超网在网络里有多牛B我是不知道，但到了现实，要指挥这么大量的作战单位，还要在智商上碾压人类，就要有超大量的信息流转。在城市里，利用人类原有的基础设施这点不难做到。这里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定有瓶颈。不然单凭那些作战部队搭载的处理器，想承载超网这种级别的智能，根本没可能。失去智能，这些作战单位再强，也只能给我们当靶子打打。这种物理上的限制，就是超网提前末世计划留下的缺点。也许让科技再发展个十年二十年，我们的手机网络到了7G或8G的时代。这个缺点就不存在了。”

　　安东尼曾经看到过这样的说法，在二战后，这几十年的发展中，人类在几乎所有的重大基础领域无论是物理还是医学，几乎毫无进展，带给社会最大变化的，只有计算机与网络。如今看来，这点细思恐极。

　　“所以他一定有个前沿战场的信息交换和处理中心。那个地方一定是防守最严密，十分显眼的地方。”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已经接近完工的两个方块堡垒。

　　原来超网早就给出了战斗答案，只要把那两个数据交换中心干掉，就算赢了。如此嚣张和明目张胆，只是因为人类做不到。

　　“我们没有足够的火力。”严承义估量了一番，不认为自己能做到。

　　“我有一个计划。”小昴自己也不太有信心地说，“你们相信我吗？”

　　安东尼无奈地笑笑，“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超网的包围早已经密不透风，但进攻的准备却迟迟没有完成。临近破晓，天空渐渐变成了青蓝色，东边云彩在慢慢被染成红色。小昴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在这一大清早起床，看到如此美丽的日出了。如果有一天人类真的在地球上消失，太阳仍然会一再升起，只不过再没有人感叹它的壮观，它就变得和宇宙中多如沙砾的恒星一样，再美也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被严承义击毁后的鬣狗躺在小昴的面前，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在末日之前，人类手中设计的鬣狗原型是以柴油发动机为动力的。现在摆在小昴面前的已经经过了改造，更加简洁更加先进，身上所有的零件都出现了模块化更换的设计理念。今天搭载的是以电击和麻*醉*枪为主的非致命武器，这更加印证了小昴的猜想。在人类手中，如果要达到这种程度的进化，恐怕还要至少五到十年。更重要的是，它的核心动力变成了一块鞋盒大小的电池。这块电池的容量之大，超出了小昴的理解。看来一直困扰着人类的电池短板，竟然被超网解决。

　　小昴找到了一台笔记本，利用这块电池充电，摸到键盘的那一刻，久违的自信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他的体内。

　　严承义在镇中各处转了一圈，身上的武器少了大半。一旦超网发起攻击，他是最重要的战力。清晨的阳光下，严承义的脸有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我们准备好了。还要我做什么吗？”经过一夜，严承义的声音更加嘶哑。

　　小昴摇摇头，他们能做的准备都已经完成，剩下的大概只有祈祷。他在脑海中想了一遍又一遍，这个计划有太多不确定性了。而且要想成功，两个前提条件必须达成。第一，这场战斗需要持续足够长的时间。第二，战局要足够复杂。这两个条件只能寄托给严承义了，但说到底他不知道这个神秘的大兵到底有多少本事，能不能足以和一个不知道死亡和疼痛为何物的军队抗衡。一切就看天意。

　　严承义此时故作镇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平常不爱出汗的他在没有任何运动量的情况下，身上密布着细细的一层汗。他在使劲压抑着从内心最深处汹涌而来的战斗欲望，热血沸腾。

　　小昴的要求，严承义自信，如果他做不到，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在同样孤军的情况下做到。半年前，他还在中国顶级的特种兵部队中意气风发，他既有天赋又肯努力，一直是单兵作战巅峰水平的标杆。他从骨子里热爱这份职业，无论是战火中的穿梭，还是打破人类极限的测试，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享受着这种纯粹男人才能享受的激情。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离开枪离开部队以后的日子，也不知道那时的他将怎么继续生活下去，但突如其来的一纸调令，一下子把他从天堂打落下来。

　　特别是在听了这个任务的详细说明后，他的自尊心都被打碎。从18岁就进部队的严承义，竟然第一次有了当逃兵的念头。

　　但是严承义作为一个军人的事实，已经渗透到血脉里了，尽管他百般抵触，还是服从命令来到了美国。如果当时他当了逃兵，自然没有人能捉他回去，可是绝对没有机会在这种情况下和超网正面对战了。不管结果如何，战场才是职业军人的终极归宿。

　　世事无常，人生如戏。

　　朝阳完全升起，如梦幻般的青蓝色从天空中消失，超网发动了第一波攻击。

　　大片的鬣狗群如同某个古老游戏中的外星恶犬一样席卷而来，整个小镇如同潮水中的孤岛，所有人在这个孤岛上的人别无他法，只能奋力一搏。

　　“如果。。。”严承义站在小昴旁边，嘶哑着说，“今天我死在这，你要保护好你自己。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不知是错觉还是气势所至，小昴觉得严承义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本来还想贫嘴一下，但这气场压迫的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严承义走了两步，突然回头，严肃地说：“小昴！很高兴认识你！保重！！”

　　然后，立正，一个绝对标准的军礼。

　　严承义这时没有穿着军装，小昴压根就没见过他穿军装的样子，可是这时候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小昴确认，刚才在严承义身上燃烧的，是他的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