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兴云飞》李恣羽

4、第四章

　　４　苍云骨鞘
　　惊！
　　用得着这么吃惊吗他们？
　　“十一你、你、这样不好吧？！”
　　他这个习惯才真是不好呢，总喜欢在众人面前跟我唱反调。我不满。瞪眼示意他少废话，该干嘛干嘛去。
　　当然了，有人比我更不满。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听不懂的除了傻瓜没别的，而我确定他仨都不傻。你再瞧那样儿，脸上姹紫嫣红的更俊了——我越发觉得我这法子想得好啊，一定能成摇钱树呢。
　　俗话说得好，咬人的狗不叫。所以姓安的也就开头冲人吼上两嗓子那点本事，现在惊了，除“你”再说不出二字来。不过——这涨红发紫的小脸，仔细瞅瞅还真是够个绝色，老四挺有眼光嘛。
　　我是个实在人，心里怎么想着，嘴上也就怎么说出来了。此言一出，之前憋愣在当场的总算都回了神，再也撑不住，哄笑成一片。
　　但取笑归取笑，我这可不只是荤段子，今日定然说到做到。
　　一直没怎露齿的那俩个臭穷酸也终于要憋不住了。淡青长衫、流里流气的那个，状似无奈的摇了摇手中折扇，拿腔作调冲我叹气：“小侯爷，您还真是老样子呢…不过几句浑话，用不着这样耍笑小的们吧？看把我们这小兄弟吓得。”他拿扇子点了点安家小子，冲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笑得好不欠扁。
　　这只死狐狸。我依旧毫没笑意道：“吓…？哼，我是不是吓唬你们，你应该最清楚的。不是吗？——乐大少爷？”早猜到这人是谁了，瞧那德性，别说换张脸了，就是化成灰也都一样讨人嫌。“咱好歹也是老熟人了，你这么遮遮掩掩的弄副假脸儿骗谁啊，还没玩儿过瘾？”
　　他倒挺坦然，只是挑了挑眉毛，笑得那叫一高兴，变态。“我这不是羞于见您吗？”一边说着一边揭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对我腻道：“您说我顶着这么一东西，哪有脸让您瞧见呢～”抬手轻轻挽起了右额上乌黑的发丝，露出太阳穴上本应光洁的皮肤……
　　“我说乐鸿…这不是挺漂亮的吗？它可是我特地给你挑得呢，多配～”
　　“漂亮？”他用指尖摩挲着刺在发根处的墨色印记，是条首尾相衔的黑鲤鱼，“那是，——我也这么觉得呢。”都差不多毁容了，亏他还笑得出来。
　　他人原本长得极好，面如观玉、修眉朗目、轮廓清俊，正经起来还真有股子飘逸灵秀的儒雅之气。以前他时时顶着这张俊脸四处招摇撞骗，可现在配上这么条小黑鱼儿…嘿嘿，真是说多邪气有多邪气，不过这才表里如一嘛。
　　可看起来，这家伙似乎并不怎么把这记号放在心上呢，我还以为他起码会有点儿心理障碍的…嗯，我看我当初还是太好心了，应该给他弄个更恶心点儿的才是，以他那人品，来根烂鱼骨头什么的才更合适。
　　——乐鸿是我家老四的死党，是个一肚子坏水儿的死狐狸。仗着他老子当过我和我爹两代太傅，没少跟我这儿找事儿。我就奇怪了，你说他爹乐老太傅那么个有人缘儿的好老头，怎么就养出这么一混蛋来了？他连他老子一脚趾头都顶不上。
　　至于他脸上那刺青……原本我一直是给他留着些情面的，可偏这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家伙。上回实在是把我惹急了才给他来了这么点儿记号，外带三年的流刑。我本以为这下子他总会长点儿记性了吧，哼，结果刚放回来就来找我晦气，真他＊腻歪透顶了。
