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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夜探旧柴房,偶遇一青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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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大说:“今早,卖牛肉的大牛来找我,想求我跟大人商量商量,收养吴家娃娃。我便去问兄弟们,吴家娃娃被送到谁家。可问了遍,都说不是自己送的。那便奇怪了啊,是谁把娃娃送去孙家的?”
陆离满眼狐疑,上上下下看了鲁大一番。耐心问道:“你可去问过孙家人?”
鲁大应道:“去问过。孙家媳妇说,那晚只顾着心疼娃娃,没顾得上看清对方的脸。同捕头一样,瞧见那人穿着捕快的衣衫,丝毫没有怀疑。”
孙家媳妇的话陆离并未怀疑,但是,这样一来很多事需要重新梳理才行。吴柏桦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陆离便叮嘱鲁大守在厢房,保护吴柏桦。
临走之时,陆离带走了锦盒。
——
驼峰山连绵叠嶂,峰顶冲天,如同巨人一般守护着山脚下的驼峰镇。
入夜的喧嚣与白日里的热闹不同。过了戌时,摆摊的零散商户都收了摊子回了家,酒楼茶馆刚刚热闹起来,举杯畅饮的人们在窗儿上映出错叠摇晃的影子,带着让人安逸的畅快,随着飘来的酒香,弥漫于整条大街之上。
陆离独自走着,耳闻从酒楼里传来的酒令声与小二喝亮的吆喝声,心中的疑惑丝毫不见消散。
他到驼峰镇不过两年有余,很多事并不熟悉。只知道,很久很久以前,驼峰镇有了传说,自传说之后便富饶了起来。富的莫名其妙,却也合情合理。
外面走商的大户途径驼峰镇,给驼峰镇带来新的生机。修了路,架了桥,驼峰镇的生机蓬蓬勃勃。来往的人多了,是非也多。不过,只是些争闹吵嘴的小事,连人命都未曾出过。如果驼峰镇内藏着什么玄机,怕是早已出了大事,也不会等到现在。
自吴家惨案后,陆离敏锐地察觉到镇子里来了两拨人,隐藏暗处伺机而动。本以为,这些人是在邹子恒之后赶到的驼峰镇,故而,他当真对邹子恒有些怀疑。方才从鲁大口中得知吴家娃娃一事,恍然意识到,吴家大火那晚便有外人到了镇上。
那些人意欲何为?
若是想劫走吴家娃娃,为何还要送往孙家?
若是想保护娃娃,为何不早些出手相救?
今日,先是邹子恒遇青衣人暗袭,再是自己与闻天于紫竹林内遇到一伙黑衣人,三刻前,一名青衫男子送来了吊命的老参……
黑衣人与青衣人,有何区别?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吴家被烧毁的宅院。
陆离还记得,眼前的残垣断壁也曾是青砖碧瓦,流金溢彩。那被他斩为两段的老树,也曾是枝繁叶茂,绿意浓浓。他甚至记得,在路上偶遇吴沈,吴员外笑弯了一双眼,和善地与他打着招呼。
唏嘘间,跨过破旧的大门,触目所及皆是灰败残壁。陆离走过前院,穿过厅堂,一路来到了吴沈夫妻所住的主屋。
发现尸首时,吴沈在地上,吴夫人在床上。二人皆死于刀口之下,其后被大火烧了尸首。
既然已经杀了吴家所有人,为何还要放火烧了宅院?
陆离想不通。
通常,放火必有目的。意图害命仅是其一,更有时是要以火烧毁行凶时留下的蛛丝马迹。吴家前后两个院落,房屋更是多有十来间。凶手想要毁掉的踪迹在哪里?
想罢,陆离离开了主屋,沿着后园院墙走了几回。可见,在房屋下都被洒了火油。火当从主屋烧起,朝着后方而去。前院的火势相比之下小些,好像火油不够用了似的。
陆离停下了脚步。此刻,他正站在娃娃屋外窗口前,透过乌黑的窗框还可见屋子里放着娃娃的小摇车。
为何娃娃屋外没有火油?
