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未平》仰望明日

30、内忧燃眉

　　不日江凌殇便带了两份羊皮卷前来与明日参详。
　　明日、司马长风、皇甫仁和便和江凌殇一起仔细研究那份羊皮卷。
　　上官燕却和柳思朔、欧阳盈盈一起坐在外间亭中聊天。
　　深秋的园中萧索冷然，却因这几位佳人的玩赏平添几分色彩。
　　“司马夫人，见你眉间抑郁，是否有烦心事？”柳思朔试探着问道。
　　“柳姑娘多心了，可能是因身体有些不便吧！”上官燕向来为人冷淡，却与柳思朔颇有几分亲近，只是与长风的心结，又让她如何与别人启齿？
　　“什么害喜，我看是司马大哥又惹你不开心了吧？”盈盈一边向嘴里塞着点心，一边嘟哝着，虽说她向来大大咧咧，却不是不会察言观色之人，司马长风与上官燕的不和，她也不是看不出来，“你看我，我还不是怀有身孕，可曾像你那般郁结来着？更何况你是练武之人，总不会比我差吧？”
　　上官燕被人说中，不禁有些尴尬，却解释不得，只又将柳眉深锁了三分。
　　“被我说中了吧？依我说啊，你当初根本就该选我大哥，我大哥人又聪明，对你又温柔体贴，决不会像司马大哥般整日惹你不开心！……”
　　“盈盈！”赛华佗冷峻的声音截断了盈盈的滔滔絮语。
　　见到站在他身边的司马长风，盈盈自知说错话，嗫嚅开口道：“司、司马大哥，你、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没有别的意思！”
　　臭豆腐也帮着开口解释道：“长风，你别误会，盈盈她是有口无心！”
　　“哼！”鬼见愁冷笑一声：“赛华佗确是人中龙凤，只可惜上天注定我才是龙魂刀的主人，燕儿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说罢，他走过去揽住燕儿，径直去了。上官燕只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反抗，只跟着他走了。

　　“大哥！”盈盈知道又做错了事，低声道。
　　“算了，不怪你，天凉了，随仁和回去吧！别着凉了！”
　　见做不了什么，臭豆腐只得带着盈盈回寝宫。

　　“看来，你这边可是有点乱啊！”红枫公子悠然笑道。
　　“不正如公子所想？”明日亦笑的淡然。
　　“无风不起浪，我只是起个推波助澜的作用罢了！”
　　明日默然，不能否认他和鬼见愁之间的问题的确非一朝一夕之事。
　　“只不过，当初我并没有想过要与你合作，现今既然你我已是同盟，我不妨赠你个解决内乱的法子！”
　　“哦？公子何时如此好心了？”
　　“毕竟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不易，我希望你能无所牵挂，全心与我一战！”
　　“这个理由，我倒是可以接受！”明日亦真亦假地点了点头，静待下文。
　　“这法子，我已告诉柳姑娘，若用也需她相助，现在只看她愿不愿意帮忙了？”江凌殇轻笑看向一旁的柳思朔。
　　柳思朔瞧了明日一眼，面上微微有些泛红，不禁低了头去。
　　见此般，明日如何猜不出来，只笑道：“多谢公子，明日承教了！”

　　“燕儿，我们走吧！”
　　上官燕身形一滞，沉默以对。
　　“你已经有了身孕，再说，这里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们了！为何，我们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上官燕终于转过身来，眼里却尽是掺杂了不信的痛苦：那日，躺在她身后，温柔抚慰她的长风去了哪里？以前在她身边温柔陪伴她的长风去了哪里？
　　“燕儿，燕儿，别这么看着我好么？”长风的眼中也显出痛色。
　　“我知道，是我不够好，是我不够体贴，但，但我是真的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我……”
　　“不用说了！”上官燕忽的打断了他，“我累了，我想先休息了！”
　　“燕儿……”上官燕却没有再回应，走进内房，轻轻将门掩了……
　　掩下房那边的幽咽，断开了这边的心伤。
　　泪眼问花，乱红轻扬，情伤时，终不知谁对谁错，徒留无奈一地……

