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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八 盗窃犯 ...

  •   “我觉得,我们应该有必要研究一下,开源节流的问题。”隔着一堆篝火,钱宁捧着一个热腾腾的红薯,面色非常凝重。

      我把自己的红薯剥开了皮,啃了一口,烫的舌头打滚,也没有理她。

      她习惯了我的以沉默表示默认,继续说道:“你看,我们才出门了五天不到,钱就用完了。而从淮安到山西,等于斜插了小半个中国,光靠我们两条腿走,等走到了,你家少爷恐怕已经打完收工回家种花了。”

      她剥着红薯皮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加快进程,争取在你家少爷收工之前,找到他。”

      我看了她一眼,说道:“早就提醒你让你带钱了,你不带钱,我只有省着用,谁知道你那么娇贵啊,非要坐车非要住店吃饭还挑三拣四的嫌人家米里有沙菜里有虫,哦,现在钱被你花完了,你又才发现你压根就没走出多远?要我说,你趁早回淮安吧,说不定你回去了就能见着少爷了,也不劳烦你满中国的找他了。”

      钱宁吞下口中的红薯,说道:“这怎么行,好不容易出来,就这么回去,那不是自投罗网,我才不要回去,就在外面流浪挺好。”

      我说道:“流浪挺好?那你没钱住店,别叨叨啊。没钱吃饭,别抱怨啊。好话坏话都被你说完了,不回去,咱们还有第二条路走吗?”

      钱宁笑道:“咱们可以边走边赚钱啊。”

      我翻了她一眼,问道:“你打算怎么赚?胸口碎大石?唱歌跳舞?”

      钱宁斜了我一眼,说道:“你的思想怎么那么落伍呢,胸口碎大石那都是什么年代的事了,没本事的人才会去街边卖艺呢。”

      我吃着红薯说道:“好好,那你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她往我旁边拱了拱,笑道:“你不是会武功吗?那去随便找个地主什么的,摸他们一点钱不就行了。”

      我放下红薯,鄙视的看着她,问道:“好歹你也是根正苗红的三好学生,从小到大上的思想品德课都学哪去了?你的政治难道是体育老师教的?你的毛思课不是学的挺好吗?你不还是学生会干部吗?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这就是你的真实嘴脸?”

      钱宁抱着我的手臂,摇晃着笑道:“别那么认真嘛。这时候哪有什么思想品德什么马列主义啊,再说了,我又没让你去偷平民百姓,咱们去偷地主也算是给无产阶级弟兄报仇雪恨吧。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不是你们习武之人的立足之本吗?”

      我抽出了手皱眉道:“别胡说八道了,我没你那么高的觉悟。你想偷你自己去偷,我反正不去。”

      钱宁靠在我的肩膀上哼哼唧唧的撒娇道:“霜霜,你最好了,你就去嘛去嘛!”

      我往旁边挪了挪,躲远了她,说道:“不去。”

      她直起身子,说道:“你就舍得让你家的少夫人露宿街头喝西北风吗?”

      我啃着红薯答道:“你自找的。”

      钱宁安静了片刻,长长的叹了口气,嘤嘤出声,假哭道:“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的绝情!连我给你答到,给你抄作业,给你抄考卷,帮你挡情书的深厚革命友谊,都不顾了吗?”

      我打了个冷战,说道:“停停停,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钱宁道:“我哪里不正常了?不正常的是你好不好?”

      我奇怪道:“我跟你站一起,有病没病别人一眼都能看出来好不好?”

      钱宁道:“可是,咱俩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对不对?可为什么我却觉得只有我才来自二十一世纪,而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明朝人?求你别忘记大明湖畔的韩冬月好不好?”

      “这个么……我是入乡随俗,不把自己当这的人,我又怎么融进来,怎么活下去?”我叹了口气,说道:“至于韩冬月,她太遥远了,忘记,就忘记了吧。”

      钱宁拍拍我的肩,说道:“咱俩不是同一类的人,我没你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顾虑,我只觉遇到事情一定要找出最有效的解决方法,只要后果不会对自己不利,那就尽管去做好了。”

      我坚决的摇摇头,说道:“说不偷,就不偷,身为花家的婢女,还要去土财主家里摸钱,我可丢不起那个人。你自己去吧,祝你好运。”

      钱宁问道:“你真不去?”

      我重重的点头,说道:“真不去!”

      “好!”她蹭地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不去,我去!”

