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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亲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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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菲送了我回家,就在我静悄悄地想要离开的时候遇见了还是不放心我的她。
车上孙菲告诉了我田北和陈衍易的一些事情,像是在故意刺探着我,但我的无所谓表现让她不由舒了口气。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并不是不在乎的,就在看到田北挽着他的手臂出现在宴会厅里时,我才更懂了我自己。
原来我是爱的。
家里灯火通明,还未走到玄关,就能听到叔叔跟堂妹那一唱一和的声音,将原本静默的家渲染了几分热闹,但我讨厌这份热闹。因为这种热闹就像是一场滑稽的跳梁小丑的表演,个个有着自己的心思,哪有所谓家的温馨。
太累了,连面对着最亲近的家人还需全副武装着自己。
“姐姐。”刚走进客厅就见一个小小的人儿像我扑来。胖乎乎的小手抓着比他手掌还大的苹果,摇摇晃晃的。我一把将他抱起,他捧着那个苹果放到我的嘴边,用着稚嫩的声响说着:“姐姐,吃。”我就势咬了一口,他却咯咯直笑。
小孩的世界单纯得早已让我们这些大人望尘莫及。我真希望他永远都不要长大,永远这样简单地笑下去。对于怀中的这个弟弟,我想我是真心喜欢和疼爱的,因为他此刻那颗再纯净不过的心。他的这份单纯,也是曾经的我拥有过的。可惜现在我已经迷失在大人的灰暗世界中,再也无法回头。
“然然,回来了。”叔叔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每次都会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还有…
“堂姐,恭喜你噢。和我那未来姐夫看着就是很登对的一对。”那种甜腻娇嗲的声音,被粟瑶形容为被蛇爬过似的,湿湿黏黏中带有一层寒意。
“谢谢,堂妹。”我面无表情,语气中显出一种生份。
对于他们我是从未上过心,所以一切都无所谓。
兄不是兄,弟不是弟,父不是父的,还什么叔侄,还什么表亲。
“亮亮,我们去玩变形金刚,好不好?”
“好。”男孩干脆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
“站住!”书房的门被打开,伴随着父亲依然威严的声音。
小男孩原本灿烂的脸蛋变得委屈,原来连那么小的孩子都害怕这位年长的父亲。田敏珍急急忙忙地从厨房间跑出来,一把将我怀里的孩童接走,边哄边安慰地抱着他离开。
叔叔和堂妹见着父亲出来,忙笑盈盈地站起来将座位让给父亲。
“坐吧,我有话要问你。”这话显然是对我说的。
我坐在他的对面,看看一旁像仆人似站住一旁的两人,心里更是嘲讽。两人笑嘻嘻地站着,父亲没有让他们坐,而他们也不离开。何必呢!又为了什么,做到如此地步。
“今天新闻看了吧。听说你今天和卓琦一起出席什么明星的庆功宴了?”
“是的,爸爸。”
“嗯,以后你得多陪着他出席这样的场合。过几天,我们两家打算安排见面,也得好好谈谈你们的婚事。你觉得卓琦这人怎么样?”
“很好啊。”
“回答地像什么话。”粟家霖又凶着说道:“过几天见面,你也这样回答卓家的家长。还以为我们粟家的孩子多没家教似的。”
我不由深吸了口气:“卓琦他人不错,对我也很好。”
粟家霖瞅了我一眼:“他这些天都跟你在一起,就没说什么。比如我们这次投资案的事情。”
突然原本阴霾的心理因为他的这句话像是让我抓到了某一根绳索:“没有。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懂。”
粟家霖咳嗽了几下,复又说道:“唔~,你那个经纪人拿着解约合同来找我了。看来你也是做了决定,也挺好。卓家也不会愿意自家的儿媳整天提着音乐跑东跑西抛头露面。只是毕竟都是生意之家,所以啊你还是多学学看看,以后在卓琦身边他也能和你多说说些。你们两个好好的,粟卓两家才会更好地发展。也不枉我为你下如此之大的成本。你那个经纪人,可是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
“所以你打算是赔还是不赔?”
