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梦（暂定名）》夜晓生风

26、第二十六章

　　清晨的阳光明媚柔和，展昭睁开眼睛，身上似乎有了些气力，他强撑起身体。
　　床头处放着一碗粥，几小碟素菜。
　　展昭看着那袅袅的热气，吞了吞口气，慢慢背过身，躺了下去。
　　“是给你的！”
　　没等展昭躺下，门口传来那冰冷的声音。
　　展昭回过头，慧娘倚在门旁，手里拄着根竹杖。
　　展昭轻轻动了动唇，道谢的话尚未出口，慧娘已经转身离去，展昭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那热气腾腾的粥上。
　　展昭放下空碗，脸上浮起红润。
　　这是一碗不错的菜粥，切成丁的胡萝卜，煮得入味的菜叶，混在香稠的米粥里，咸咸的味道，让体内补入了力气，展昭倚在床上思考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自己应该是在重病时，被那韦氏赶出来的，那个展府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留恋的，除了对自己好的忠叔，还有，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洁妹……大娘前日提到的萍儿姑娘，应该是平儿，不知道这两日她有没有被人欺负……还有这位瞎眼的大娘，为何在得知自己叫展昭之后，便不肯再靠近……
　　展昭又叹了口气。

　　（常州）
　　“小二！给我们来几个拿手菜，再来壶上等的女儿红！要快！”白玉堂大咧咧的坐在临窗的桌旁。丁宁和小莲也是一脸掩不住的兴奋。
　　“耗子！这肯定是常州了吧！”丁宁扯下盘中的两只鸡腿，把其中一只递给小莲。
　　小莲低头只顾着吃。
　　白玉堂连忙环顾四周客人，“你小点声！”
　　“那你本来就是只耗子嘛！”丁宁又撕扯着弄下了鸡翅膀。
　　白玉堂无奈的白了她一眼，仰头喝下杯子里的女儿红。
　　“小二！”丁宁打了个响指，引得旁人回头张望。
　　“这位客官，有什么吩咐？”店小二一溜小跑跑来到近前。
　　“敢问这里是常州吗？”丁宁笑着问。
　　小二满脸疑惑的将头伸出窗外，“常州闻香阁”几个大字就刻在招牌上。
　　“这里到底是不是常州啊？”丁宁捅了捅直愣愣站在面前的小二。
　　“是，是常州！”小二回过神来。
　　“是有武进县的常州吗？”
　　“是，是……”
　　“这武进县可是有个遇杰村？”
　　“……有……”
　　“遇杰村里有户姓展的吗？”
　　“……对……吧……”
　　“嘿，耗子你行唉！居然真的找到了！”丁宁喜出望外，一巴掌拍在白玉堂肩上。
　　白玉堂口中上好的女儿红，险些喷了出来。
　　“跟你讲了多少次了！不要在人前喊我耗子！”白玉堂几乎一字一顿的咬牙说。
　　“我喜欢，我愿意！I like so I do！”丁宁看着白玉堂气得通红的脸，大笑不已。
　　小二满头是汗的盯着开始抬杠的两个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丁宁不理睬快气得跳脚的白玉堂，“敢问小二哥，这遇杰村应该怎么走呢？”
　　“小姐可是要找遇杰村的展家？”小二试探着问道。
　　“正是！”丁宁大喜。
　　小二抹了把头上的汗，“您要说这展家，可是咱常州顶大顶大的大善人！”
　　“哦？”丁宁微侧过头。
　　“咱常州城内数展家生意遍及各行，又兴旺得很，前年东城闹虫灾，几家粮户又不肯低价出售米面，那展家老爷硬是将自家米店开了赈灾。那东城县才没有饿死人！”小二一说起展家来了精神。
　　白玉堂也忘记与丁宁争执，问道：“那展家的二公子可回了常州？”
　　“您是问那个清俊少年？回了回了，几个月前，与展老爷、大公子一起进的展家米店！”旁边桌的客人转过身来。
　　“真的？”丁宁激动地搓着大拇指。
　　小莲连忙用沾满油的手按住丁宁。
　　白玉堂嘴角抽搐着。