　　“是吗？我还以为小鸿你是来找后账的呢……怪我毁了你那花容月貌，一世风流～”
　　我话说得暧昧，他这条鲤鱼又极具‘艳名’，当下又是一阵压抑的哄笑。可这小子到底是成了精的，仍是一脸痞笑的续道：
　　“侯爷何出此言？当日之事错本就在我，您只略施惩戒，小的感念您这宽厚容情还犹所不及呢…”
　　我懒得听其阴阳怪气，便截断道：“那小鸿这是来换我的情了？”眼角扫过这一片狼藉，“好一份大礼。”
　　“这…这实是一场误会。不过我还的确是备了份大礼的，望您笑纳。”
　　“哦？”送礼？
　　又送礼。当初老四执意拉拢我时，这小子倒是没少往我这送东送西，什么金玉古玩、田产地契、歌姬美童，花样层出不穷，最后，连他自己都送我床上来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今风向变了，换老四得意，他又来这套，想耍什么花招？
　　“时方才，定要借您的‘此季’一观也是为此，”他一边向我解释一边示意他那位冷冰冰的师弟从背后取下一个长条锦缎来，小心翼翼接过捧到了我面前，“早知道您缺这么样东西，之前于各地‘游历’便一直留心着，没想还真被我寻得了。这次一回来我便想拿给您瞧了，可又怕万一弄错了让您空欢喜一场，所以才跑过来想先比对一下，等确定了之后再呈给您，结果……”
　　听他这么讲来，这里面莫非是……
　　乐鸿见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笑得更是灿烂。那姓安的小鬼也是一脸得意，挑衅的瞅着我，再不复方才的惊骇样儿。倒是那冷冰冰的小子仍旧一脸漠然……
　　我懒得理会，只是聚精会神的盯着他一层一层打开那包袱……
　　“您请过目——”
　　真没想到！一直令我遗憾着的东西竟奇迹般的呈现于我面前，我以为根本不存在的那另一半——传世无双的惊艳绝美，只需一眼便永难忘怀的魔媚风姿——我难掩惊讶的看着乐鸿：“你怎么、你怎么得到的，这是……”
　　“不错，是‘此季’的另一半剑鞘。我应该没有记错，是和您那半片骨剑鞘成套的，尤其是上面那只苍兽，简直一模一样。是吧小侯爷？”
　　我简直无法言语。——这是一块四尺余长的薄削骨片，通体是深紫如黑的高贵，精美细腻的涡纹；鞘口处及鞘身两侧是镂空的百转流云；近鞘身上部一只侧颜浮雕狞兽跃然其上，如狮似虎，威猛不凡，大有气吞山河之势；最出奇的是那枚充作其目的漆黑灵石，墨如寒潭且隐隐有一缕深红流动，使那奇兽更显激越诡异，栩栩如生。
　　“嗯？嗯，是啊，是一模一样——你从哪儿找到它的？”
　　“呵呵，偶然而以……真的一样吗？”这小子欲言又止的，“还是比较一下吧？我一直盼着能再见识一下您那柄‘此季’上的苍兽呢。我记得您那只的眸色…似乎不是黑色的……”
　　说来说去还是要看？我不大好拒绝呢。毕竟笑纳了这么大份厚礼。
　　轻轻拿起这骨鞘，径直走到正堂的“此季”跟前。他们之前折腾了半天，甚至大打出手也没损到它的木质展台半分，倒不是因为其材质有甚特殊，和那些雕花器具一样也仍是阴沉木，只不过额外加了道封印而已。略微停顿，我将黑髹漆木的椟盖揭启后仰合于椟下奉好，继而回身对乐鸿道：“的确，你记性到好。说起来，这墨阳云纹浅浮雕剑椟也是你送来的呢，你和这剑还真是有缘。回头我一定转告哥哥专门去谢你。好了…来看吧。”
　　他们三人难掩兴奋的上前来，后面的蔚辽等人也是一脸期待。哼哼，说起来这柄剑如此有名，又一直供在这里，可众人见着的也不过只是这剑椟而已，得窥其真颜的机会还真是少之又少呢。上次取出来亮相还是在当年祖父老头子过来剑阁观赏题名的时侯呢……
