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月华如海

3、啸天

　　夜色将近，秋风渐重。
　　“玉儿，放了它，我们该回去了。”苏御火抖落短衫上的落叶，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形，被暮日染成金黄。
　　苏御火，冀州侯苏护养子，三岁时被收养，自此摆脱奴籍，并为苏护亲自教导，其人天赋异秉，诸事过目不忘，尤善兵法防护，人称“天神之盾”，乃兵法奇才。帝辛曾多次与苏护讨要，希望苏御火为大商重用，均被苏护婉拒，苏家仰仗帝妃苏妲己维护，并未得帝辛为难。此是后话。
　　苏玉此时正在哄骗那蓝目小狗，哪里听得苏御火的话。从凤胆龙肉已许到日月星辰，但凡她能想到的，都许给了它，好在这狗儿并不会说话，不然真是妖孽的想吃龙肉，还真是让这苏家二小姐很难办，不过，也正是这狗儿不会说话，苏玉也认为这狗儿是默许了认了她当新主子。
　　苏御火在一边好笑，不就一只狗吗，却好像在讨好情郎。情郎？若真是情郎……苏御火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并不知道，这狗儿与苏玉的渊源。
　　苏玉再次抱狗儿，狗儿终是没躲，乖乖的匐在了她臂弯里，她心里暗喜，总算是小扳回一局，这笨丫头倒是没仔细想，这是狗儿自己来找她的。
　　“回了，回了，御火哥哥，我们走吧”，乖乖狗已哄骗到手，回头又可以和那狗主子谈条件了。当然，苏玉开始是想用强的，怎的也不会如此劳神费力，不过，看那狗儿的眼睛，她竟不忍心，其实也是怕它咬她么。
　　“玉儿，这狗一看就是有主的，不可带它回去。”这狗儿的脖颈上赫然挂着一枚铭牌，仔细看了，似乎是何人的指印，回去后干娘见了又要审，再者，万一狗主人找上门，堂堂苏家竟然劫人家一只狗？笑话。
　　“有何不可？”苏玉抱紧怀中狗儿，怀中狗儿正困倦的打盹，苏玉扬起莹白的小脸，对苏御火噘起小嘴，狗儿都同意了，还有谁不同意。
　　苏御火摇头，总不能白长她三岁，伸出手来要抱下小狗，那狗儿竟睁大眼睛，微微疵了牙，苏御火手一顿，这，难道是，发怒？
　　“小姐、少爷，”小青提着裙襟，远远跑了过来，“你们果然在这里，老爷回来了，夫人找的急呢。”
　　“爹回来了？”苏玉俏眼一亮，这一不见，已有小半年，不知这回爹又带回来了什么希罕物件，想来，抬腿就跑。
　　“玉儿！”
　　“小姐！”
　　苏玉机警的回头，戒备的看着苏御火，越发抱紧怀中的狗儿，这件事，没的商量。再看小青，正支吾着不知要说什么。
　　“小青快说！”苏玉急道。
　　小青脸一红，低头不看苏玉，“是夫人说小姐在东临湖的，夫人还说，小姐听到老爷回来了定要跑回来的……”小青一边说，一边耐住性子不让自己笑，而一边的苏玉早把眉头紧在一起，“夫人还说，小姐莫要跑的和小狐狸似的，再有两年小姐也要出阁了，不可失了女儿的矜持，此一番跑，少不了要路过管大人的府第、张大人的府第、刘大人的宅子，还有张夫人的铺子，不可让人家笑话了，就是小姐愿意被人家笑话了，也不好让老爷也被人笑话了，就是老爷愿意被人家笑话了，她当娘的也脸上无光……”
　　苏玉翻了个白眼，伸手要小青打住，咬了银牙，清浅一笑，屈膝一福，转身款步而行，两人却没见到背过身去的她，正恨的碎碎念，“只道不是亲爹，竟也不是亲娘。”
　　小青掩了口笑，苏御火早笑的直不起腰，天下能治了苏玉的人，怕是只有苏夫人了。

