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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两个人
卫生间里传来阵阵冲水的声音。钟禾吐干净了胃里面的酒精,费了不少的力气。他勉强支撑着自己从马桶上爬回床上。恰好目睹薛明义紧张的模样,便调笑道,“给小情人打电话?”
薛明义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直接把他给忽略了。
钟禾却嬉皮笑脸道,“何必这么绝情嘛,反正我们现在都被困在这里走不了,又没有其余的事情做,不如我们聊聊天?”
薛明义拒绝道,“不用了。”
钟禾撇撇嘴道,“真没趣。”,
他躺在床上,心里难受,又偏偏闲得无聊,开着电视看了一阵又开始没个正形地自顾自和薛明义搭讪起来,“喂,我说,你喜欢的那个人叫孟舒悯对吧?他真的跟我长得很像?”浑然是忘记了刚才薛明义对他的冷情冷性。
薛明义坐得远远的,钟禾看他一个人,想必也很无聊,也不知道他怎么可以个人坐那么久却一动不动。
他寻思着找了个话题跟薛明义聊天,聊到有关舒悯的事情上,薛明义好歹有点反应了,在模糊不清的光线里回应了一声,“是,”然后又接着说,“其实也不太像。”
钟禾不屑地道,“如果跟我不像,你找我做什么?如果跟我不像,我们两个也不会关在这里。”
说着他长叹了一声,叹息声里面满是心酸和惆怅寂寥,薛明义听着,忽然对他说了一声,“对不起,我没想过会这样。”
他这么煞有介事地道歉,倒是把钟禾给弄笑,他连忙道,“别啊,你给我道歉干什么?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今天的事情不怪你,我知道。”
钟禾通情达理,但是薛明义还是心里有些阴郁,钟禾见他沉默着不说话,又逗他道,“嘿你这人真有意思,按道理说吧,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女票的,我应该恨你恨得不行,但是吧偏偏你不想女票我,我还是巴巴地盼着等你来女票的,这么你不情我不愿的买卖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活久了果然什么都看得见啊,看过逼人作恶逼人卖的,但是逼人女票女唱的,我倒还是头一回见,我看这普天下之间的事情无奇不有,今天也算是遇见一件了。”
薛明义皱着眉,英挺的那边脸颊沉默在阴暗里。
钟禾说起话来好似是旧时舞台上唱念做打,用文绉绉的戏文念出的旁白,此时此刻成为了某种背景。混杂在阴郁昏沉的房间里,形成了独特的气氛和环境。
钟禾见薛明义不说话,猜想他平日必定是个话很少的人,他也不在乎,继续半自言自语地对话道,“既然你喜欢的那个人跟我不像,当初是怎么会看上我的?如果没有看上我的话,我觉得曹涧锟也不会硬把我们拉在一起吧?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的手里。”
他能说出这番话,就证明他其实并不笨。
薛明义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大概自己也觉得当初是自己鬼迷了心窍,语气里面包含着生气和自责道,“有一点像,但是并不很像,而且说起话来,便一点也不像了。”
钟禾挣扎着说,“你这话到底是骂我还是骂我?嫌我说话粗鲁了?”
薛明义不回答,算是默认,钟禾眼看又要生气,他突然开口了,“也不是,其实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长得像也不是同一个。”
钟禾刚张牙舞爪的,听到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算是释然了,闷声闷气地说,“是啊,这个世界相似的人那么多,但是终究每个人都有差别,就算是我跟你的那个什么悯长得像,你看我都躺在这里了你还不是对我没兴趣不是。我就不明白,曹涧锟是猪啊,想得出来这么个法子。”
薛明义笑了笑,没接话,目的就是为了把钟禾的话岔开。
果然钟禾这种闲不住的性子,话题稍微冷两秒钟他这就自动会捡起来,“给我说说你的那个孟舒悯,我看看我们有什么不同。”
薛明义对“你的那个”这种表达方式颇为介意,他反驳道,“并不是我的。”
钟禾唇尖齿利,“不是你的,难不成还是我的?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喜欢却不去追,反倒要在这里面对我这样一个冒牌货,你不觉得自己窝囊吗?”
薛明义这还是头一回被人指着鼻子骂“窝囊”,以至于钟禾骂完了之后他都忘记了反应。
钟禾出口不经过大脑,见到薛明义在昏暗的光线里面直起了身,恐怕这确实是骂到他的痛处了,他立刻软下来,气焰消减了一半,“其实...我也不是那意思,你明白的,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喜欢却不去追求,一般人喜欢不都是要去努力一下才会死心的吗?换做了我,也会努力一下,明知道没有希望,也会试图让自己相信有希望,你是因为什么舍得放弃啊?告白被拒绝还是什么原因?”
