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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胎双生孰能知福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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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自家亲妈肚子里,杨慕不敢大动作地反抗,而是小幅度地动一动,以表不满。可杨慕毕竟还是个胚胎,四肢虽然生长出来了,但还没有发育好,要么不容易动起来,要么一动就容易过度。
杨慕一不小心就动得狠了点儿,她的准亲妈闷哼了一声,伸手抚了抚肚子,和声细语道:“乖,孩子,再过段时间你就能出来了,不急着翻跟头。”
“小姐,你多吃点儿东西吧,人家怀孩子都食欲大开,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生下孩子还能长个几斤,你却日益消瘦,脸色也越发不好了……”
素桐还在碎碎念,声音遥远而模糊,杨慕却意识到了一件事。刚刚那个击打的来处与她亲妈摸肚子的来处完全是两个方向,不可能是有人从背后打了她亲妈,更何况还隔了根脊柱。从方向上判断,杨慕也能感觉到,那个击打她的来源正是在子宫内部,不可能是杨慕自己拗了个扭曲的造型然后一个激动误伤了自己。
想来想去,可能性只有一个,杨慕默默伸脚踹了一下:怪不得我老是觉得挤,原来我亲妈肚子里是对双胞胎,除了我,还有一个,但是丫胎动一下跟和我打架似的,地方小,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杨慕应该是踹到那个和她共享子宫的小家伙了,因为她的肚子又被打了一下。杨慕想了想,扭动了两下,向那个小家伙挤了挤:我挤得你不能伸展四肢,看你还怎么踹我!
杨慕作为一个胚胎,在她亲妈的肚子里像个毛毛虫一样扭动来扭动去,而另一个胚胎,作为一个即将成为婴儿的生物,被杨慕挤得急了,开始努力反抗。好好的子宫,成为了这俩货的战场。
可想而知,她俩这样动来动去,苦的是她们的准亲妈。
杨灵馥弯下腰,捧着肚子,她脸上的气色本就不好,这下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两眼瞬间变得泪汪汪的,同时倒吸了几口凉气,秀丽的脸庞都微微扭曲了,想必是杨慕她俩的动作让杨灵馥受折磨了。
素桐正想去给杨灵馥换点新鲜热乎的点心,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了杨灵馥的动静,一回头,却看见杨灵馥单薄的身体弓成了虾米,慌忙放下手里的点心盘,跑到了杨灵馥边上,扶住她,焦急地询问道:“小姐,你还好吗?我现在就去请府中的大夫。”
杨灵馥忙拉住素桐,强撑着说道:“只是我肚子的小家伙太活泼了点而已,不必去麻烦大夫。”
杨慕听见了外面的对话,自觉地停止了动作,缩回了原来的角落,自我检讨:虽然我现在是个胚胎,但我拥有一个成年人完整的记忆与智商,居然和一个胚胎计较,还在亲妈肚子里打来打去,这点出息真是够丢人的,亲妈,对不起,是我的错,不会再犯了,我会好好地乖乖地蹲在你肚子里等出生的,你一定要撑住啊……
经过这么多天光明正大地偷听,杨慕早就发现杨灵馥是个黛玉似的人物,不仅身娇体弱,而且有郁结在心,虽然很温柔,但这性格让杨慕不禁感叹自己能长到那么大是真不容易,要是她不小心折腾得杨灵馥出事了,杨慕哭都没地儿哭去,只得认怂,被踹两脚也不碍事,等出生了以后再算账,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杨慕只需要再等几周就成。
杨慕安分了,她的一母同胞像与她心有灵犀一般,也迅速地安静了下来。两个胚胎在杨灵馥的肚子里各据一方,虽还是挤,但已比原来好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杨慕除了睡觉之外,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等出生,顺便在清醒的时候听听杨灵馥与他人的谈话,从中推断出大概的背景情况。
在杨灵馥的肚子里,杨慕困了就睡,睡醒了就听,除非杨灵馥与人说话时恰好提到,否则她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也就无从推断自己什么时候该出生了,她只能感觉到子宫越来越挤,原本她还会和她的同胞推挤一下,但是有克制,最多抱着滚两圈,现在根本不用推搡,因为她俩无时无刻不贴在一起,挤着挤着也就习惯了,而且胎位固定了,她俩也不大能动弹。
直到某一天,这样憋屈又安宁的日子终于结束了。杨慕正在沉睡之中,迷迷糊糊感觉到周围一阵涌动,不明所以地醒了过来,她动了一动,立即就兴奋了:这是羊水破了,我要出生了!虽然第一反应听上去有点诡异,但这是杨慕内心的真实写照。
果然,遥远的地方传来了素桐的惊呼声:“小姐要生了,快去请接生婆!”