“嘿嘿嘿,这个节骨眼上,我是绝不允许让任何人任何事来影响的。粟然,不要忘了,只要你能好好的,关心你的人才会好好的。”
那一边一对父女剑拔弩张,这一边这对父亲步步为营。
粟丽偷偷看了眼父亲,心里的那股怨气又不住地往上涌起。想起刚才粟家的情形,他们就像是被乞丐对待似的。主人主人不待见,佣人佣人不待见。要不是父亲硬是拖着不走,要不是得知今天的消息想看着粟然和那位大伯吵架的戏码,她才不愿多呆在那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方。只是意外地,粟然竟然真的乖乖答应了他父亲的安排。也是,卓琦,又帅又多金,哪个女孩不会低头呢。看来粟然真是比不得她的那位姐姐,一点刚烈的个性都没有。真是白白浪费了她的耐心。
大伯的那个位置,父亲只是一步之遥,却最终还是败了。从那以后,父亲就教会她忍,他们父女开始在那个家低声下气,明明知道住在那所房子的人对他们强颜欢笑的嘲讽和鄙视,可他们还得继续装下去。为的只是他们的大伯不将他们撵出粟家。
多么可悲,明明是粟家人,却过得比那些外姓人都不如。他们只是输了,为何还要连他们的尊严都要输掉。她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她厌恶了在那所阴冷的房子里嘻嘻哈哈地与父亲俩唱着独角戏,她更讨厌粟然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每次站在她面前总是觉得自己始终比她矮了一截,她永远是那个高傲的公主,哪怕他的父亲根本就不爱她!哪怕她在粟家其实根本就没有地位!可她始终都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像那朵当初爷爷备受爱护的莲花,神圣得不可亵渎。
越是往深处想,越是气得发怒:“爸爸,我们什么时候才不用这样?我真的不想去那个地方。”女孩尖细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男人,就连粟丽自己都被她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她不曾想过那么怨毒的声音是来自于她。
粟家郜看了看女儿,然后皱起眉头:“丽丽,这种话以后不要乱说了。”虽然是教训,话语可却是宠溺的。
“可是爸爸,我受不了了。我再也不要像小丑一样出现在那个家里。”粟丽像要不到糖的孩子似的将手里的抱枕狠狠砸向身旁的父亲,可那个男人温柔地揉过女儿的肩膀,将他揉进自己的怀里,宽慰着说道:“那个家也是你的家。”
“不,他不是。那是他们的。”女孩得到父亲的安慰,原本的怒愤慢慢转化为委屈,眼泪打转在眼眶里,然后一滴滴地落下,打湿了父亲的衬衫:“爸,我讨厌粟然。讨厌她。她和大伯有什么区别,都瞧不起我们。”
“丽丽,以后不能说粟然了。以后的粟然,恐怕连你大伯都说不得了。”粟家郜温柔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像是说给怀里的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粟家风光过,曾经远远超越了卓家。可是一向精明狠辣的粟家老爷子和他最得意的儿子却连连在他所谓的老丈人身上栽了一个大跟头。随着那位犹如大人物般的老丈人的跌落,使得粟家元气大伤,从此也就一蹶不振。
虽然后来,他大哥的才干确实带领天林走出了当年的困境,但这些年却像是气数已近似地一路滑下。
现在的天林表面上还看起来风光无限,可高层中谁不知道近年的几项大投资亏损得一败涂地。连那几位一直跟着他大哥的心腹暗地里对他的独裁的做法也是极其地看不顺眼。
当然这一切,他大哥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他急了,不惜拉下面子去求昔日的竞争对手。所以才不惜手段地,也要让天林摆脱将要破产的命运。
利用粟然是他提议的。这些年他一直犹如一条狗似地摇摆在他的大哥面前,早已将他大哥的习性了解透彻。他的大哥,一直对于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才会有后来粟然母女的结局,才会对他的亲身女儿如此的残忍。而当年,他老丈人的欺骗他一直都想着要报复,要夺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更不要说现在天林的境况,那可是天林的救命仙药。