思及至此,陆离一个纵身跳入房中。
此间房,是奶娘与娃娃居住,当下还能看到很多给娃娃玩耍的小玩意儿,柜子里也有些尚未烧毁的娃娃衣衫。这便使得陆离更加疑惑。
如果凶手放火烧毁吴家宅院,为何独独不烧娃娃的房间?是想带走娃娃?那为何没有带走,反而是吴柏桦站在娃娃摇车旁边?
假冒捕快的人将娃娃送到了孙家,被照料了很好。看上去,假冒捕快的人并非对娃娃心怀歹意。
所以说,吴家惨案遗留下来的重点,不仅仅是在吴柏桦身上,娃娃也在其中?
一个不足百日的娃娃知道什么?
或许,自己疏漏了某些线索。
陆离急急忙忙离开了吴家,直奔收养了娃娃的孙家。
孙秀海曾中过秀才,在驼峰也算是个人物。子承父业,经营成衣铺,日子过得当真不错。孙秀海只有一妻,并未纳妾,夫妻俩感情甚好。前些时候,孙夫人还给孙秀海多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孙秀海整日里乐得合不拢嘴,将铺子里的生意交给家人打理,自己腾出许多时间来陪伴爱妻爱子。
陆离站在一所房屋的顶上,远远地望着孙家院落,观察周围可有形迹可疑之人。看了半天,也没什么发现,故而只好纵身跃起,踩过几家的屋顶,落在孙家大门外。
得知陆捕头来访,孙夫人带着婆子抱着娃娃回到了后房。苏秀海叫了家仆备茶,好生款待陆捕头。
陆离摆摆手,直言:“孙老板,陆某此来有要事相问。”
与孙秀海谈了半刻,二人一同走出了孙家大门。孙秀海头前带路,领着陆离走到一小巷子口。
孙秀海指着巷子深处,低声道:“那里便是了。”
“孙老板可看仔细了?”陆离问道。
孙秀海点点头,言道:“那栋宅院本是早些年的大户董家的。陆捕头或许不知,董家做金器生意,生意做得大了,便搬去京城。此地的宅院也就空了下来。孙某未曾听说董家宅院卖给了谁。可近几日,看到那院子里隐隐透出了灯火。”
陆离沉思了片刻,问道:“见过几次灯火?”
“少说也有五六次了。”
“可都是同一扇窗?”
孙秀海摇摇头,“换过三四次。”
三四扇窗都曾有过灯光,可见宅院里的人至少在三人以上。孙玉海说近几日见了灯火,具体是哪日他也想不起来,只能确定是在吴家大火之前。
如此说来,吴家惨遭灭门之前便有人悄悄进了镇子。
想到此,陆离招呼孙秀海离开了巷子口,来到无人之处,从怀中取出半截火折子,递了过去,“孙老板可曾见过这种火折子?”
孙秀海拿在手里仔细一瞧,笑了,“何止见过,这火折子就是孙某带回来的。孙某还送了梁大人一个。”
陆离闻言心中大骇!
