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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影随行 ...

  •   第七章影随行
      杜薇薇气喘吁吁挤上了火车,前后车厢里都是人,她勉强抬起沉重的行李箱,却被后面的人一推,险些跌倒,她愤愤地转头朝那人翻了个白眼,却见那人竟踉跄地从那仄仄的爬梯上跌了下去,那人群虽拥挤,但却硬是叫他扑了个空,摔出一幅狗啃屎的造型。
      她心里暗骂声活该,忽地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闪过,心里一惊,忙眨了眨眼,似乎又是幻觉,眼前除了喘着粗气、心急火燎赶车的人们,什么都没有。
      她为难地张望了一下,正赶上春运,拥挤的人潮把前后车厢挤得水泄不通,她只能将行李拖到车厢相连的地方,再做打算。
      车缓缓开动,她看看情形毫不乐观,索性在箱子上坐了下来,心说不过5、6个钟头,捱一捱也就过去了。
      这正是吸烟处,有几个老爷们儿斜叼了烟卷正在吞云吐雾,杜薇薇厌烦地咳了两下,转头去看窗外。严冬的天气,异常的冷,车厢里升腾的雾气在车门的玻璃窗上涂了层水珠,不一会儿竟挂出一片冰凌,那冰凌结得也好看,仔细瞅着,竟是凤凰的尾翼,连羽毛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杜薇薇盯着车门,心里笑自己这比喻,在这辆既烂又破且臭的旧车厢门上,竟看出个凤凰的尾巴,这不可笑吗?真凤凰倒是没见过,但“她”会绣那样的花样,一块方方正正平淡无奇的帕子,经她的手一摆弄,就有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杜薇薇想到这里,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气来,“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而已。只是,这气并非只是怨“她”傻,更怨的是,“她”偏巧是她的亲生姐姐。
      车外的天渐渐暗下来,辽阔的远方半悬着个蛋黄似的夕阳,在楼房林立的城市里,很难见到这样的景色,那里的天色只是重复着由灰到黑,到模糊的红褐,难得能把日落的过程看个清清楚楚。杜薇薇瞅着太阳慢慢地落,仿佛舍不得似的,迟迟不愿沉下去,而她也跟着那夕阳,生出几分莫名的不舍。
      人的命正如这夕阳,该落时,便思量起那活着的好处,生出万般的不舍,但能拖多久呢?命数到时,终究难以逃脱。夕阳落得虽慢,却还是下了山,满天际竟没留下半丝余辉。
      几个男人吸够了烟,开始天南地北的胡扯起来,先是对世界政局评论一番,接着是中国伟人,最后,那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鬼怪上面。杜薇薇对政治不感兴趣,听得昏昏欲睡,但一闻“鬼话”,睡意倏地全都钻出车外,整个心思都转了过去。
      他们并没有什么新鲜的论调,不过是说谁家的媳妇哪个的大哥,亲眼看见那东西,如何恐怖骇人,还有人拿出整副认真的架势说着些人尽皆知的旧故事。薇薇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乱说,倒不是因为那些故事吸引人,而是因为她这几天来的遭遇,让她不由得关注起这些东西。
      车门外的天终于黑透下去,沿途经过的城市闪烁着黄色的灯光,愈显得天空格外落寞,她去看那车门上的冰凌,忽地看到,玻璃窗上反射出一个女人的影子,就在那闪动的光点间蜷缩着身子挤在角落。她惊得回头一看,却见那对面的车门下的确蜷着个女人,似乎是累了,就着报纸坐在地上。
      薇薇长出了口气,心中暗自怨自己多想。但回忆起这几天来的件件怪事,她仍是有些心悸。窗外的寒气袭入车厢,她的手脚发着潮气,愈加冰凉,连带着心都像是结了霜,冷得发硬。
      这是第一次放寒假,不知不觉,她的大学生活已经过了半年,薇薇本是带着欢喜好奇的心来到学校,同学们友好和善,老师们风度翩翩,学习也轻松有趣,本该说是完美的一切,却叫这几天来的怪事搅得心神不宁。
      这些怪事,说大也并不大,可这些琐碎的小事,却让人格外心烦。
      体育课时,她无意间丢了个纽扣,一向随性的她并不介意,但第二天时,她却见那衣服好好地放在床头,一根线头都不缺。她心下生奇,却并没有太在意。可隔了不久,就又发生了怪事,一次薇薇忘了打水,就用了些下铺的开水,谁知她那天心情不好,埋怨了几句,说是她还要洗头,水不够用。这些小事,大家并没有往心里去,可隔天,她的水瓶就坏了,明明装了满满的开水,没洒没漏,竟蒸发的一滴不剩。她大叫邪门,几次之后干脆换了壶胆,却不管用,那水仍是自己溜得踪迹全无。
      听上一届的学姐们说,原来她们的宿舍,以前竟死过人,再加上这些怪事,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尤其是她,每天晚上都会做些怪梦,梦里面,总有个人轻轻摸着她的脸,那双手柔得像河里的水藻,却异常的白,像是鱼的肚皮,白得腥气。
      她仍是望着窗外,玻璃上又隐约显出她的影子,她看着自己不自觉便锁紧的双眉,苦笑了一下,刻意舒展开眉头。忽地,她从那玻璃上瞥到,那原本蜷着女人扬起了长发遮掩的面孔,模糊的脸,却看出,她对她露出了个微笑。
      薇薇尴尬地转过头,难道会在这车上遇到熟人吗?她摆出客气的面孔,刚要去打招呼,却发现,那角落里除了报纸,什么都没有。
      “啊!”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失态地用手指着那堆报纸,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旁边的陌生人便问道:“那里的人呢?不是有个女的在那里睡觉吗?”
