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追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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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江凯住的地方是个有点旧的老式小区，安雷过来的时间还不算太晚，附近还有几个在放着音乐跳广场舞的大妈。欢快通俗的音乐稍微冲散了一些安雷心中的阴霾，他之前着实有些被吓到了，安雷努力甩了甩头，似乎是要把那令人心悸的画面直接甩出脑去。
初秋的天气按理来说不会很凉，一路快走过来的安雷却突然一阵阵发冷，他用力抱着手搓了搓两条手臂，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身体里的血液已经没有在流动一般。
他喉咙里有一丝血腥气，身体更是像负了千斤重一般寸步难行。安雷不得不头晕目眩的在路边就地坐下来休息，直到感到自己僵硬发冷的手脚好些了，才又站了起来。
安雷也没觉得自己的身体反应奇怪，因为以前自己只要一试图剧烈运动，最后几乎都是这样的感受。他缓过劲来以后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继续往李江凯家走去。
这老旧的小区有路灯的地方不多，这些年久失修的路灯光线有时明明暗暗的。这小区因为治安一直不太好的原因，几乎所有住户的窗户上都装有防盗笼，一眼扫过去，几乎家家户户的防盗笼里边都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很多户人家的窗上贴着已经褪色的窗花，有几户的窗户还破了，看起来是后来用胶带粘上了，只是那胶带里已经有了厚厚的灰尘——是很久以前粘上去的了。整个瞧起来颇有破败感的小区让安雷甚至有了一种回到上个世纪的错觉。
再加上这附近都是些坑坑洼洼的石头路面，不要说没有车喜欢往这边过了，就几乎是连人都见不到一个的，简直就是标准的鬼片里才会出现的景象。这时他发现不远处的广场舞音乐已经停了，显然最后的几人也结束了一天的广场舞活动回家去了，好死不死一阵风吹过，吹的路边的树丛沙沙作响，没了音乐壮胆的安雷突然开始虚了。
诚然，这其实只是因为安雷内心戏太多，平时鬼片又看的不少，才看到什么东西都会想到有个鬼要爬出来。要换个心态正常的人来，只会觉得这里是个普通的老式小区而已。
安雷在心里骂了李江凯一万句，这货住哪里不好，非要住在这里，还美其名曰长得比较像犯罪窝点，他那时也是觉得好笑，就没想管李江凯怎么折腾，毕竟后来他把屋子里打理的还算舒适，装修风格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想起这茬的安雷有些蛋疼，他真是该谢谢李江凯当年还说了这么一句生动形象的犯罪窝点的描述，这句话搞得他现在心里更毛了。安雷心里暗暗发誓，等他见到李江凯，他一定要逼着李江凯赶紧搬家。
走过了最后一段路，他终于站在了李江凯家楼下。安雷现在已经被自己的内心戏给吓木了，甚至觉得经历了磨难的自己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了。不过这也只是他产生的短暂的错觉，因为当他准备上楼却发现楼道的灯坏掉了的时候，就完美的被自己刚刚想的豪言壮语给打脸了。是的，他秒怂了。
安雷还老是嘲笑李江凯是个怂货，能被自己一个电话吓趴。结果他今天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比李江凯还要怂的存在。他李江凯好歹也是有勇气天天在这小区里出入的人啊！
望着那黝黑的楼道，这之前还像恐怖片场景的外边反而像家一般温馨了。他仰头看了看李江凯那屋的窗户，里边漆黑一片，根本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安雷的心里在滴血，他认怂了，他要退缩。
然后安雷摸出了手机，又拨了李江凯的电话。想着要是还关机自己立马扭头就走，他死都不要进这个感觉像地狱入口一般阴森的楼道，退一万步讲李江凯家要是没人，自己还傻不拉几的爬上去岂不是白受罪了。
结果这次他没再听到那声关机的提示音，李江凯的电话终于通了。他那屋的灯在电话通了以后也突然亮了起来。
安雷一颗饱受摧残的心被那亮起的灯光抚平了伤痛，甚至快要热泪盈眶——李江凯那智障活了！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他突然就有了爬楼的勇气。
安雷把手机放在耳边等着李江凯接电话，一边开始往楼上爬。当他用尽力气气喘吁吁的爬上了三楼，站在李江凯家门口的时候，那电话响到了最后一声，终于被人接了起来。
听见电话被接起来了，安雷一手提着个保温袋不好开门，只好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间，歪着个身子找那把李江凯给他的备用钥匙：“喂，我大柱，在你家门口呢。今天你抽什么风啊，一点动静都没有……”
