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江湖众生相 之 将军令》韩破晓

5、好心人（五）

　　从不碰豆腐的“金陵第一名厨”石厨子要煮豆腐了。这怕是入春以来南京城最大的闲话。
　　然而，更离奇的是，让石厨子破例的竟然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马秀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这句圣贤之言的精髓。
　　石厨子早已回厨房去了，整个酒楼却仍是扰动异常。掌柜了费了好些心思才劝得食客们各归各位。
　　马秀才和小女孩也回到桌边坐好，却蓦然发现同桌的白衣公子仍是静静的用餐，仿若方才那般扰动对他丝毫没有影响，两碟素菜快要见底。
　　这世上奇人确实不少，马秀才心里暗忖道。
　　这世上奇人多，无聊之人却也不少。邻桌的方脸汉子，借着几分醉意，有些踉跄地走到秀才这桌来。却是对着小女孩开口道：“能叫‘金陵第一名厨’破例下厨做豆腐，你这小姑娘有两下子。” 忍不住打了个酒嗝，才又继续，“话说回来，小姑娘年纪不大，模样倒生得俏，小脸红扑扑的。”说着发出咯咯咯，有些让人作呕的□□声。
　　众人闻言纷纷向小女孩看来。虽不耻那方脸汉子的下流言语，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方才事情发生得急，大伙来不及注意到小女孩的相貌，这会儿仔细一打量，只觉得这小女孩眉眼清秀，双唇小巧若樱桃，双颊粉嫩似桃花，尤其是那一双大而晶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很是灵动。不足十岁便已有这样的姿容，日后定是一位街知巷闻的美人。话说回来，这小女孩眉眼之间与马秀才是越看越约有几分相像，更加肯定了众人心中对小女孩身份的猜测。头一回，大伙觉得这马秀才其实样貌生得也不算差，只是身子骨太瘦，穿得又破破烂烂，才少有人发觉。
　　那汉子不提，马秀才之前也是没有在意这小女孩的相貌。如今一看，确实是个美人胚子。猛地被自己的想法吓倒，马秀才不自觉地伸手重重一敲自己的脑袋，读书人学的是孔孟之道，习的是圣贤之书，此等下流的想法真是混账，心中一时惭愧不已。不再看向那小女孩。
　　那方脸汉子说完并未离开，反而得寸进尺起来，微微挨向小女孩，道：“来，让大爷摸摸看，是不是和那豆腐一样滑溜溜的。”说着粗黑的大手就要向小女孩脸上伸过来。
　　众人虽厌恶那汉子的举止，也怜惜那小女孩，却碍于方脸汉子一身功夫，又有同伴在场，始终不敢出声。生怕行侠仗义不得，反而连自己的性命也搭上去。
　　马秀才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傻了，一时间竟像被定了身形一般，没有动作。
　　眼见方脸汉子的毛手就要摸上小女孩的面颊，却硬生生的在脸前寸许的位置停住。
　　一只白净的手掌挡在了方脸汉子的掌前。出手的正是静坐一旁不曾出过声的白衣公子。
　　众人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敬佩他的仗义，却也不免为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公子捏一把冷汗。方脸汉子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善男信女。
　　方脸汉子怕是也没想到会有人出手阻他，有些恼怒，力贯双臂，想推开白衣公子的手掌。不料，却推之不动。心下顿时明白这斯文公子也是个练家子。一时间酒意散了几分，认真起来，当下左手运力直拿白衣公子出掌阻挡自己的右手。
　　白衣公子巧妙的避开，却见方脸汉子掌风一转，探向小女孩的肩头。
　　白衣公子倏的双眸瞪大，身形一侧，动作快如鬼魅，竟快一步将方脸汉子即将触到小女孩肩头的手拍开。
　　围观的食客虽看不明白个中巧妙，但大体知道这公子也是会些功夫的，不至于被那汉子伤到。悬着的心不禁放宽。
　　方脸汉子连着两击不中，心中怒火更炽，大吼一声，双掌齐出，全力向白衣公子攻去。
　　白衣公子也并不与他硬搏，巧妙的一个侧避，避过凌厉的掌风，双手一抡，隔开方脸汉子双掌，轻巧地化解了掌上的力道。
　　方脸汉子双掌再出，直取白衣公子当胸。似有想以力道震碎对手周身骨头之意。
　　白衣公子正欲再次侧身避开，突然双眉紧蹙，面色微变，身形顿了一顿。高手对敌之时，不容有丝毫分神，稍有差错，便会性命不保。他这一分神，便失了对敌的先机，只能硬生生出手，接下方脸汉子一掌。
　　一声巨响，方脸汉子喷出一口鲜血，疾退数步，径直撞上身后的木桌，咔嚓，木桌应声而碎。
　　白衣公子身形未动，面色却更白了一些。
　　方脸汉子虽受重创，但心有不甘，仍挣扎着想要起身再比过，却被同伴阻挠。圆脸汉子将他扶坐在长凳上，再走向白衣公子。拱手道：“能在三招之内，将我们‘潇湘二虎’其中一人打伤之人江湖上并不多见，公子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身手，实在难得，不知公子可否报上名号，让我兄弟二人输也输得心服。”
　　闻言，众人齐刷刷看向白衣公子，心想着：这白衣公子随便动几下手便打得那什么什么虎的吐血倒地，想那二人联手也未必是他的敌手，今日就算是报出名号，也不怕他们寻仇。
　　白衣公子不只不出声，就连转头看那二人一眼都不曾。径自执起桌上的杯盏，状若悠闲地递到嘴边，轻啜一口。
　　圆脸汉子见他不理不睬，心下气愤难平，只是碍于他的身手，没有立即发作，冷冷地道：“公子武功在我二人之上，我二人输得心服口服，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但在下好言请教公子，公子却不予理睬，存心羞辱，实在不通情理。我二人虽技不如人，但‘潇湘二虎’之名也不是作假的。公子莫要做得太过分。”
　　白衣公子闻言，不愧也不恼，但仍是不看他。手中的杯盏徐徐放下，唇色却一反之前的苍白，红的有些怪异。
　　小女孩望了望他放下的杯盏，不禁瞪大双眼。
　　白衣公子偏头看看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出声。
　　小女孩伸手掩住嘴，表示应允。
　　圆脸汉子见那公子不仅不搭理自己，还与一边的小女孩眉来眼去，心中怒火更炽，就要发作，只听人群中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他不是不愿搭理你，而是不能。”
　　不能？！
　　莫非这公子是个哑巴？众人揣测纷纷。
　　只听那女声又道：“区区一个不如流的‘潇湘二虎’三招之内就能让你说不出话，看来‘关东双煞’真的是伤得你不轻啊，‘五毒公子’。”
　　“五毒公子？”霎时间抽气声四起。
　　就是江湖传闻中凭借一本毒门秘籍，毒断毒行，匠心毒运，毒树一帜，毒布天下，唯我毒尊的“五毒公子”？
　　这位面若冠玉，斯文俊朗的翩翩公子，就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用毒高手“五毒公子”？
　　一时间，众人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