      “啊,没看着,是去上厕所了吧。”那男人叫她这一拉,搞的脸红起来。
      “哦?”她不相信地望着那人,手慢慢松了下来。
      一个红发的女人挤了过来,在那堆报纸上悠然地坐下,那男人忙对她说:“你找的人来了,是一起的吧,车上乱,可得小心点。”
      薇薇看着那个陌生的女人,不是她,刚才对她笑的人,绝对不是她。她的手心又发起寒气,脸上好象有水藻似的东西扫了过去,细腻冰凉。
      到站的广播终于响了,薇薇像是冲刺似的跳下车,一抬眼,妈妈那花白的头发就印入眼帘,她像融了的雪,霎时化成了水做的人,刚叫声“妈”,泪水便哗哗落了下来。
      杜妈妈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她,薇薇是她心尖上的肉,一见她本是满心欢喜,但看她泪眼汪汪的喊妈,又想起小颜,这心里的酸水就咕嘟嘟往冒,娘俩竟在这月台上抱头痛哭起来。
      回到了家,薇薇就觉得有些怪异,怎么屋里似乎冷清许多。
      “她呢?”她问说。
      “哦,小颜去你二姨家了,过两天才回来。”杜妈妈笑着答说,可那笑里分明带着一丝勉强。
      “哦。”她答应了声,心里却有些不好受。
      杜颜是大她十几岁的姐姐,因为先天性的智力低下,杜妈妈才在近四十岁上又要了薇薇。
      不知道从何时起,薇薇开始不叫她姐姐的。也许是小学时,被调皮的男孩追着喊:杜薇的姐姐是傻子,杜薇的姐姐是傻子;或者是初中时,暗恋的男生冲她微笑后却问,昨天跟你一起走的弱智是你什么人啊?
      想不起来了,或者是不愿想起,在那之前,她们曾经多么要好。
      她总是对着她笑,不管她做错什么事,每当妈妈举起扫帚要打她时,她总是护在她身前,惶恐地抱紧她,喊着:我的薇薇,我的薇薇。那时,妈妈便会丢了手里扫帚,蹲在地上嘤嘤地哭。姐妹俩就一左一右拉住了她的手,喊着:妈妈,妈妈不哭。然后,妈妈有时会破涕为笑,有时会哭得更凶。
      薇薇摇摇头,不去想那些事,眼不见心不烦,她不在,她刚好落得清闲,免得她总粘着她,害她连出去玩都玩不开心。睡在床上,她总觉得床铺下面有些东西,翻来覆去总睡不着,干脆起来,把床铺掀开,竟哗啦啦落了一地的“小豆”,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地的野酸枣,全都干瘪了,看样子像是放了许久。
      她忽地想起,在学校,她也总在床上拾到这样的野酸枣,开始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但没人承认,况且,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谁能找来这些生在野地里的小酸枣呢?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却忍不住忆起她小时侯,小颜偷偷领她到后山上玩,金黄的秋天,她们便摘上好多小小的酸枣,解解嘴馋,薇薇最爱吃这样的野酸枣,丢一颗到嘴里,那些许酸涩皮肉嚼得她津津有味。只是怕被妈妈发现挨骂,她们每次都偷偷将酸枣藏到床铺下面。到了夜里,她顶不住嘴馋,摸出几个来吃。第二天,爸妈便会商量着养只猫来防老鼠,她听了这话,在一旁偷笑,而小颜就会跟着她笑,她不知道她笑的是什么,但只要她快乐,她就会快乐。
      薇薇这一夜没睡成觉,第二天却仍是精精神神地跑去找同学玩。小孩子的心性,总是贪玩,尤其是刚上了大学,自然要和同学欢聚一下,聊聊哪个学校帅哥多,哪个学校景色美,这些闲话比起正话要重要多了。
      几个死党勾肩搭背地在街上闲逛,不知怎的,小如开玩笑地问道:“薇薇,到新学校怎么样?没那个傻子姐姐,习惯不?”