此时杨灵馥的心情和杨慕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一是激动,二是恐惧。杨慕为何激动不用多说,杨灵馥激动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即将出生,这很正常。杨灵馥恐惧也很正常,这是她第一次生孩子,怎么能不怕?而杨慕的恐惧是因为她即将面对自己在等待出生时种种疑问的答案,她的性别、她是否残缺等等,这在她出生了以后自然就会知晓,无论未知的内容是什么,等待未知的过程中总会夹杂着恐惧。
杨灵馥羊水一破,就立刻被挪到了床上待产。素桐打发底下的小丫鬟去请接生婆了,而她守在了杨灵馥边上,面露担忧,唯恐杨灵馥发生不测。
因为杨灵馥接近临盆之期,所以府里提前让接生婆住了进来,请接生婆这事儿本应很快,可磨蹭了许久,杨灵馥都发生宫缩了,接生婆的影子还没出现。素桐没生过孩子,也没伺候过生产的人,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叫人烧了热水,将生产用得上的器具都煮了一遍。
一次宫缩过去,杨灵馥咬着牙愣是一声没吭,只是疼得冷汗涔涔,脸色发白。素桐看得心惊胆战,主子受苦,她却无可奈何,恨不得自己代杨灵馥去生孩子。
这次宫缩不仅是杨灵馥受苦,杨慕也很不好受,本来子宫就不大,平时就挤得慌了,可现在子宫一收缩,杨慕立马体会到原来那个时代北京地铁早高峰的感受了,她感觉自己脆弱的小身板分分钟就会被压成一团分辨不出骨肉的东西。
在第二次宫缩开始之前,接生婆终于姗姗来迟。素桐刚想出言质问,就听接生婆一迭声地告罪,领路的小丫鬟同样是面色紧张,辩解着路上耽搁的原因,素桐闻言面色不虞,但也只能把嘴边的质问咽了下去,让接生婆赶紧准备接生。
杨慕在杨灵馥肚子里听得清楚,但也顾不上多想了,宫缩已经开始,杨慕只能专心致志地配合出生了。
杨灵馥想忍着,但骨盆变形,产道被撑开,这种生产的痛楚实在不是她能够忍得住的,不自觉就痛呼出声了。素桐仍旧什么都做不了,该做的接生婆在做,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床边陪着杨灵馥。
杨慕想出生,她的同胞也想出生,俩人在这即将出生的时候又杠上了,挤在了产道口,杨慕出不去,她的同胞也出不去。所幸杨慕是有着成年人的理智的准婴儿,不像那孩子只有本能,听到杨灵馥的痛呼声就知道这样下去只会一损俱损,不如让那孩子先出去,晚一会儿没关系,只要能平安出生就好。
很快,随着那孩子慢慢地移动,杨慕在子宫里的空间也稍微富裕了一点,不再这么难受。只是,还没等她稍微轻松一点,杨慕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
“不好,孩子胎位不正,脚先出来了!”接生婆有些慌张地嚷嚷,“还只出来了一只脚!”
杨慕顿时对自己的同胞咬牙切齿:我的胎位是正的啊!我的头是朝外的啊!你先出去我可以让你,但你丫能不能摆正胎位啊,你要是不能顺利出生,连带着我也会死在娘胎里!你个小屁孩非要跟我争什么!
素桐也慌了,问接生婆:“怎么办?”
“把这只脚塞回去,让孩子两只脚一起出来。”接生婆说着,就把小孩的脚塞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杨灵馥的痛叫声已经变得有些弱了,小孩才重新出来了一点。只是素桐看见的时候,感觉脑子都嗡地响了起来,说话时都惊慌地带上了哭声:“还是一只脚,怎么办啊?”
杨慕感觉自己也慢慢开始不舒服了,再这样难产下去,她捡来的一条命估计得告吹,于是她咬了咬牙,伸手开始尝试摸索那孩子的另外一只脚,她从来没在杨灵馥肚子里做过那么大的动作,但事急从权,杨慕不得不这么做,虽然不大能控制好自己的肢体,但她还是尽量在摸索时将动作幅度减到最小。
尽管杨慕已经尽量减小动作幅度,可杨灵馥肚子的动静实在太过异常,接生婆还是察觉到了,伸手摸了摸,用一副大事不好的语气说道:“夫人肚子里的是双生胎,可看如今这情势,若是夫人能够撑得住,先出生的这个或许能活下来,还在肚子里的恐怕出来时已经是个死胎了。”
杨灵馥虽然听到了,但她连生产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哪能做出回应。
杨灵馥肚子里的杨慕却是听见了权当没听到,她能不能活下去不是别人说了算的,她好不容易摸到了那孩子的脚,一把按住就向外推,心里暗骂:我急着出生呢,你那么坚持地玩什么劈叉?
不知过了多久,杨灵馥快失去力气了,可接生婆奇迹般的看见了孩子的两只脚,立马对外面候着的丫鬟嘱咐道:“快拿人参来给夫人吊着。”
杨灵馥在人参的支撑下拼了命地使劲,接生婆在外面拉住孩子的腿,杨慕在里面努力推,那折腾人的孩子总算出来了。那孩子一出去,杨慕立马就轻松了许多,即便有产道的挤压,还有接生婆在杨灵馥的肚子上用手推,杨慕也觉得那像是按摩。
在被接生婆倒着拎起来,然后把羊水从呼吸道里咳出去的时候,杨慕终于真真切切地有了活着的感觉,劫后余生一般地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说什么母子俱损,说什么我活不下来,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亲妈好好的,我也活蹦乱跳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