　　入夜庭深，曲径通幽处，流云庭亮起几盏大灯，明眼的下人都知道，流云庭掌灯，不是贵人来了，就是老爷回来了，眼见着自家小姐欢跳着过去，那就猜都不用猜，定是老爷回来了。只是，这小姐为何站在流云庭外呢？而少爷早已坐在庭内陪老爷喝茶聊天了。

　　“娘——”苏玉这一声叫的格外清脆，委婉长扬，只一声，所有哀怨，所有委屈，所有不甘就都饱含其中，再加之苏玉楚楚的小模样，泪眼盈盈的闪烁，怀中还抱了只同样楚楚的小狗，任谁见了都要心疼。
　　“小若，你又逗玉儿。”苏护终是看不过去，出来求情。
　　“这丫头一天比一天野，老爷倒是不管她，我若再放任她，她还不定生出什么事来。”
　　“又怎么了，小若莫气。”苏护轻轻抚过苏夫人的背，执了她的手，牵进屋来坐，只将苏玉留在门外。唉，不是爹不疼你，还得先紧着你娘来。苏玉她娘，好歹也是她爹千求万拜当仙女一样哄回来的，论谁也不能气着他的小若，女儿？女儿是第二宝，第一宝还是老婆。其实，这还真是个仙人老婆，只是苏护也不知。
　　苏御火自不会妨碍苏老爷哄老婆，他自屋里出来，踱步到苏玉跟前，这小妮子还一脸的委屈，苏御火俯下身，在她耳侧轻声道，“玉儿别装了，干娘早进屋子了。”
　　苏玉嗔怪一声，接着脸上就挂上贼笑，刚才的楚楚可怜全然不见，“御火哥哥，我们去后院？”
　　苏御火自不是来与她去后院的，见她如此顽皮却真真无奈，不想问她，只是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不远处竟有几个才到苏府没学过规矩的小厮一直愣那里，在看热闹吗？苏御火心中一怒，信手拈来一片落叶，只用一成力挥了过去，一名小厮的衣服忽的裂开，继而要尖叫，被识相的人捂了口，统统退了下去。
　　“御火哥哥，何来与他们动气？”苏玉攀住他的手臂，将头靠了过来，“娘偏说这狗儿是我的克星，这种不让我养它的理由，玉儿怎么会信服，再说，真是克星，它也来了，再躲也躲不开了。”苏夫人不是没教过苏玉男女授受不亲，只是苏玉不明白，她默认与她御火哥哥应不是在男女关系这一层的，当然，这也只是她一厢情愿。而苏御火，也知自己身份尴尬，纵对苏玉有心，也是说不出来。刚苏护问他如何看管家提亲的事，明里是征求他的意见，可他，有没有意见又能改变什么呢。

　　“先前看上个野猫浪鸟的能依她的也都依她了，这次，又看上了别人家的狗。”苏夫人清丽的嗓音传到屋外来，苏玉伸了伸舌头，想跑，被苏御火拖住，你娘还生气呢，还敢惹她。
　　这苏家夫人，论理嫁于苏护已数十年，并且生过两个女儿，保养再好，也得是个少妇模样了，但她这数十年，只添风韵不添沧桑，依旧面若桃李，身若扶柳，仿如二八少女一般，纵使生气了，也如娇俏少女在撒娇一般，惹的这苏护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小若，玉儿也不小了，什么话，不能和她好好说。”
　　苏夫人不可思议的看了苏护一眼，分明在说，你那好女儿，好好说的话，何时听过。
　　避过苏夫人的杀人目光，苏护笑道，“不就一只狗吗，也没见人来找，先让她养着好了。”
　　“夫君见过蓝眼睛的狗吗？”苏夫人柳眉一扬，我的老爷啊，那是哮天犬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