　　剑椟之内，并无寒光戾气。一片与乐鸿所赠相同的骨鞘，一截七寸余长、相同质地、相同色彩纹饰的骨质剑柄。
　　“果真没有剑刃呢，有影无形，名不虚传。不愧是和帝都苍族祭园里的凌扩齐名并称的神器呢～”蔚辽一阵感慨，想必也眼馋久了。
　　乐鸿他们对这点倒似不怎么感兴趣，也没再得寸进尺说要把剑取出来赏看，我还以为他们定会提及此事呢，那我可万万不会答应。结果这三人却只是盯着那片骨鞘一脸古怪的看个不停，姓乐的不是以前就见过了吗？
　　只听他喃喃道：“果然不是，竟一模一样呢……”什么不是，还又一样？还说什么看剑、赠鞘来的，果然是另有隐情。这小子在打甚主意？不过我刚得了这宝贝，也就懒得再想其他，反正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东西到了我手他就再别想要回去了。而且说好是白送的，也休想从我这套什么便宜。毕竟我对他这种混蛋可是没什么客气好讲的。
　　我小心翼翼将手上这一半骨鞘也扣入椟内，目测一番，果然是一套的。我心里越看越是欢喜。想原来椟中的这片骨鞘乃是当年赏剑时祖父老头子所赠，哥哥见后惊喜的不得了。我问怎只有一半，他说这骨鞘是从远古遗迹中得来的，出土时就只一片而另一半应为木制，因年代久远早已腐烂了。我大呼可惜要为哥哥找块好木料配上那另一半剑鞘，他却不肯，说即便再配上了也比不得原来那一半，只会不伦不类而已。他就是这么个别扭人，我也只得随他，可心里难免一直遗憾。没承想今日乐鸿所赠的这片跟它竟是原配，真是意料之外的大喜。哥哥见了不知又要多欢喜呢，嗯，正好可以借机向他要求……
　　我正这样那样的想象着，忽一抬头发现在场的众人各个盯着我直瞅，此时与我眼光相对更是一片惊叹不已。搞什么鬼？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儿啊？
　　他们吞吞吐吐，倒是不分敌我的一至。我没甚耐心，瞪人。
　　乐鸿摇头叹道：“早知道小侯爷绝非常人，一双异色眼瞳世之罕有，可直至今日方知您这双瞳又何止是稀罕，简直是奇极妙极呢。”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现在才发现我瞳色相异，奇妙非常？
　　他见我不解，便指着剑椟中两片骨鞘道：“您的瞳色竟与这鞘上所刻的远古苍兽一般无二呢，都是左瞳漆黑如子夜天幕，右瞳苍茫如黎明雾霭，当真妙哉。”
　　“原来是说这个呀，啧，我当有什么重大发现呢。先王和哥哥也都称赞过我的右眼和这充作眼瞳的石头极为相像。不过，这左眼也一样颜色倒没甚稀奇的，你放眼看看，这里哪个不是黑色眼瞳？真是少见多怪。”
　　我又瞪眼，不想在这上头多谈。可姓安的小子却可恶的拽住话头不放：“听闻你本就是苍族后裔，又有一双与这苍兽雕像一般无二的异色双瞳，不叫人惊奇才怪呢。”
　　我极度不悦。
　　可这小鬼还不算完，仍续道：“一个人长着一双和上古怪兽一样的眼睛……哼哼，江小侯爷果然不得了呀。”＊的，这小子纯粹找抽，他今天第二次犯我忌讳。
　　苍族相传乃是魔族后裔，我又长这么双眼睛，最恨别人拿这说事儿。而且他还敢暗讽我像怪兽……好，那我就怪兽一个给他瞧瞧，我要轻饶了他才算我对不起他呢！

作者有话说

　　乐（y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