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短篇小说集whitewash》天命的娃

2、羌煮和天下

　　观看指南：耽美向慎入，请勿过分带入历史人物。

　　1.赵云

　　主公家的东厨，我再熟悉不过。三尺的灶台，灶台右侧摆着竹制的砧板，左侧是铜质的火灶。灶台下一溜齐整地摆着大大小小的陶器，哪个里面盛着香醇的米酒，哪个里面放着爽口的泡菜，我都再清楚不过。

　　而今，我正在一座豪华府邸占据整整一层楼的厨房里，小心翼翼地照料着面前开始翻滚起来的肉食。这座豪华的府邸过去属于益州的刘璋，只不过，在建安十九年的今日，连同整个益州，都属于主公了而已。劳军已过，现在主公正在楼上大宴众将。

　　我是老百姓心目当中白袍银甲无所不能的将军，受此谬赞，实在问心有愧。比起研究战场上如何冲阵，如何破敌，我更喜欢看各种原材料在浓汤中浮浮沉沉，最终化做勾人的香味溢将出来。面前的羊肉已经煮到火候，散发出专属于羊肉却又不惹人讨厌的奇异味道，汤上一层不厚不薄的油花让我有些皱眉，想了想，又加入了几片冬瓜。

　　出于对食物的喜爱，所以在主公与众位同僚宴饮的时候让我来煮这一道羌煮，我的内心甚至是有些欢喜的。与关、张二位将军不同，我本也不是主公帐下的嫡系将领，逢场作戏，笑脸逢迎的事情做多了，难免有些乏累。

　　听说主公今日命我煮这凉州的羌煮，却只为一人。听说那人狮盔兽带，铁骑踏遍半壁江山。这样的人归顺主公，主公自然是高兴的。前几日与军师打了个照面，军师照例还是气定神闲，一步三摇扇，叫住我道：“子龙，那位孟起将军与你倒有几分相似。”

　　这让我对这个先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孟起将军有些好奇起来。不多时，我命婢子先将羌煮送到楼上，自己小心整理了衣衫袍带，随后而来。

　　2.马超

　　不出所料，新归顺的我遭到了众将一番车轮战式敬酒，而后主公的三弟张翼德将军更是拉着我拼起酒来，多少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汉地菜式精美，种类繁多，吃着却总是有那么一丝不习惯。不习惯归不习惯，我一介降将，不过入乡随俗罢了。想着如此，猛地灌了一口酒下肚，才把不甚浓烈的酒和着莫名其妙的思绪灌下肚去。

　　听闻军中有一个白袍银甲的子龙将军，长坂坡七进七出，单骑救主，总是能找准最险异的角度冲阵，总想着有机会定要一见。面前张三爷的舌头也打了结，口齿不清起来。我暗暗地打量了座中一干人，并没有我要找寻的影子。

　　随着众人的喧哗向门口望去，见婢子端了新的菜式而入，熟悉的味道让我心头不由一紧，又细嗅，发觉比自己平日熟悉的味道竟是清冽了许多。一直笑眯眯的主公突然向我开口道：“孟起，在此可还习惯？今日子龙将军特意煮了羌煮，你尝尝可还合口味？”我心下一惊，又听舌头打了结的张三爷跟着起哄：“是，是啊，军中人人都知道子龙一菜值千金，今，今日，可不能只有孟起将军一人尝。”

　　随后，一个身着白色直裾深衣的男子入得堂中，温润如玉的眉眼，略显瘦削的肩背，细细看来，不像传闻中英勇神武的赵子龙，倒更是有几分儒生气。此时的我也有了七八分醉意，握刀握枪取人性命都未有过犹豫的手，竟握着酒樽微微颤抖起来。

　　3.赵云和马超

　　我也不知酒过了多少巡。翼德将军早已不省人事，主公还是笑眯眯的脸上也有了一抹红晕，其余诸将也是倒下的倒下，没倒下的也在倒下的路上。

　　我酒量差，军中人尽皆知，也乐的没人灌酒。倒是初见的孟起将军不住拉着我问东问西，直从常山真定的人文地理问到风俗物产，复又问起：“子龙，不知你是哪里人氏？”而后又是常山真定的人文地理风俗物产。

　　我笑一笑，把方才说过一遍的话再一一说与他听，却见孟起将军神色倏然严肃，凑到近前，眼睛一眨不眨道：“子龙，你看我的眼睛。”

　　我不知他为何意，却也细细观察。听人说起过，这位孟起将军有羌人血统，怪不得轮廓也深邃许多，鼻梁更是高挺一些，眼窝更是凹陷一些，虽然由于醉酒有些微微泛红，却依然好看。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里，大漠滚滚，黄沙漫天。

　　孟起将军突然扯起我的手，覆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子龙，这是我马孟起的天下。”郑重其事，一瞬间让我分辨不清他是醉了还是醒着的。

　　我的心里突然有点闷闷的，你的西凉，你的天下，别人只道你再也回不去，却不知道广袤的大漠，大漠上傲寒的胡杨，胡杨上偶尔落脚的飞鹰，尽入你的双眸中。

　　而后，他又凑到我面前，高挺的鼻梁近在咫尺，又是方才无比郑重的样子道：“子龙，我能看到你的眼睛。”

　　看着他的表情，听着他说话的内容，我不禁有些想笑，而实际上我也那样做了，他却嫌我不够严肃一般，扯起我的手放到他的胸口，我能感受到有力的节拍透过指尖传来。过了许久，见我笑够了，他才开口道：“子龙，你的眼睛，是西凉的月亮。”

　　我与孟起相识，自那时起，也不过七年。而这七年间，亦是聚少离多。

　　我依然记得建安二十六年，他对我说过的最后的话，他说：“子龙，从那时起，我便觉得，我的天下，不过是你给我煮的那一碗羌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