安雷听见电话那头有些细微的沙沙声，听起来像是什么布料之间互相摩擦的声音，接着门后和电话里都传来了一声闷闷的响声，像是什么掉到了地上的声音。这声音让安雷确信了接起电话的人就在房子里，只是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他突然一阵无名火起，一想到自己今天折腾一整天就因为李江凯，结果他倒好，终于接个电话起来还玩沉默是金。火气一上来，安雷的动作就加快了，他猛地把钥匙一拧一带，把门有些粗暴的拉开了。门砸在外边的墙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抬腿冲进去就要暴打李江凯的安雷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
他手上的保温袋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呆呆的站在了玄关处，任由身后的门反弹回来重重的关上了，他怔怔的看着客厅里横七竖八的死人，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什么别的空间中。
地上墙上大量的血液都已经凝固变暗了，从那些尸体的情况粗略看过去，这些人死了起码12小时以上了。
暖色调的灯光照在客厅里，沙发上有个人背对着他坐在那，听见门口动静的那人转过脸来死死盯着安雷，安雷见到了那人骇人的长相后差点没当场被吓晕过去。
那个人又高又瘦，脸上一双眼睛要爆出眼眶一般很违和的凸了出来，而脸上却像是没有血肉一般骨骼分明，一张面皮仿佛直接贴在了他的头骨上，那人的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上扬，用一个似笑非笑的恐怖表情看着安雷。
他搁在腿上的那双骨架一般的右手握着一部沾满了血的手机，在那人脚边很近的地方有一具姿势奇怪的尸体，安雷明白了刚刚电话里异响是什么，那是男人把尸体从沙发上拖下来丢在地上的声音。
客厅里形态各异的三四具尸体他都认得，那些就是平时跟着李江凯的小弟们。安雷腿已经有些发软了，就差没有当场跪下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因为恐惧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做不出任何行动来。
沙发上的人站了起来，这人真的非常的高，几乎都要顶到天花板去。他那只骨架般的手稳稳的举起了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不偏不倚的对准了安雷。
只听那人开口了，他的声音非常奇怪，像是声带受到什么严重的创伤一般异常的嘶哑：“你好，你可以叫我罗里。我来找一件被某个淘气的小孩偷走的东西，希望你可以帮到我。”
安雷听完了男人的发言后，非常想吐槽这个两米多长相骇人的怪胎居然叫这么个萌系的名字。只是他比较怕直接被罗里给打成个筛子，这吐槽在嘴巴里转悠了半天还是咽了下去。猛地安雷也意识到了，自己居然到这时候了还能思想开小差？？紧接着他在心里苦笑出声——就权当是体验一把命悬一线时狂欢吧。
他的脑子飞速转着，试图从这令人绝望的场面中寻出一丝生机来。
安雷突然想到了来之前他还想过的这个问题——李江凯当时和他一起来D市的时候，说什么都一定要住在这种隐于市的旧小区里。当时对于李江凯的坚持，他只觉得李江凯脑子有包，不予置评。毕竟这个小区连跑快递和送外卖的都不乐意进来，每次拿外卖都要走过那条坑坑洼洼的路，一直走到安雷下公交车的车站附近，才有一个代收点可以拿得到外卖和快递。然后每次一堆人在李江凯家里窝着的时候，最令人痛苦的时间无非就是外卖来了电话让下去拿，除了安雷这个大哥以外，李江凯和他那群小弟每天都要苦不堪言的为谁去拿外卖而“大打出手”。
想到这里的安雷心情有些异样，那些在他回忆里还生龙活虎欢声笑语的家伙们，现在正横七竖八的躺在客厅里，已然是早就没了生气。
而安雷现在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李江凯一直执着的要住进这个小区来了——他恐怕是怕什么人找到他这里来。
就他能看见的地方里出现的尸体里并没有李江凯，但是不能排除李江凯已经被杀死在他看不见的卧室里，毕竟自己一进门就看见的那部罗里手上的手机，确确实实就是李江凯的。
那每天开口就不着边际的李江凯，现在极有可能就在那卧室里，并且和客厅里这些人一样已经硬的不能再硬，死的不能再透了。一想到这个，安雷心里就涌起了一种非常酸涩的情绪。
他有些不能接受李江凯就这么死了，可是他毫无办法，他自己还在这命悬一线呢。
安雷手上有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他只能大概猜测出李江凯偷了罗里的什么东西，结果多年后的今天苦主找上了门，东窗事发，并且按现在的情况看，那个被李江凯拿走的“东西”罗里肯定还没有找到。
他又想起了这一整天里李江凯手机开关机的状态，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想——追着李江凯而来的罗里杀光了屋子里的人，却万万没想到那“东西”最后的线索居然断在了这里没了音讯。然后罗里只能出了一个下下策，那就是用李江凯来钓鱼。总有会找上门来的人，虽然这人极可能会是居委会大妈和来□□的物业，所以这也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但是罗里明显钓鱼成功了，这不，安雷这个傻逼现在就正在他的鱼钩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到这里的安雷特别想给自己两巴掌，他干嘛要多此一举非要管李江凯这厮的闲事啊？！
想到这里，安雷只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一般如果是这种情况，他要是展示出一丝啥都不知道的怯懦来，立马就会被面前这个罗里举起枪来灭口在这里了，要让他觉得自己知道些什么，自己可能还可以找到一线生机。