      “谁说我姐是傻子!不许这样叫!”薇薇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翻了脸,以前,她自己常常就以“那个傻子”来代指小颜,怎么会因为这个突然生气起来。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大家不再嘻嘻哈哈谈笑,说每一句话都带着几分小心,逛了一会儿,薇薇觉得无趣,推说家里有事,便提前离开。
      坐在公车上,薇薇对着窗外发呆,直到“终点站到了”的广播将她唤醒,她慌张地下了车,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街道,从小在这里长大,她不曾想竟在家里面迷了路。
      她干脆沿着街道随便走,心说早回去也是无聊。可她走着走着,四周就安静起来,人也越来越少,她看看路牌,“迎宾路”,没听说过。
      薇薇无目的地走着,一条狭长的小巷蓦然出现在街边,她无意间瞥见那巷子里躲了间小小的店铺,赫赫“真相”两个大字将她的心神绊住,便迈不开脚向前,转身向那店铺走去。
      “欢迎光临。”微笑的女店员,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小店,生意十分冷清。
      薇薇的目光扫过那些片子,《黑暗中的舞者》?她曾找过很多家店,奇怪的是那样有名的片子竟然没有。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愉快地拿起碟子,租下了它。
      桔梗打量着那个女孩,褐色的头发,脸颊上生着几个雀斑,似乎是有些坚硬的性格,会为了保护自己而忽略别人的感受,但那只是孩子气的坚硬,内里仍是柔柔的心。
      只是她的身后,桔梗略带担忧地看着她的影子,希望她知道真相后,“她”能够放心地回来。
      薇薇高兴地进了屋,今天的聚会虽然有些不快,但起码租了张一直想看的碟子,总不算无功而返。
      片子开始播放,但一开头薇薇便觉得古怪,不是个外国片吗?怎么出场的都是中国人呢?
      转念一想,一定是盗版,还是质量很差,货不对版的那种!她皱了下眉,算了,找回去也很晚了,随便看看得了,明天再说吧。

      电影的制作并不精致,但十分真实:
      一对十几岁的小情侣,手拉着手在路边走着,两张年轻的脸上都露出甜蜜的微笑,只是那笑容似乎有些古怪。仔细看去,才发现他们的眼神似乎太过单纯,单纯到有些呆滞。
      他们牵着手走,到了一所学校的门前,一起走了进去。校门上,“XX市启智中学”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两个极其要好的小孩子,每天都一起上学放学,有时放了学,两人便到男孩子家玩耍。男孩拿出他偷偷藏的好吃的,一股脑塞给女孩。可她并不贪心,常是把一半塞还给他,两人便一起吃,吃的口水都流了出来,却是格外的欢喜。
      这一天,两人又在男孩家里玩,只有他们两个在家,便开了电视,故事的剧情他们虽然看不太懂,但仍是看得津津有味,两个人并排坐着,两只手紧紧拉在一起。
      电视里演着的是外国电影,金发碧眼的一对情侣冲破了重重束缚,紧紧相拥在了一起,接着,他们开始深情地拥吻,再接着,两人便倒在了一起。
      两人没看过这样的电视,张大了眼直直地看着。
      女孩虽不明白看的是什么,却下意识地脸红起来,低下了头。男孩子却仍死死盯住了屏幕,直到那镜头晃走、拉远。
      他们是干嘛呢?男孩不解地问。
      是不是打架了呀。女孩回答,却对自己的答案并不肯定。
      男孩皱皱眉,他看得心里发热,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只是也想学着电视里的人,跟她打场架。
      烫得难受。他撅起嘴,拉起她的手去摸自己的小腹。
      她关心地伸手去探,不小心碰到什么,全身便不自觉地躁热起来。
      男孩笨拙地学着电影中的人,拿嘴去贴她的嘴巴。
      她没有闪躲,任他搂住了她……
      他们一起快乐得飘荡起来,却不知道,这禁果是有毒,甚至还不知道,他们吃的是禁果。
      日子飞快流去,半年的光景,女孩胖了许多,终于,她的妈妈发现她这并不单纯是胖,肚子还鼓了起来,莫非是肚子里生了什么瘤?妈妈慌忙带她去看医生,没料想结果却叫人大吃一惊:她竟然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妈妈满眼的泪水,拉扯这样一个孩子,本就不容易,怎么又摊上这样的事情,她才十六岁,这事传出去,让她怎么做人?想着想着,她便恨恨扬起手来,真想使劲掴她一个耳光,可看到她那单纯的笑脸,那巴掌却狠狠呼到了自己的脸上。
      儿啊,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把你生成这个样子,让你受了委屈也说不出,都怪妈妈,是妈妈不好。她泣不成声地边哭边说,多少的委屈都咽进了自己的心里。
