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江湖众生相 之 将军令》韩破晓

22、小王爷（一）

　　“救命......救命......救命......”紫檀木雕的床上，躺着一个年约弱冠的青年，一身显旧的布衣裳与周围的锦被、纱幔极不相称。只见他额头满布细密的薄汗，整个人在床上不停扭动，口中呓语不断，看起来睡得极不安稳。
　　“救我啊，师父！”他突然嗓音拔高，猛地惊坐起来，却因为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处，吃痛地叫出声。
　　他倏地睁眼，却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心下顿时慌起来。
　　“完了完了，什么都看不见。这里一定是阴曹地府了。原以为我顾小楼福大命大，没想到却是英年早逝。”
　　说话的正是被蓝巧手重创之后侥幸保住性命的顾小楼。只见他双手抓着胸前的衣襟，面色惨白，惊魂不定。那日在场的一干人中，属他伤得最重。愣是在床上躺足了一个月，直至今日才苏醒。
　　“完了完了，我还不想死啊。我还——噢——”突然黑暗中伸手对准他的头毫不手软甩了一巴掌，他吃痛地大叫。
　　接着毫不客气声音传来：“你还没死呢，鬼叫什么！”
　　是了，他感觉得到痛，也就是说他还没死？
　　顾小楼心中一喜，大叫道：“我没死，我没死。”
　　“废话！”那人再甩了他一巴掌，道：“有我在，你哪有那么容易死。”
　　顾小楼被这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眼泪簌簌往下掉，脑子却是清醒了几分。
　　等等，这人的声音好耳熟。好像，好像，对！这声音好像他师父扫叶先生。这声音，这语气绝对是他师父没错。
　　一声“师父”尚未叫出口，顾小楼又被掴了一巴掌。
　　只听扫叶先生又道：“男儿流血不流泪。哭什么哭！”
　　顾小楼大难不死，却连连被掴了三巴掌，心下气急，破口大骂道：“第三下了，第三下了。你这个杀千刀的死老头！再被你这么打下去，就算没被那个什么手的杀死，也被你拍死了！
　　说着就要挣扎着摸黑下床，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正在这时，屋子里突然一亮，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端着烛台走了进来。
　　顾小楼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的睁不开眼，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来人。此人正是马秀才的小表妹韩破晓。
　　韩破晓对着坐在床边的扫叶先生行了个礼，道：“我方才自前厅过来，吴王爷说有事请教道长，烦请道长去一去。”
　　扫叶先生嗯了一声，又看看坐在床上因为挣扎剧烈而痛得龇牙咧嘴的顾小楼。
　　韩破晓会意道：“道长请放心，小楼哥哥我会代为照顾。”
　　扫叶先生点了下头，道：“有劳。”随即走出门去。
　　顾小楼看了看站在床边，一脸笑意的韩破晓，撇撇嘴道：“照顾我？哼！你才没有那么好心。 ‘小楼哥哥’？哼！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韩破晓听了也不气，只是将烛台小心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手指把玩着垂在身前的发梢，笑眯眯地道：“不错。我是方才听见有人大声叫什么‘阴曹地府’，‘英年早逝’，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你——”顾小楼没想到她说得这般直接，一时气结。
　　“可惜啊，你不仅没死，看起来还生龙活虎，能吼能叫。本想，若是你此番重伤而亡，正巧算是借那蓝巧手之手为城里的百姓除一大害。只是没想到你真是命大，伤得如此都能保住性命。实在可惜。”韩破晓接着道。
　　顾小楼气极，脑中却灵光一闪。只见他不怒反笑，道：“这点小伤就想要我顾小楼的命？简直笑话。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顾小楼一生做尽坏事，怕是没那么容易死。况且，妹妹你都还没死，我这做哥哥的怎么敢抢先一步呢？”
　　韩破晓闻言，面上的笑容更甜几分，道：“小楼哥哥这话说得客气。往生极乐这种好事，做妹妹的怎么敢和哥哥抢呢。”
　　“客气。”顾小楼假笑道。
　　“对了，你方才对我师父说什么，什么王爷的叫他过去？”顾小楼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韩破晓道：“原来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顾小楼接口道。
　　韩破晓道：“那日你被蓝巧手出手打成重伤，虽然得令师与豆灯大师相救，勉强保住性命，却因为伤势过重一直昏迷不醒。自那日之后，已经足足一个月了，你睡得可都是吴王府的高床软枕，难怪舍不得醒来。”
　　韩破晓字字带刺，仿佛不与顾小楼斗嘴便浑身不舒服一般。
　　“吴王府？”顾小楼这才好好地打量了一遍这房间。檀木制床，象牙为架，绢纱作幔，楠木为几，确实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他心下顿时一阵疑惑，也顾不上与韩破晓斗嘴，只是问道：“我怎么会在吴王府？”
　　“你不是这么健忘吧。当日，与你一起受伤的正是吴王府的小王爷。吴王爷顾念你也是因为保护小王爷才身受重伤，于是准许你入王府养伤。王府里名医名药齐备，想说或许救得了你一命。”韩破晓道。
　　“嗟。”顾小楼不屑道：“谁稀罕。我顾小楼天生福大命大，在哪里养伤不是一样活的好好的。”
　　韩破晓笑道：“那倒是。这是上就是有一种生命怎么打都不死。”
　　“哪一种？”顾小楼问。
　　“蟑螂。”韩破晓笑靥如花。
　　“你——”顾小楼气极。“噢——”他突然痛呼一声，身子屈成一团，好像是扯痛了伤口。
　　韩破晓见他脸色发白，不像是作假，顿时心下一紧，生怕他因为动怒扯痛了伤处，忙冲上前去探问。
　　只见顾小楼面色惨白，一手捂住右胸被蓝巧手掌力所伤之处，痛到说不出话来。
　　韩破晓见他只是捂住伤处也不说话，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男女之别，直觉伸手探他伤处。“你怎么了，是不是扯到了伤处？”她急急地问。
　　顾小楼面容扭曲，仍是不出声。突然他空出的左手暴长，一把抓住韩破晓的右臂，一使力，便将她扯进怀里。同时右手拇指微屈，扣住食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她额间用力一弹。随即得逞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韩破晓一时不察着了道，吃痛地捂住额面，一脸怒气。
　　“哈哈……哈哈……”顾小楼忍不住笑意，一面笑一面说道：“你一向警觉，怎的今日会这般容易上了我的当？”
　　韩破晓又羞又怒，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孰知，刚走到门口便一头撞上了正巧要进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