“孙老板,你带回来几个?都给了何人?”陆离谨慎地问道,生怕问得不对,引起孙秀海的怀疑。
孙秀海似乎并没察觉到什么异常,说道:“孙某去云古镇探亲,那里的商户们都流行用这样上好的火折子,我见玩意儿着实不错便带了两个回来。自己留用一个,另一个送给了梁大人。”
陆离从未见过梁大人用这么好的火折子。
“孙老板,你方才说火折子是从云古镇带回来的?”陆离压下对梁大人的疑惑,另提一说。
孙秀海言道:“正是。”
云古镇。
邹子恒便是去云古镇探望兄长,转路到了驼峰镇。
不能再问了,陆离隐隐察觉到再问下去,孙秀海也会被牵连其中。当下客客气气谢过孙秀海,目送他回到家中。
转回身,陆离跃上墙头,直奔董家废宅而去。
此刻,董家废宅还是一片漆黑,别说灯火,连半点亮光都没有。陆离落地无声,悄悄靠近院墙。纵身一跃进了院落。
荒废已旧的庭院中处处可见长成半人高的杂草,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残破之地。陆离借着月光细看杂草的长势。果不其然,一些杂草有明显被踩踏过的痕迹。看足迹,当是年轻男子。
循着足迹一路追寻,很快,便到了后园的柴房附近。陆离纳闷,这般大个院落为何要躲在柴房?孙秀海所见的灯光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就去柴房查看会不会打草惊蛇?转念一想,陆离又觉得“蛇”蛰伏了太久,惊一惊倒也是件好事。于是,疾走了几步,悄悄推开了柴房房门。
柴房内昏暗潮湿,不大的窗户半开着,一束月光透了进来,照着地面上的枯枝杂草。房门发出吱嘎的响声,一阵夜风吹来,杂草随着风在地面上缓缓飘动。
陆离的脚刚刚走进去,忽然一道寒光闪过,利剑独有的光华扑面而来!陆离一弯腰,侧身闪过。单手抽出宝剑,横扫一记。只听两柄宝剑擦身磨过,刺耳的声音打破了柴房腐朽的安静。
突袭之人收回宝剑猛地退到窗口。
陆离定睛一瞧。
——不是闻天。
略失望。
眼前这人也是个年轻男子,一身青衣,以青布遮面。陆离想起了暗袭邹子恒的青衣人。
蒙面的青衣人看到陆离,却是瞪大了眼睛,眼睛里尽是无可奈何的愁苦。
“想跑?”陆离横在门口,挡住去路。
下一秒,青衣人将宝剑归鞘,对着陆离一拱手。瓮声瓮气地说:“陆捕头您行行好,千万别追我。我跑不过你。”
这是何意?
陆离歪歪头,不解地看着青衣人。似乎在等对方的解释。
青衣人的眼神变化了些许,此刻正好奇地打量陆离。边看边摇头,说:“你放我走吧,下回我一定乖乖束手就擒。”
陆离眨了眨眼,对面前的青衣人产生了疑惑。
听声音还有些稚气,看骨骼,至多十五六岁。谁家会使唤这样的毛头小子出来做事?越看越是觉得古怪,陆离慢慢地将宝剑归鞘。挑起衣衫前摆,提起右腿。
忽然,那青衣少年大喝一声,“慢着!”随着话音,他噗通一声跪在了陆离面前,“你别跪我,我跪你好了。”
陆离的脚稳稳落在地上,直言:“我只想跨过这一堆枯草,何来跪你之说?”
“什么!?”青衣少年闻言狠狠地锤了一下大腿,猛地跳了起来,指着陆离不满道:“陆捕头啊,你早说啊。”
陆离轻声一笑,突然身形一晃,眨眼间到了青衣少年的跟前,沉声说道:“随我回衙门!”
“休想!”青衣少年也不是好拿捏的,见陆离已经到了跟前竟不慌不乱,反手勾住窗户边缘,就势翻了上去。
陆离的左手抓空,就势丢下右手拎着的锦盒,去抓人。岂料,青衣少年不知道朝着他扔了什么东西,陆离只觉得一阵白烟袭来,紧跟着眼睛辣的生疼。
白烟刺眼呛鼻,陆离吸进了几口,不停地咳嗽起来。眼睛已经睁不开,脚下打了踉跄,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柴房。
这时候,青衣少年已经顺着窗户跳了出去。几个大起大落,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陆离蹲在地上,咳了半天才勉强好些。眼睛虽还很痛,至少可以睁开视物。他重重地缓了几口气,自怀中掏出一个鹌鹑蛋大小的丸子来。这丸子是方才的青衣少年临走前塞进他衣襟里的。
陆离闻了闻,丸子有着药材的清香。没来由的,陆离觉得丸子可治愈酸痛流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