      事到如今,她自然要想办法除了这个孽种,于是顶着旁人的白眼拿了大大的红包,托人去办这事。
      不成想,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偏在这节骨眼上,又出了蹊跷。
      原来那女孩听了他们商量这事,知道他们要除去她的孩子,母性使然,她下意识地只想保护自己的孩子,连自己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也不知晓,就趁家人不备慌忙逃了出去。
      她自己茫然在大街上走着,心里只想着找他,他是她的庇护,是她的依靠。
      男孩见她来找他,高兴地抱着她直打转转,原来,自她妈妈发现她的事,就把她关在家里不许她去上学,他正想她想得紧,一见她来,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狠狠抱住她。
      妈妈说我做错了事,要杀了我的孩子,救命呀。她哭着求他,无辜的眼睛里闪烁出泪光。
      好,我带你跑,你不哭,我不让他们欺负你。他抱她抱得更紧,见她落泪,心疼得跟着哭了起来。
      两个人手拉着手逃,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只想着要让别人寻不到他们。
      男孩记得从电视上见过,火车能载好多人,到老远的地方去,而火车是在铁轨上跑的,就拉着她去他晓得的一处车轨。
      那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两根相伴的铁轨静卧在成片绽放的金黄色的花田里,光滑的面上泛出糁人的寒光。
      两个人站在高高的铁轨上,张望着远方的火车。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可以一直走,就宁愿走到世界的尽头。
      火车轰鸣着急速驶来,两人兴奋地冲上前去,他们以为等到了开往幸福的火车,可在震耳欲聋的噪声中,火车仍是无情地向前奔驰,并没有为他们停止。
      两人已经冲上了铁轨,他们仍在兴奋中,却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多么危险。
      火车像一个噬血的铁皮怪兽,继续向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男孩终于发现它的危险,但它已经飞速到了面前。
      他用力推开了她,可自己却躲不开那疾速的钢铁长龙。
      她眼前的天地突然旋转起来,地是蓝色的,天是金黄的,那金黄色中还有一片灿烂的殷红。
      他呢?为什么看不到他?原本牵着的手,为什么会放开?
      女孩的妈妈焦急地等在手术室门外,她听说了这事,一时吓得魂飞魄散,听了那状况,又回想起他们俩的要好劲儿,就把这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一见她,不等她开口问,便说道,这孩子真是命大,不过是轻微的骨折,肚子的孩子也保住了。
      她听到前一句,心里的大石砰地落地,但听见这后一句话,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凝固。
      她坐在她的病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发着呆,这下该怎么办呢?她现在这虚弱的身子定然经不起那样的折腾,但现在不除,再拖上个把月,便是想除怕也来不及了。
      伟伟,伟伟,妈妈不要,我的孩子。她在梦中胡乱喊着,整张脸都缩到了一起,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心疼地擦去她额头的冷汗,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半年后,这家里便多了一个“认养”的女儿,而那女孩则多了一个“妹妹”,而她腹中的孩子,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外,没有人知道到了哪里。

      薇薇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心里却忐忑起来,为什么总觉得那对母女十分眼熟,而心中一直以来常常浮现的疑问又绕上心头:为什么妈妈在近四十岁上才要了她,若说是因为小颜的不正常,那也不至于拖到那么迟,而且,为什么小颜从没有叫过她妹妹……如果将这故事套在她身上,那似乎是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她的脸色刷得变白,不,她劝自己说,那只是她的胡思乱想,一个电影而已,和她能有什么关系?