薛明义这回倒是耐心回答了,不过语气很淡,言辞之间包含着沉重的引人之情,“没机会说。”
钟禾睁大了眼睛,完全不可置信,这个年代还有如此纯情之人。
他连自己难受都不顾了,赶紧从床上爬下来,一股脑地小跑到薛明义跟前,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你没事吧?居然还没告白过就出来女票,还好意思说是为了真爱,你这哪是真爱啊,说真爱怕是会玷污了这两个字吧。”
薛明义被他伶牙俐齿说得笑了出来。
他笑起来特别迷人,没有了往日的严肃,反倒像是好看的大男孩。
这把钟禾都看得眼睛发直了。
薛明义顺着道,“那就不叫爱吧。”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叫爱,只是觉得自己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舒悯存在,就觉得这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钟禾被他如此顺从的态度激怒了,凶起来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还有没有主见!我是想让你说你真得爱孟舒悯,并且有勇气跟他当面表白,这才是正确的方式啊!你懂不懂啊!我真是服气你了,居然没表白过,就自我放弃了,你这个跟还没上战场就先投降有什么区别!”
钟禾说起来简直痛心疾首,颇有怒其不争的哀怒之感。
但是却没料到薛明义的脾气会那么好,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傻子一样的笑。这样温柔安静的男人,他还是生平头一回看见。简直把他都看呆了。
薛明义调转了头,不再看他,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平静地说,“我们不说这个”,这就是他最为直接的拒绝人的方式了。钟禾看向他,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酸。
他安静了一阵子突然说,“我觉得你这样不好,非常不好,你不说出来会永远都单恋着对方,没有回应的感情,会让人痛苦。”
薛明义却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他没回应钟禾的话,只是沉思起来,到底自己有没有感觉痛苦过。
钟禾看着他认真地说,“真的,你相信我,感情不可能单方面付出一直不乞求获得回报,否则的话,人会压抑得变态的。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大街上砍人,杀人的时间,不都是求而不得!求而不得最可怕了,他会让你本来爱都变成了恨,当然如果你麻痹自己的话,还是可以维持一种假象的,幻想对方还是喜欢自己,爱着自己,但是这一切也都是假的... 哎,老实跟你说吧,我觉得我就是这样的,有些时候老爱想曹涧锟他是不是不爱我,我还爱他,我怎么办才好,可惜我现在逐渐发现他距离说爱我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以前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阿锟对我可好了,心里只有我一个,好得让我慢慢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谁都不值得爱,后来,后来就变成了你看到的这样子,其实他这个人不坏,只是有些时候很容易走极端,你可能不了解他,但是真的他这个人本质还是好的。”
钟禾本来帮着薛明义分析他的感情问题,但是没想到最后分析来分析去又说到了自己身上。
薛明义见他是个口无遮拦的人,虽然有点说话刻薄,但是其实是个没心没肺的。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底全部揭了,他笑起来,特别宽容理解的笑,说道,“恩,我知道,人之初,性本善。”
这一句话里面多少有些调侃的味道,但是也不知道钟禾听明白了没有。
他长叹一口气,仿佛是勾起了自己久远的回忆。
然后他和薛明义面对面坐着,两个人沉默着,各自沉静在感情的泥潭里面,在这一刻,他们是平等的。
对薛明义来说,他在感情里面的痛苦和求而不得,都好像不存在钟禾所说的那种情况。他对舒悯,是不可能做出因爱生恨的事情来的,即便是求而不得,但是也好过一辈子都和舒悯见不到面,说不上话强。
痛苦和挣扎的时候也有的,但是并不是最可怕的感受,最可怕的是自己的感情被发现,被暴露,被唾弃和厌恶。
那种害怕和担心自己永远失去舒悯的时刻,在梦魇中常常吓得满身大汗的时刻,虽然他从未一秒钟拥有过舒悯,但是却已经为害怕失去他承受了千百万次的折磨。
不过最后他就想明白了,要永远有资格站在舒悯的身边的话,唯一不会失去他的方式就是守护他,如果跨国那条界限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就真的永远失去舒悯了。
让舒悯去结婚,生子,和别人在一起都不至于让自己无法容忍,让自己无法容忍的是被舒悯厌恶和讨厌。
如果舒悯讨厌了自己怎么办?不想见自己,用回避的态度躲着自己,甚至连笑容也吝啬给自己,那样的人生到底和地狱又有什么区别?
薛明义不是没有想过真正的完全拥有舒悯,但是如果引了他的厌恶呢
自己该怎么办?
不止一次在梦里面梦到过舒悯冷冰冰地转过头,冷眼对待自己的模样,那样的场景,几乎比让人拿刀在自己的心脏里面捅还难受。他最终浑身是汗地惊醒过来,觉察到这是一场梦,才为梦里的虚惊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样的梦境又总在无意地提醒着他,不可以碰触舒悯,不可以越过那条界限,一旦越过,整个世界都会发生变化。
一个狂恋着自己亲手弟弟的变态,是多么让人觉得恶心啊。
薛明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在这份禁忌的感情里面每每想起舒悯身上散发出来的甜美气息,浑身颤怵的感觉。
那种连同身体的骨头都会发出轻微声音的颤怵,深入骨髓的甘甜之美,让他看到舒悯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要玷污他,弄脏他。
身为兄长,却怀着如此罪恶,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