      我见她雄赳赳气昂昂大步离去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家伙,想到哪做到哪,真以为这里的一切都跟她无关,简直跟以前的我,一模一样。

      记得那时,我好像也很认真的研究过偷东西,貌似,还是去一个和尚庙偷一件很了不得的东西,对了,就是偷那个六脉神剑。想起来,很久没见过素玉了,那只变成了马的乌鸦精,也不知这么多年都在干些什么,早知道以后没她什么事了,我又干嘛要费那个力气把她变成马。

      做一只自由自在的乌鸦,不是挺好。

      抬起头,钱宁已经消失在了视野尽头,我站起身,撤了篝火,亦往钱宁离开的方向走去。

      当年我有神力支撑,天不怕地不怕,而她有的只是一具柔弱的身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如不跟紧了看着她,天晓得她会给自己招惹些怎样的麻烦,让自己如何的花样作死。

      悄悄的跟在钱宁身后,我看到她鬼鬼祟祟的摸到了村里最大的一圈院墙外,围着院墙转了一圈,选定了一棵挨着墙的树,开始攀爬。

      钱宁的身手,基本等同于没有身手,她爬树的模样,蠢笨如熊,不忍直视。我蹲在墙角看着她在树根那蹭了半天,又是爬又是跳,却最高不过离地三寸,在觉得她丢人的同时,又觉得她这表演,见所未见,相当有趣。

      饶有兴致的继续观摩,想看看她能想出怎样奇特的方法翻越那道低矮的围墙。钱宁也许是感觉到自己没有爬树的天赋,两手叉腰的看着院墙静默了一会,便开始后退。

      后退两步,又后退两步,退到背挨上了对面人家的院墙,她一捋袖子一低头,如老牛抵角一般,冲着围墙猛冲了过去。

      她这是打算把墙撞塌吗?

      难道她放弃了当小偷,打算改行干强盗了?

      我站起身,怕她当真撞坏了人家的围墙,然而她只是跑出了几步,就来了个急刹车,堪堪的停在了围墙前。

      撞墙这一招宣告失败,她又在墙旁边踱来踱去,最后抓抓脑袋开始四处张望,瞥见前方不远有一户没有围墙的人家,便欢脱的往那户人家奔了过去。

      我紧跟而上,藏进了一旁的阴影,见她趴在人家的窗户上用力的朝里观看,而后捡起地上一根细细的木棍,塞进门缝开始撬门。

      门闩微微响动,惊动了隔壁的看门狗,犬吠一起,整个村子立刻惊醒过来。

      村里所有的狗全部冲着这一个方向大吼大叫,一户户人家的门窗,透出灯光,速度快的,已有人打开门举着锄头冲了出来。

      钱宁吓得立即浑身僵直,退后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拔腿便跑。

      她这一跑,顿时吸引了全村火力,有人高声叫着抓贼,追了上去,这么一喊,更多的人加入了抓贼大军。

      我叹了口气,自房顶上掠过,钻进了村道上的树荫当中。

      这村里只有一条道,环成一圈,在村□□汇。钱宁没头苍蝇一样的往前狂奔,村民们兵分两路一波追一波堵。

      我本想赶在村民追上她之前把她带走,但想了一下,又觉得十分有必要给她一个不守规矩的教训。

      钱宁没有任何反抗的被一群壮汉押到了村口,一众的火把之中,只有一位长者打着灯笼照着钱宁,听着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汇报,却并没说话。

      我混在村民中间,摸了一圈的钱袋之后,又悄悄的隐入黑暗,纵上村口路旁的树梢。却见钱宁嬉皮笑脸的对长者说道:“大爷,我只是路过你们这,不至于搞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吧。”

      长者诧异道:“什么欢迎仪式?”

      钱宁左右看了看,说道:“我是说,我犯什么事了,你们这么这么多人追着我跑,还非要把我抓到这来。怎么着,我路过都不行啊,你们总不会还要收我的买路财吧。”

      有村民问道:“她什么意思啊?”

      长者道:“她的意思是,我们都是强盗。”

      村民们立即喧哗起来,有人举着锄头喊道:“这臭丫头贼喊捉贼,我亲眼看到她在撬李二的门来着。”

      钱宁马上反驳道:“你少胡扯了,就你们这穷的一个村的人连条像样的裤子都穿不起,我能偷你们什么?老娘我家里的园子,都比你们这破村大,还偷你们?笑话!”

      那人气的指着钱宁的鼻子说道:“我亲眼看见的你还想不认?”

      钱宁赖皮赖脸的说道:“你眼神有那么好使吗?这黑灯瞎火的你能瞧见人影就不错了,又是怎么能看清我在撬门的?我撬的谁家的门?你让他来说,看我到底偷了他家什么宝贝?”

      有人在一旁小声道:“是不是搞错了,我没听见有人撬我家的门啊。”

      那人气恼道:“李二,你小子到底帮谁呢?这臭娘们要不是贼,干嘛要跑?”