      可是,下一秒,她就改变了想法。
      小颜的脸清楚地出现在屏幕上,她手牵着的正是牙牙学语的小薇薇,她的脸上还是那样温柔的笑,嘴里喃喃地叫着,薇薇呀,薇薇。
      薇薇盯着荧幕,连眨眼都来不及,她万没想到,竟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自己的身世,电视上飞快的闪过一个又一个镜头,让她把她们的回忆从最初开始重温:

      “她”给她的小衣服、小鞋子上都绣了花,看到她臭美地照镜子,便高兴地笑。
      春天,到槐树林里拽槐花,“她”拿那串串的白花编了小花冠,戴到她的头上。
      秋天,她们一起偷跑到后山上摘酸枣,“她”却一颗都不吃,全都塞给她。
      她生病发起了高烧,“她”吓得抓着她的手哭,一直握着几天几夜,任谁劝都不肯松开。
      她被调皮的男生欺负,“她”冲上前吓跑他们,她却在他们‘傻子傻子’的嘲笑声中把“她”推倒在地,“她”坐在地上依然冲着她笑……
      她终于上了大学,考到外地,本是为了避开“她”,可“她”什么都不知道,却着急地到处去寻她,沿着她上学的小路,一遍一遍地喊着“薇薇啊,薇薇啊”!
      薇薇看着“她”焦急的脸,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傻子,装不下世俗的功名势利,也装不下这花花世界的聪明。
      傻子,那颗小小的心里只装的下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事。
      薇薇突然觉得自己才是一个傻瓜,怎么这么久以来,都看不清“她”的掏心挖肺呢?还要那样对“她”,“她”本是最爱她的人啊!
      她做下决定,明天就去二姨,不,是二姥姥家把“她”接回来,然后,一家人开开心心过日子。
      耳边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是妈妈,不,是姥姥、姥爷回来了,她心里一阵慌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又想去关电视,可遥控器却失灵了,她失手把它坠落在地。
      “薇薇,怎么了?”杜妈妈关心地询问。
      “妈……”她话刚出口,又自觉失言,只好呆呆望着她说不出话来,半晌,泪水又哗哗流淌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别哭,有话慢慢说。”杜妈妈见她突然落泪,着慌起来,忙上前安慰。
      “没事,明天,就把我姐接回来吧。”她强忍着泪,呜咽着说。
      可杜妈妈一听此话,脸刹时变了颜色,伸去扶她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电视上,慢慢演着后来的故事:
      薇薇走后一个多月,小颜才听进了劝,不再满大街去找她,而是独自坐在家里发呆,默默看着她们的照片,眼神似乎更加呆滞。
      又到了野酸枣成熟的季节,小颜突然自己偷溜出去,跑去了后山,而那时的后山由于开山采石早就被封了山。
      她却毫不知情,看见那满山遍野红红的酸枣,乐得裂大了嘴笑。
      她一直摘着摘着,酸枣多得撑满了口袋,又撩起衣服来兜。
      可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山崖上,埋着的炸药正要被点燃。
      那颗枣真大真红,薇薇一定爱吃。她闭上眼的时候,心里想的一定是这件事,所以,她的脸上才会挂着笑容。

      那声巨响炸碎了人的心神,他们齐齐回头去看电视:屏幕上,小颜的笑脸凝固成一个大大的特写,那笑容是那么的舒心,她笑得总是那么开心,似乎她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薇薇看着她的笑,看着那带笑的嘴角渗出的红色,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桔梗看完那镜子里的影象,擦干自己满是泪水潮湿的脸颊,强忍住泪开始念起咒语施法,她一见那小姑娘就看出,“她”对这世界的眷恋是多么的深,待看完了这整件事,也明白,若不等她召,“她”是定然不肯离开的。
      终于,那缕袅袅的影子还是飘入了那铜镜之中。

      从此之后,杜薇薇再也没有遇到过怪事,她终于过上了平凡幸福的生活,可她却总在午夜梦醒时分,怀念着那些怪事,盼着那双冰凉而温柔的手能再摸一次她的脸颊。
      妈妈,再爱我一次。
      可她自始至终,都还没有机会,叫“她”一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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