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传》安安如也

13、闲妻 上

　　从墓地回家之后，他又习惯地一头扎进工作里。企图用忙碌来打发时间，打发我。
　　这些并不能打倒我，哪怕小三真的不爱我了，我也希望能够跟在他的身边。毕竟，他还是我的亲人，说到底，他是我的亲人啊。
　　他常常深夜才回来，满身的烟味酒味，我心里翻腾的一阵阵难受。我低估了女人的虚荣，我不满足仅仅跟在他身边，象个保姆，甚至女佣一样。他已经很久不曾仔细看过我一眼。
　　但是我注意到，他又开始整夜失眠了，深凹的眼睛，乌青的眼圈，脑门青筋渐起。他背对着我睡觉，我轻轻地把手搭在他身上，仿佛哄婴儿一样，在他的手臂上一下一下温柔的打拍子，只有这样，他才能安睡。
　　他常常在梦里喊出声，把我惊醒。我心疼地安慰尚不清醒的他，被心事纠缠着无法入眠，倒是我的睡眠质量比他还差了。身体也渐渐坏下来，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力气。我疑心别是那夜没有防护措施，怀孕了。
　　周末我一个人去了医院，检查结果让我忐忑不安，果然怀孕了。这个消息，对现在同床异梦的我们来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但是不管怎样，我都需要让小三知道，如果真的不能再过下去了，那么就干脆一点吧，长痛不如短痛，反正一切的恩怨都会被时间带走。
　　十九岁的未婚妈妈，将会遭遇什么样的世俗眼光，又会给将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些，我都不想考虑。我只希望能和小三，相扶相持，安分的过一辈子。
　　带着将为人母的希冀，我逛了好久的街，看中了一条紫荧石手链，买了一条珊瑚色的布窗帘，做了一桌小三爱吃的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主角没能够及时登场，我等的象只守门的巴儿狗。那时候我就想笑，如果我是只巴儿狗，那肚子里的宝宝呢，是只小小狗哦。我不禁又想起小三，忍不住笑起来。
　　可是快乐的心情随着夜一点一点深沉，慢慢消失了。
　　桌上的菜凉了热，热了又凉。小三没有电话回来，我赌气一样，也不打电话找他。蜷在地板上，盖了张毯子就睡着了。
　　于笙空阔的房子，繁华的吊灯一晃一晃，穿堂的风吹进门，一阵呜咽的声音。我急着走出那扇门，后面有人死死的扯住我。回头一看，满身鲜血的于笙，心里又怕又悔，不知道先救他好，还是先逃跑好。
　　忽然一双手握住我，把我狠狠地从门里拉了出去。
　　噩梦惊醒，小三温暖的手握着我有些浮肿的手，通红着一双眼睛。刚毅的脸，满满的不舍，失去信号的电视屏幕，黯淡的光，我怀疑是我的错觉。小三，你还爱我吗？
　　该跟他说吗？这个场合，这个气氛，适合说吗？到底会给我们带来幸福，还是带来负累呢？我试探着开口，
　　“小三，如果……我是说如果……”
　　“想说什么，就说吧。”他顿了顿，“要是说不出来，就不要说了，别难为自己。”他绞了把热毛巾，温柔地给我擦脸，可是我觉得我们之间，仿佛阻隔了千山万水，我再也走不到他面前。
　　“哦，没什么……关灯睡觉吧。”我把即将出口的话，咽进肚子里。
　　情况这么恶化下去，我和他早晚会相看两相厌的。
　　成天呆在家里，我的骨头都快懒的不能动了。想来想去，决定大着胆子去探班。化个美美的妆，假装贤妻良母一般，长裙，米色针织开杉，挽个典雅大方的鱼人髻，耳际下垂的发丝烫成温柔的卷发。其实我知道妖媚的妆容更适合我，只是我已经没有自信，我怕丢小三的脸。
　　录音棚里喧闹的声音，让我无所适从，他们正是休息的时间。我看见快乐的、忙碌的、充满热情的小三，和许多年前一样，他总是在积极努力，总爱说天命由我。
　　难道，让他郁郁寡欢的人，其实是我，带给他困扰乱的人，也是我？意识到这一点，我忧郁不决，但是只见过一次的小秦，眼尖看见了我，大声喊，“小嫂子，进来啊！”
　　里面时尚的、嘻皮的、典雅的，男男女女，全部静下来，象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小三看见我，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牵着我的手，依然沉稳，可是我仍觉得自己不应该闯进去，好奇的、讥诮的、妒忌的眼光，把我的希望切的粉碎。我不在的时候，小三可以如此快乐，那我还盼望他回家做什么？
　　“环，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腹是有些不舒服，但是我不想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