      钱宁强词夺理道:“我怕狗不行啊。”

      那人气的无言可对,长者上前说道:“行了行了,不管她是不是贼,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总归形迹可疑,但是现在实在太晚,不如先关起来,明日再审。大家都先回去睡吧。”

      村民们闻言走了一大半,剩下几个吵吵嚷嚷自告奋勇的要担任钱宁的临时看守。长者困倦的不停打哈欠,没精神管这事,就由着那几人将钱宁带走,我一路跟过去,只见那几人一路不是推就是踹,呼着吼着,把钱宁关进了一处空置的房屋。

      我觉得这群刁民实在是太刁,这么多大老爷们对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姑娘也不懂得客气一点,如不是真拿钱宁当小偷,那便是没安什么好心了。

      一伙人将钱宁扔进了屋,堵在门口合计了片刻,说话的内容有些下流。

      我约莫出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在地上捡了几颗石子,对着门口那群刁民弹了过去。

      对于这群人的忽然昏倒,钱宁没什么反应,然当我出现在她面前,给她解开了绑住手脚的绳子时,她才反应过来,气恼道:“你不是不来吗?”

      我没理她,只是拽着她三两下奔出了村庄,不停歇的沿路前进。

      走得太快,钱宁有些跟不上,本是被我拽着走,没多久就成了拖着走,她对此表示非常不满,使劲的想要挣脱,却白费了不少力气,只能怨念道:“你干嘛一声不吭的走这么快,生气啊!该生气的应该是我好不好?你停下歇会行不?让我喘口气行不?”

      我停下了脚步,松开她,待她叉着腰穿了几口气之后,问道:“歇好了没,歇好了就继续走。”
      她摆摆手,说道:“这一夜实在太刺激了,我血压有点高,实在走不动了。”

      我拉住她的胳膊,说道:“走不动也得走,你还想等那群村民追上来把你大卸八块是不是?”

      钱宁撇撇嘴,说道:“我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入室盗窃未遂,最多也就是罚个款,拘留几天,真当我什么都不懂啊。”

      我呵呵一笑,说道:“这里不是你那个法治社会,信息传递也没那么迅速。你孤身一个小姑娘,就算是死在外面了,有谁知道?落到那群村民手里,运气好,他们会把你送交官府,遣送回钱家。运气不好,就刚才那几个人,随便把你弄死,扔到林子里刨个坑埋了,神不知鬼不觉,保准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有人知道你究竟上哪去了。”

      钱宁打了个哈哈,说道:“你明知道这么危险,为什么你不去?故意让我被逮住,你好在旁边看热闹是不是?”

      我一抄怀,说道:“是你自己说的,要见识见识这个世界,好的见识了,坏的自然也得瞧个清楚。这地方,可不比几百年后。在那边,你遇到危险了可以打110,在这你只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一句话,自求多福。”

      钱宁学我的样子也抄起了怀,仰着脸说道:“那你是干什么吃的?偷东西丢人,那好友有难见死不救就不丢人了?你在这混了这么久要还能让我遇上危险,那你也太没用了。我打从心底里鄙视你,真是白瞎了你那一身武功。”

      我深吸了口气,抓住她的手,说道:“我不可能一直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吧,总有一天你得自己在这生活下去吧。你这样一直进入不了状态,迟早有一天会出大事,到那时候,后悔就晚了。”

      钱宁抽回手,说道:“闹了半天,你还是要让我扮钱芊芊。”

      我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想让你能安全的活到你回去的那一刻,而钱芊芊的身份,对你而言就是最好的保护伞。”

      钱宁坚决的摇头,说道:“我是钱宁,不管我在哪,我变成什么样,我都是钱宁,永远都不可能变成钱芊芊。你那么想要钱芊芊,那就赶紧想办法让我回去,否则,我在这不管活多久,都只能是钱宁。”

      我微微皱眉,被她如此坚决的一番话所震动,一时之间感触良多,居然对自己一贯安于现状的心态有了那么一丝丝怀疑。

      一直以来,我都在顺从命运,以为一切随缘,就是所谓的对。

      然而那些轮回当中的一个个身份,又当真是我想要的吗?

      我会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岁月磨平了棱角,生死消磨了执念,我已看不到最初的自己是何模样。

      当初那个步入陌生的世界,对一切都怀揣着新鲜的小姑娘,是不是就如面前的钱宁一样,对自己的魂魄,无比固执而倔强。

      明知她的想法,或许是错,却依然有着小小的赞许,像是在冰封的心中打开了一扇门,灰暗了的天空现出一线七彩的光。

      若是可以,真的想看看,她胸中的这一份执念,能否一直的存活下去。

      只用钱宁的身份,用钱宁的角度,用钱宁的想法,在这个与她格格不入的时代,一直的活下去。

      我想试试,就当是为了找回那个最初的自己。

      “好吧。”我垂下眼,握住她的手,说道:“你既这么坚决,我也不为难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不拦你了。”

      钱宁抓住我的手问道:“真的?可我怎么觉得你是想丢下我一个人跑路?”

      我摇摇头,说道:“你都说了,若要让你遇险,一定是我没用。所以,我还是会保护你,直到你不需要我保护的那一天。”

      钱宁欢喜的跳了起来,大张着双臂紧紧抱住了我,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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