　　潇潇秋风，飒飒落叶，暮色渐深，上官燕的心情一如这深沉的秋季，在盛夏的甜蜜之后，剩下的是柔情不再的忧伤。
　　不远处的明日，望着那个婷婷的身影，孤独寂寥，踌躇半晌，终还是上前去，轻唤了声：“司马夫人！”
　　“是你！”
　　转过身来，她的脸上已不见了新婚时的甜蜜，淡蹙得蛾眉终还是暴露了她的心事。
　　“很抱歉，盈盈又为你们添了不愉快！”
　　“这不关她的事！”
　　是啊，确实与她无关，因为问题根本在自己身上，明日苦笑了笑，想不到，一直说要给她幸福的人却为她带来了最无奈的困扰。
　　“也不关你的事！”上官燕像是了解明日所想，温柔地安慰道，“这是我和他的问题！”
　　这个人已经为自己付出了太多，真的不想再让他为自己而自责。
　　明日明白，所以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得一如既往的风清云淡，笑得仿佛确实不曾忧伤……
　　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这一时的宁静，看着那天边的浮云在落日的映衬下变幻着各种色彩，纷纷绕绕，只得这一刻的宁静也是不易。
　　“原来，你真的是为他才不愿与我走的吗？”鬼见愁的声音愈发阴沉，仿佛又回到了他做杀手时的冷峻。
　　“长风！”上官燕没有解释，声音却饱含了无奈。
　　“你口口声声希望我能够相信你，可是，我一次次的亲眼所见，你要我如何相信你？”鬼见愁冷冷地瞪着明日。
　　明日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
　　即使隔了很远，柳思朔也能想象出他笑容中的苦涩，可惜，却有人什么也看不见。
　　“哼！”

　　“你不去解释？”看着鬼见愁远去的身影，明日转过头问道。
　　“有用么？”上官燕幽幽的叹息，拂过心尖，有了丝丝心痛。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我送你吧！”上官燕幽声道。
　　“不必了，夫人请回吧！”
　　不忍心再看那抹寂寞的身影，明日强自转过眼神。

　　当初的那场君子之争，不论谁输谁赢，我都希望你能够快乐，但他却没有遵守当初的誓言给你幸福，那么，当时自己绝然的退出，真的值得么？

　　“公子！”略带羞涩却坚定的声音响起在身后。
　　“柳姑娘！”
　　“娶我吧！”犹豫半晌，柳思朔坚定的说道，脸上却不自觉有了薄薄的红晕，显出女子特有的娇柔。
　　“什么？！”虽然已经猜中红枫公子的心思，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同意。
　　“娶了我，上官姑娘就不会那么痛苦，鬼见愁也不会再怀疑，而你，也不必再为难了！”
　　“柳姑娘！……”
　　“我没有委屈！”像是猜到明日的心思，柳思朔先道：“贱妾对公子仰慕已久，愿为公子赴汤蹈火！”

　　该答应么？
　　这是别人一生的幸福，自己怎能亲手毁灭？虽然，虽然她那么说，可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更不能这样对待她，自己为所爱之人伤的够深了，这苦，实在不愿别人再尝。
　　可是，可是看上官燕如此辛苦，自己忍心么？
　　月悬中天，人声渐渐消弭在沉沉的夜色里；无眠，让皎洁的月色失了温柔的颜色。

