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月华如海

2、御火

　　初秋，叶泛萧索，如与风细语，孤叶偶随风共舞，天蓝至深。
　　东临湖边一红衣少女，正坐于湖畔，执一石子丢入湖中，看那涟漪荡开，眼中满是笑意，而她身旁的青衫长靴少年，则盘腿坐于她身侧，微合了眼，面迎悬日，静心养神。
　　“御火哥哥，我听小青说，管叔叔来给他们家管碧姐姐求亲呢。”红衣少女侧首一笑，一双大而精灵的美目经这一笑，弯成半月。
　　“如何？”身侧的男子不为所动，依旧合眼养神。
　　“大哥，是管碧姐姐啊，朝歌第一美人。你忘记啦？前日管家寿宴上，你还和人家眉目传情来着。”红衣少女半跪起身，一手指点了苏御火的额头，语调也高了些，“难道你还忘记，你替管姐姐挡酒，还连喝三大盅？”
　　“玉儿！”苏御火无奈，揉揉额头，愤懑的看了眼前的美人一眼，止了她要继续的话。怎么就是眉目传情了呢，还不是为了给他这宝贝妹妹善后，说起挡酒，到不如说是为了还管家小姐的人情，但御火倒也没忘记，那寿宴上，管叔叔和自己干爹看着自己贼兮兮的笑，这求亲的一出戏，怕是早就商量好了。
　　“玉儿还说，还不是你惹的祸，我倒没问你，寿宴刚开始，管家老寿君的话还没说完，你倒是跑哪里去了？”
　　苏御火到不是有意和他的宝贝妹妹瞪眼睛，只是自寿宴之后到今日，这倔强妹妹任威逼利诱，死也不说寿宴那日怎的就在筵席上消失了，再一想到她无心而给他惹到的麻烦，不由的心里一烦，就表现了出来。
　　苏玉，冀州侯苏护的二女儿，自小被娇惯着，从她爹到哥姊，从未被人凶过，当然，她娘除外，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苏御火和她瞪眼睛，不由委屈起来。
　　“何故问我？我去哪里与你娶管姐姐有何干？”要她怎么说，她总不能说，她去偷人家狗，被狗主人发现，而那人又不是什么良人，把她丢在房顶上，还别说，就是管家的会客大厅的房顶，又被那坏人施了术，不能说话不能动，任她听见管家老寿君点她的名字要见她，她又不能答，那能怨她吗？眼见着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频频看向御火，倒是管碧给她解了围，说先前与她说了小女儿的私房话，不由两人对饮了几盅美酒，而苏玉的酒量实在不济，头有些晕，在自己房里歇息，这才见他爹缓了一口气，叫过御火也不知道轻声说了什么。
　　苏御火被她气得说不出话，又自知这麻烦也不该全怪她，不由把头别到一边去，舒了口气，让自己静心。
　　“我若没画那画，老寿君也想不起来见我。”苏玉想来想去，把怨念都集中在了她画的土里土气的贺寿图上了。
　　“想的美，你画的那么丑，”苏御火好笑道，“玉儿是真的不知？”
　　“诶？”苏玉放下手中的石子，诧异看着苏御火。
　　“玉儿当管家只有小姐，没有少爷啊。”苏御火说罢大笑。
　　苏玉一时迟疑，待明白过来，顿时恼了脸，狠推了下御火，“再不理你了。”
　　其实，苏御火是早知道了求亲的事情的，哪里还等苏玉献宝似的说，所以他今天心情很不好，他真不知道干爹会不会同意，毕竟，管苏两家多年世交，这联姻一事，只能是锦上添花，而管家诸人在朝堂任职，尤其是管律林，是大王身前得意之人，极为受重，委任丞相之职，稍一伸手，也遮得小半边天，即使没有这世交的情份，干爹也不会拒绝吧。想来，苏御火不由叹了一口气。
　　“御火哥哥？”苏玉见他叹气，忘记了赌气的话，又来哄他，见他抬眼勉强笑给她看，她才安心。
　　苏御火双手一叠枕在头下，重重倒在落叶上，放眼望远空，眼中却只有那精灵的人儿在笑，她怎么就什么都不知道呢？
　　苏玉依旧丢着手中的石子，而那一双美目却穿透沧海桑田，仿若看到了世界尽头，她在心里对自己道，“在这个世界，我能做什么呢？”

　　“御火哥哥，你看，那是什么？”苏玉轻跳起身，指着东临碧水上泛着的一抹缓缓移动的金黄。
　　苏御火微眯下眼，顺着苏玉的视线，摇头，“不知。”惹得苏玉翻了一连串的白眼。
　　“就知道御火哥哥不知，玉儿下去看看。”苏玉一脚蹬下麂皮小靴，就势要淌水下去，扑拉拉的动静，惊得一丈外的寻草籽的小鸟才刚落下，又展翅飞去。
　　苏御火眉头一皱，拉住苏玉的手，哀叹一声，“怕了你了，小祖宗。我去还不成吗？”
　　苏御火脱去长靴，用脚尖试探了下湖水，好凉，同时心也突突的狂跳起来，想来还真是奇怪，每次沾水，心都要狂跳一番，竟就连洗澡都是。回头，见苏玉正探究的看着自己，苏御火索性收回了脚，“你哥哥我不会游泳，还是留下来多活两年吧。”
　　苏玉嗤笑一声，“偏你妹妹水性好的很，我去。”
　　“玉儿也不许去”，苏御火拉住她，“秋水伤身，由你胡来，回头干娘又要骂我。”
　　“我要去！”苏玉拗了性子，又哄苏御火道，“御火哥哥不说，娘怎会知道。”
　　“不许。”苏玉一听，扯出手就偏要下水，苏御火拉她不住，顺势将她拉入怀中。这女子，从小到大，就不曾听过他的话，越是不要她怎样，她就越是要怎样，该拿她如何是好呢？越想越是恼，苏御火不由收紧了环抱苏玉的双臂。
　　其实，苏玉心里也犯晕，明明简单一件事，好说歹说都不成，秋日的湖水？那有什么，她怎么也是玉面狐仙降世啊，一破湖水也让御火紧张成这样，她以后在仙道还怎么混啊，若不是她娘封了她的大部门术法，谁能拦的住她。越是这样想，越是挣的厉害。不过，她那古怪身世，倒是只有她娘知道，苏玉对此一点倒也守口如瓶。
　　两人正在拉扯间，那抹金黄却慢慢靠向他们所在的岸边，两人的动作不由都一滞，都瞪大了眼牢牢盯着那抹金黄。
　　诶，是黄毛啊。
　　嗯，是黄毛小狗。
　　苏玉慢慢拿开苏御火的手臂，蹲在正上了岸，抖弄湿了毛的小狗面前，“又是你，蓝眼睛小狗。”
　　那狗儿仿佛极通人性，听了苏玉的话，渐抬起头，嘴角竟似挂了笑，就是我，怎样？
　　苏玉突然扯起裙襟包住小狗，看你还怎么跑。
　　隔着裙布，小狗呜咽一声，苏御火交叠双臂，微侧了头，莫明其妙的看着喜不自胜的苏玉，“玉儿这是做什么？”
　　苏玉挑眉，“就是想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