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江湖众生相 之 将军令》韩破晓

2、好心人（二）

　　众人仍在猜测，书生却已走上前去。他将手中的君子兰小心翼翼地放在石阶上，才蹲下身正对那小女孩，轻声唤道：“小妹妹。”
　　小女孩没有应声，仍是双手撑着头，只是将视线自脚上的绣花鞋移到马秀才的脸上。
　　马秀才好脾气地再开口，问道：“小妹妹是与家人走散了么？”
　　小女孩仍是不作声，看着他的眼神里却多出一丝防备。
　　她不出声，马秀才也不逼她，再接再励道：“小妹妹知道爹娘去哪里了么？”
　　小女孩依然没有开口。
　　也不知当说这马秀才是书生好脾气还是读书人死脑筋，不仅没有识趣的离开，反而悠闲地就地坐下，像是要与那孩子耗到底似的，一句接一句地问着。
　　那孩子倒也争气，自始至终不曾应过他。
　　围观的众人心底都不禁怀疑起来，这孩子是听不见？还是根本不会说话？亦或是天生聋哑？
　　就在众人揣测纷纷的时候，那小女孩却站起身来，对马秀才道：“我饿了。”一双明净如星子的大眼睛，配上软软的有如棉花一般的童稚嗓音，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一时间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移回马秀才身上，看他如何决定。小孩子最禁不得饿，天大的事情也要等到填饱肚子再说。
　　可是这马秀才是出了名的家徒四壁，身无分文，全副身家也不过几篮破书和几盆兰花而已。这接济别人的善事可不是有心就能做到的。
　　马秀才伸手在腰间摸了摸，又摸了摸，却来来去去只摸到几个铜板，原本苍白的脸色因困窘显得有些微红。月中了，他身上只剩下几个铜板果腹，本想趁着今日花朝节，将这盆开的很好的君子兰拿来换些银子，好为下半月的营生作打算。可是到了庙前，却还是因为舍不得，始终犹疑不前。
　　这会儿他要怎么办才好？马秀才看看那盆心爱的兰花，又看看那一脸期待的小女孩，再看看兰花，又看看小女孩，终于站起身，将兰花抱在怀里，对那小女孩说道：“你在这等一下，大哥哥去一去庙里就回来，给你买吃的去。”
　　那小女孩乖顺地点头。
　　不一会功夫，马秀才就从庙里走出来，怀里芬芳馥郁的君子兰换成了掌中带有铜臭味的几块碎银子。第一次见他做事如此麻利，倒是叫大家吃了一惊。
　　马秀才走回原来的地方，却不见那小女孩的踪影，一时间有些慌，生怕她被坏人拐带走。四下里转了个圈，却发现，那小小的身影正孤零零地站在酒楼前，冲里面望着。
　　马秀才走到她身边，看见她明亮亮的大眼里流出的渴望，不肖问便以明白了七八分。
　　掌柜的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孤零零地站在酒楼门口，心下一软，本想上前询问，却不料见到那穷到叮当响的马秀才走了过来，当下打消了想法，继续在柜台前噼噼啪啪地打他的如意算盘。
　　马秀才握着碎银子的手紧了紧，面色犹豫，愣是站在酒楼门口犯起了磨磨唧唧的老毛病。一大一小两条人影就这么杵在酒楼前。久到街上的人开始议论纷纷，酒楼里的食客们也纷纷停箸观望。
　　掌柜的泛着油光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指下的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一口黄牙被咬得咯咯作响。终于忍无可忍，掌柜的算盘一丢，疾步走出酒楼，本想冲着那小女孩吼上几句，却因为看见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硬是开不了口，于是转向她身边的马秀才，吼道：“你个酸秀才，没银子吃饭就走开，别像门柱似的杵在我的店门口，打扰我做生意。”
　　马秀才本来习惯性的转身要走，却对上小女孩那双眼睛，一时间双脚仿佛被钉在地上似的，迈不开步子。脑子一热，像是中了邪一般，牵起小女孩的手，径直大步走进酒楼里。
　　家徒四壁的马秀才进了城北最高级的酒楼“德福楼” 。街上霎时间像炸开了锅，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