　　（保德堂药店）
　　慧娘站在门口，思索了许久，终于一狠心走了进去。

　　慧娘擒着一包药，又哆嗦着将一个小纸包掖进腰间，拄着竹杖急匆匆向城外走去。

　　（街上）
　　“耗子，你确定你的方向对吗？”丁宁看着相距仅一步的白玉堂。
　　“我说丁小姐，您能安静一会儿吗？就一会儿！”白玉堂竖起一根指头。
　　“我还是觉得应该走那边！”丁宁一指相反的方向，却恰好捅在了一位瞎眼妇人身上。
　　.“呀！”慧娘跌坐在地，药包滚出好远。
　　慧娘胡乱的摸着身旁的地面。
　　白玉堂捡起滚到脚边的药包，递给丁宁。
　　丁宁将药放在慧娘手上，“大娘，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慧娘跌跌撞撞的起身，险些再次摔倒，却一直护住腰间。
　　白玉堂看着不断碰撞又继续前行的慧娘，心中十分奇怪，“这妇人好生奇怪，像是急着赶去做什么……”
　　“你认识她？”丁宁绕到白玉堂面前。
　　“白爷我认得她做什么！”白玉堂瞪了丁宁一眼。
　　“那你操的是哪门子心啊！”丁宁抬手赏了白玉堂一记爆栗。
　　白玉堂痛得一裂嘴。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像太阳！燃烧着祖国的大地！”丁宁背着手，蹦跳着向前走去。、
　　白玉堂苦笑着摇摇头，揉着额头跟了上去。

　　（屋内）
　　展昭将桌子上裸露出的几枚钉子用力钉了进去，却引得自己一阵激咳。
　　一阵脚步渐近，展昭连忙脱鞋上床。
　　“二少爷？”展忠的声音。
　　展昭睁开眼，眉眼弯弯。
　　“下床来着吧！”展忠擦了擦展昭额上的细汗。
　　展昭坐起身，窘得脸皮通红。
　　展忠看着他，心里生出几分怜爱，却不知能说些什么。
　　“我只是修了修那张桌子，那两颗钉子把大娘的袖子剐破了几次……”展昭把起眼睛，清澈的眼神中透出几丝无助。
　　展忠胸口一痛，起身走出屋子。

　　展忠将碗递给展昭，看着他将那乌黑的药汗一饮而尽。
　　展昭抬手抹去唇边的残余，“忠伯，以后别再买药给我了，我就是旧伤，不碍事的！”
　　“不行，大夫说了，你的痛就是因为吃药未及时，才延误至今，我必须医好你！”
　　“可你……”展昭有些担忧。
　　“少爷是在担心我口袋里的银子吗？放心吧！”展忠安慰着他，心内默默叹了口气。
　　展昭微垂着头，紧抿着唇。

　　慧娘走进屋，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放在床头。
　　展昭一愣，抬起头，“大娘，我……”
　　慧娘一言不发，摸到神龛前，燃着火折子，点了几支香，手却抖得厉害，几次也没插进香炉。
　　展昭忙翻身下床，起到跟前，想帮慧娘把香插进香炉，却不料被她一把推开，几乎跌坐在地上。
　　“滚开！别碰我的儿子！”慧娘激动的大吼，绊在桌脚上，摇摇欲坠。
　　展昭怕她摔伤，伸手搀住慧娘。
　　“啊！”慧娘尖叫着搡开展昭，又接连撞倒了神龛。
　　神龛落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展昭终于看清了牌位上的字—“爱儿展昭之灵位”。
　　展昭呆住了。
　　“昭儿！昭儿！”慧娘哭喊在地上摸索到儿子的牌位，紧紧搂在怀中。
　　展昭慢慢的跪了下去，他紧紧咬住嘴唇，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展忠手里拎着两条鱼走进门。

　　（屋外）
　　展昭坐在草地上，双手抱着腿，脸埋在膝盖上。
　　展忠立在他身边。
　　“我不该来……”展昭终于开口，“我不该随他回到常州……”
　　“二少爷……”展忠把手放在那略显瘦弱的肩上。
　　“我不是你的二少爷！”展昭轻声道。
　　“展忠心里，你就是当年那个粉团一般的二少爷。”展忠蹲了下来。
　　“可我……”
　　展忠挥手打断了展昭的话，“慧夫人其实很可怜，那些年皆寄人篱下，终于为老爷生下子嗣，却……”展忠看着展昭两鬓随风飘扬的黑发，“她恨的人不是你，她是在恨老爷，是老爷毁了她所有的希望……”
　　展昭有些茫然，扭头看向展忠。
　　“这仇恨怪不得你，可你就忍心怪她吗？”
　　展昭看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