更别说在得知卓琦的心意后。
那一晚,他受粟家霖之命邀了饭局,来的都是几位相熟的世家。
出乎意料的,那天卓琦也来了。他在酒桌上不像他们,喝了酒什么都做得出来,不顾一丝人前的风度。
他一直都是冷冷淡淡,不苟言笑的,一看就是个桀骜不驯的主。你对着他客套来客套去的,人家还不一定给你句好话。
酒桌上,来的都是几个老家族的长辈。他们中有几个还是看着他长大的,不知从何时开始,就讲到了他小时候的事情,说起他的学校。
生意场上,凡是能攀到边的,都得掺和一下,哪怕是真是假。听到他的那所学校,粟家郜不由插嘴道:“小女当初也是毕业于那所学校的。”
“那真是巧啊!小琦,你可认识粟总家的粟丽,人家小姑娘长得可标致了。”酒桌上的一位老人说道。
“粟丽?”卓琦倒是真的认真地想了下,然后简短的三个字:“不认识。”
“小女比卓总小了好几岁,那时卓总应该是出国去了。”他忙出来圆场道:“不过,家兄那一对双胞胎姐妹,卓总或许见过。”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提到那对姐妹,要知道自从粟瑶死后,她们一直是粟家的忌讳。又或许是因为卓琦,卓琦身上的某些特质一直让他觉得熟悉,像一个人。
噢,对了,是粟然。粟然也是那样,谦逊下带着疏离。
“粟家那对双生花真是可惜了。”一提到旧事大家纷纷来劲了,他知道很多人嘴里说着可惜其实心里都在幸灾乐祸,其实他自己也一样。“最后那个活着的去了哪里?”
“维也纳。”他忙接道。“在那里上音乐学院呢!”
“唉,小小年纪被送去那么远地方,你们家老大也真是狠心。听说他以前那位都疯了也一起送去了,一个小姑娘异国他乡的,还要拖着个疯子,也真是难为她了啊。”
“是挺不容易的。不过~”他突然感觉到一双冰冷的眸子突然射了过来,然后抬头对上,卓琦。那种目光,让久经商场的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不过她倒是出息,听说现在可是小有名气的小提琴家了。”
那天,让所有人惊奇的是,卓琦竟然喝醉了,醉得不醒人事。他帮着他的司机将他扛到车里,显然酒醉的他跟平时的他一样地难弄,嘴里嘟嘟嚷嚷的,最后却喊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粟然。
于是他去了粟家,将这件事告诉了粟家霖。因为最近他的大哥一直都在苦于如何打通卓家这层关系。
夕山那块地一直都是粟家霖心上的痛,也是粟卓两家握在手里的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他知道的大哥近来一直有想要动这块地的念头,只是苦于没有资金。虽曾与卓家的那老头谈起过,可不知为何一向在表面上客客气气地卓家却显得不够主动,一直在周旋着。现在看来粟然却是个关键人物!
那晚,他去见了他的大哥,把对于粟然的想法告诉了他。显然对于他这不是件亏本的买卖,用一个女儿去换取粟家的利益。牺牲的只有粟然,他的大哥又怎么会在乎。隔天,他的大哥就开始行动,找人去了维也纳。
这是件多么划算的买卖。解决了天林的财政危机,又或许能够从粟然身上找到另一份财宝。他清楚地了解,他那冷血的大哥,是绝对赞同的。
他们的父亲培养出了一个很好的接班人。人说,虎毒不食子。而他的大哥,家族企业、利益、权利、地位这些远远凌驾在血缘之上。包括他的亲身女儿。
如果粟家的继承人要冷酷到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可以毫不惋惜地牺牲掉,那么他承认他是没有资格坐到继承者的位置上的。因为他还未残忍到要去牺牲掉自己女儿去换取什么的地步,而他的大哥会毫不犹豫。
其实早在多年前,他已牺牲掉了一个。那么现在,一个粟然挽救一个集团,如此划算的买卖他怎可错失。
可是粟然,她的屈服里总让他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不会看错的。粟瑶和粟然,一个闹得犹如烈火,一个静得犹如阴月。两种极端,注定了两种不同的结局。一个飞蛾扑火,一个隐忍处之。
小小年纪,背井离乡。异国他乡,却还要照顾早已成疯的母亲。一位小小的女孩,却成就了如今的成就。脱掉粟家的头衔,没有任何人的援助,她却活得更好。这样的人又如何甘心被束缚,被人操控。
她可以静得像一池清泉,却也可以韧得变成一把利剑。
他就静静地隔岸观火吧,总有一天,这个女孩会真正爆发。没有他大哥,那么天林就会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