罗里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安雷，见安雷居然止住了自己一双发抖的腿，那双诡异凸出的双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安雷把罗里这细微的反应给看在眼里，自己试探性的表现应该已经让罗里确认了他是可能知道内情的人，他的第一步应该是成功了。
却只见罗里诡异的咧了一下嘴，两步就从客厅走到了安雷的面前。然后他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那只没有握枪的手，一把掐着安雷的脖子把安雷从原地提了起来。
卧槽！他居然一天内做到了被两个人拎起来！自己当真有那么好拎起来的吗？！
这是安雷的第一反应。
然后被掐断了获取氧气唯一渠道的安雷就难受的剧烈挣扎了起来，缺氧让安雷几乎无法再顺利的思考，他是怎么都没想到罗里会是这反应的，他只知道自己肯定是搞砸了。安雷使了吃奶的力气用手去掰卡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双手，却发现这个举动会让自己死得更快——因为自己的挣扎，那双看起来随时会断掉的手用力的收的更紧了。
罗里把安雷提到客厅里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突然爆出了一种接近于癫狂的神色，他发出了长一串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笑，而后一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开口了：“大柱……？不对的，你是安雷。”
安雷心下大骇，他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突然就叫出了自己本来的名字，只是他已经快撑不住了，安雷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疼，他肺里的氧气已经快被消耗光了，甚至喉咙间都有了一股甜腥味。
“你要是没这么聪明就好了，你如果像地上那些人一样屁滚尿流的向我求饶，我就认不出你来了。那样的话你死的还能像个人一点。”
听了罗里这么说，百思不得其解这罗里是怎么看出自己反应不对的安雷心里狂奔过了一百万头羊驼，搞毛啊这是！感情自己就是那个罗里没找到的“东西”啊？啊！！
只是他想破头都想不明白自己一个世纪好青年，就算和李江凯干了些损人的勾当，就算自己是用了假名，那也不至于被人杀人灭口吧？至于那个被偷走的“东西”为什么是自己，李江凯到底做了什么才招惹到了罗里，他似乎已经没机会去知道了。
安雷头疼的要炸了，窒息死掉确实不是什么舒服的死法，他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四肢都软绵绵的垂了下去。就在他的意识都开始恍惚的时候，他仿佛是听见了一声玻璃破碎的响声，而后那双一心想置他于死地的手突然松开了，安雷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安雷蜷缩在地上捂着自己被掐的有些发紫的脖子，他大口大口的往肺里吸气，死里逃生的他第一次感到呼吸是如此畅快的事。只是他被掐的狠了，一时半会儿都缓不过劲来，不仅眼前看不清东西，还耳鸣成一片，脑子里混乱成了一滩浆糊。
罗里确实是在往死里用力想要掐死安雷的，所以等安雷身体上的知觉稍微恢复了一些后，身体上的剧痛也随之而来，最明显的就是他每呼吸一下，喉咙都像被火焰炙烤着一般疼痛难耐。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个人过来想拽起自己，结果半拉半拖了几次安雷都没办法从地上站起来。
“安雷！快醒醒！”
“没时间了！安雷！你振作一点！”
听到那个拉扯他的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用尽全力从一片混沌中挣扎出来。安雷无比艰难的喘息着，他的视野开始恢复了，耳鸣也慢慢消退。他看清了面前正扶着自己的人是谁，只见这个放置了自己一天，还差点让自己送命的人浑身是血的半蹲在他面前。
这个人满脸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焦急神色。
他见这个人还活着，一种酸涩的感觉蔓延进了他的双眼，他死里逃生时都未曾有过这般由衷的庆幸。
安雷在李江凯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李江凯衣服下隐隐露出的一截腰上缠着带血的绷带。
“你TM是跑去卖了个肾吗。”说着说着安雷揉了一把眼睛，居然是有些眼泪掉了下来。
李江凯没想到安雷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愣了一秒后，从开始呼唤安雷时便绷着的一张脸渐渐舒展开来，他又露出了安雷再熟悉不过的那副爽朗的表情。
“我TM不仅卖了个肾，我TM还把那黑医院的保险箱撬了，咱们可得赶紧跑路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追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