　　“考虑的怎么样？”
　　“红枫公子果然料事如神！被你言中了！”明日笑的无奈。
　　“赛华佗过奖，人心，其实并不是什么难测的东西，特别是痴情女子的心！”
　　“赛华佗一直很好奇，你与柳家究竟有怎样的恩怨？为何一直不肯放过他们！”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只不过，我虽不怀好意，也需柳思朔愿意才好，她既愿意为你分忧，你还有什么顾虑？”
　　“不知江兄对情爱之事了解多少，伤人无形，赛华佗又岂愿一己之私牵扯到他人？”
　　“情爱虽难懂，但我知道的是，从她仰慕公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她不可能是一个局外人，她的伤害在所难免，而你，又何必吝啬现在给她一丝快乐？即使将来得不到她想要的，至少现在的回忆还可以珍藏。”
　　明日有些惊讶，“原来你并非懵懂之辈，看来公子早是心有所属啊！”
　　“心有所属，也未必就是好事啊！”江凌殇淡淡蹙了眉，第一次，赛华佗看见他的纠结，只能慨叹，世间众生，为情爱所困的倒也不止他一个。

　　“大哥，不好了！”臭豆腐急急忙忙道。
　　“怎么了？”
　　“鬼见愁走了！”
　　明日不语，这种结果，他是否早已料到？
　　“上官燕也不拦，现在一个人练剑，劝也劝不好，她还怀有身孕，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
　　料得年年肠断处，春风亦知心伤难！可曾断流年？

　　这里是曾经他们一起练刀剑合壁时的树林，依稀还可闻到那时阳光的味道，听到那时缠绵的话语……
　　只是短短的几个月，这里只剩下冰冷的枯枝，在日益肆虐的寒风中苦守来年的春天。
　　只是，人的感情可能如此禁得起寒冬的考验？
　　几枯几荣，心中的希望可能依然倔强的挺立，等待来年的春发？

　　累了，她已精疲力竭，可她，还不想停下来，她停不下来，一停下来，就是那种椎骨的痛，心死的伤，她如何面对心中曾经的渴望？

　　落叶枯枝，在身下剥剥离离，碎的只剩那一声叹息，翻飞的身姿，在林中孤独的挺立，如此心伤的她，可是自己放手时曾想到的？
　　他只是想给她一个她想要的人生，他只是希望即使离开自己，她依然有最幸福的笑容，上天又何必吝啬，让如此多劫的灵魂，能够找到栖身的家园？

　　力竭的她倒在他的怀中，带着她仅剩的信任，面上一如往日的冷俊，沉沉睡去。
　　看着苍白的绝代容颜，所有的防线在那一刻坍塌，即使自己曾发誓，放过自己。
　　就让今次，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你真的要和柳姑娘成亲？”去而复归的鬼见愁定定的看着赛华佗。
　　“是！”
　　“你竟然能够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冷冷的盯了他半晌，鬼见愁开始笑了起来，冰冷而没有温度的笑容，“你只为了我能够信任她，竟然不惜牺牲柳姑娘的幸福，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的痴心！”
　　“柳姑娘的幸福，毁在我的手里，我就一定会负责到底，即使一生都偿还不了，赛华佗就赔她一生！”
　　“你果然让人刮目，既然你花了这么大代价，想让我看这出戏，鬼见愁又怎能让公子失望？我留下便是！”
　　明日听的分明，他说的是留下，而不是信任。

　　国师的婚礼，隆重华贵，整个四方城都知道，四方城有史以来最年轻最有为最俊美的国师不久就要成亲了。
　　对象是默默无闻，听说是四方城旧将的女儿，端雅大方，虽不若女神龙貌美，却温柔体贴，细致可人。
　　这一对虽不像鬼见愁与女神龙那样般配，却终也是良缘暗许，神合之对。

　　只有皇宫里的人知道，这场婚礼虽隆重，却怎么也不及城主大婚之日喜庆，甚至隐隐会有人感觉到那似有若无的沉闷和压抑。
　　明日的婚礼，清桐自然尽心尽力，却远没有欣喜的快乐。
　　他知道，女神龙不开心，鬼见愁不开心，柳姑娘不开心，甚至明日，也不开心。
　　这些天，唯一一次见明日舒心的笑是在那个老婆婆进宫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被明日称为义母的老婆婆，只是那老婆婆见到明日时竟然叹息：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