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月明》杳子青

4、忘掉怎么那么难

　　中考的时候，蓝恬在物理上发挥有些失误，虽然没有影响她进入X市第一中学，但是却把她阻拦在了实验A班的门外。
　　与全国大多数重点高中一样，第一中学也设立了实验班和普通班两种班制，其中实验班又分为A班和B 班，A班是全市及附近县城最顶尖尖子生的聚集地，而B班就相对要差上那么一点，处处都被A班压着一头。蓝恬因为发挥失常，只好进了处处被A班掣肘的B班。
　　“其实进了B班也挺好的，起码不用每天都看见苏昱了。”
　　“为什么？难道不是每天能看见喜欢的人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吗？”禾禾一脸惊诧地问道。
　　“我并不清楚在我知道我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后，我的多巴胺还会持续分泌多久，毛爷爷说过‘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就是耍流氓’，每天看见他并不能使我多么快乐，只不过是在提醒我，我一直都是在单方面‘耍流氓’而已。既然看见他会让我难过，我为什么还要看，老爸老妈生我养我十七年又不是为了让我因一个男生折磨自己的。”蓝恬平静地说着，语气并没有太多的起伏。
　　“布莱尼，你的理性与你的年龄十分不符你知道吗？搬出这么一堆大道理，但从来都没争取过，说白了你就是胆小！青春不疯狂一次那不就等于白活了吗！”禾禾气鼓鼓的语气表示她十分不理解蓝恬这种缩头乌龟的想法。
　　“那你怎么迟迟不去告白？！光哭有什么用~他不会知道，也不会伤心。”
　　这次禾禾选择不说话，头一扭，转过去趴在桌子上假寐去了。
　　蓝恬兀自叹了口气，趴下，将头埋在了胳膊里，想趁着午休最后的十分钟赶紧补充一下睡眠，却是怎么都没有困意了。
　　脑海里都是当年跟踪苏昱得来的小情报，他喜欢在课间的时候趴在走廊的窗台上看学弟打篮球，偶尔也会抓住初四晚自习前的一点点时间跑去球场上跟学弟切磋一下。每到这个时候，球场都会被各年级的女生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而饭后在操场散步消食的蓝恬在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一定会听到思聪发出“我靠，这帮花痴们都什么眼光！我怎么就没觉得苏昱有什么特别，既没有三头六臂又没有无敌风火轮。对着那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有什么好叫唤的~”的感慨，蓝恬则会佯装同意地点点头，其实心里尴尬到不行，好像精心收藏了几年的气球被谁用针轻轻戳破正在慢慢撒着气一样。
　　彼时，虽然旁边走着思聪，蓝恬并不敢光明正大地盯着苏昱或跳跃或奔跑的矫健身姿使劲儿看，但是偷瞄几眼总是不能避免的，只不过她的关注点永远跟别人不同，有那么一点点奇葩罢了。
　　经过了几次晚自习前的散步，蓝恬记住了苏昱脚上那双印着红边牛筋底的黑色纯皮NIKE篮球鞋，因跳跃而略略飞扬的裤脚下隐隐露出的印有阿迪达斯标的纯白色袜子，以及右手肘处紧紧包裹着他大小臂肌肉的纯黑色护肘。她甚至记住了每次苏昱大汗淋漓时拿起擦汗的清风原木纸巾和摆在它旁边深蓝色盖子的乐扣运动水杯。
　　想到这，蓝恬赶紧使劲儿地摇了摇头，试图把脑海里苏昱的影像摇出去，‘最好摇到支离破碎！’蓝恬狠狠地心想，同时也暗恨着自己不争气。
　　其实，蓝恬并不是没有想过放弃这份暗恋，毕竟她不是一个喜欢为难自己的女孩儿，一旦发现某些事情令她痛苦了，她就会立刻结束掉。所以，在初中毕业之后，蓝恬暗暗地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苏昱退出自己的生活，虽然对于苏昱来说他从来就没有进来过。
　　在高中报道的第一天，一中一千多名高一新生全部集中在塑胶操场上，大部分都挤在公告栏前寻找着自己的班级，一些已经找到组织的很快同周围的新同学攀谈起来，脸上洋溢着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兴奋。
　　公告栏前的人很多，蓝恬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急着凑上前去，因为她很清楚，以自己的成绩一定会进实验班，只不过拼人品看看能不能迈入A班的门槛了。
　　随着集合的铃声响起，大部分同学都已经规规矩矩地站在了自己班的队伍里，公告栏前只剩寥寥数人。很巧，这寥寥数人中就有站在B班名单前悠悠查找自己名字的蓝恬和在她旁边同样气定神闲的苏昱。
　　蓝恬其实很早就察觉到了苏昱的存在，拜初中最后两年的盯梢所赐，蓝恬身上就像是安装了一个雷达一样，只要苏昱出现在蓝恬周围五十米之内，她一定会立刻接收到他的气场，小雷达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本来蓝恬是想第一时间返身跑掉的，无奈两只脚并没有乖乖接受大脑的调配，硬是像被502粘住了一样，钉在原地长达十秒，错过了最佳逃跑时间。当大脑再次下达落荒而逃的命令时，蓝恬的脸已经悄悄地从耳后开始红起来了。
　　“同学，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班级么？再盯下去，B班的名单就要烧出洞来了。”略带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蓝恬惊讶地转过头，稍显惊慌的眼神直勾勾地定在了苏昱的脸上。
　　漂亮的少年微微笑着，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蓝恬红红的带着慌张神情的脸。
　　之后每每想起这一刻，蓝恬都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这是多么好的邂逅场景，放在言情小说里绝对是男女主初见的经典场景啊！可她为什么偏偏表现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害得苏昱下一句就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建立良好形象的第一步就这么生生地毁在了自己的手里。
　　为了紧急抢救一下自己给苏昱的‘初印象’，趁着他还有些发愣的时候，蓝恬短促地吼了一声“没事！”就立刻转身跑进B班的队伍，把自己没入人群中，心里暗暗祈祷苏昱千万不要记得，反正比起一整个下午的时光，这一分钟的接触实在不算什么。
　　只可惜，虽然对苏昱来说，这一分钟的时光也许转身就会忘记，但对于蓝恬，这一分钟却足以毁掉她整整做了一个暑假关于“放弃”苏昱的心理建设。
　　在转头看见苏昱微笑的那一瞬间，蓝恬再次清楚地意识到，她，又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