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江湖众生相 之 将军令》韩破晓

10、五毒公子（五）

　　说时迟，那时快，沈无涯话音未落，左手便已经一掌击上麦药郎胸口。
　　她偷袭！
　　是的。沈无涯偷袭麦药郎。
　　偷袭这种事说起来不光彩，但是沈无涯有她的理由。
　　第一，偷袭便可尽得先机。与人对敌，“抢占先机”与“出奇制胜”是赢的关键。更何况，“药痴”的武功在她之上，就算他身受重伤，她也绝不敢冒险。再说，这一战她非赢不可。她不能被抓，她死不要紧，可是她绝不做害死“五毒公子”的饵。她是说过要将他碎尸万段，但那是气话。她是气他不告而别，可是那却是为了护她周全，怎么能叫她不感动，不心动？感动心动之余，自然是拼了命也要保他的。
　　第二，她是女子。女人不讲男子汉大丈夫、死要面子活受罪那套。只要能赢，卑鄙一些又如何？再说，她沈无涯是开赌坊的，算得上是三教九流的鼻祖娘娘，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更何况，麦药郎想要捉她来要挟“五毒公子”，其手段也绝对算不上正大光明。说到卑鄙，大家也是彼此彼此。
　　第三，她离麦药郎不到半尺，先叫阵的也是她。占尽天时地利，不偷袭她才是傻瓜。
　　所以，沈无涯出掌偷袭麦药郎。
　　麦药郎当然料不到她会偷袭，他以为“五毒公子”千般小心维护的女子必然是柔弱不堪、需要保护的。至少不会这么机警，遇事沉着冷静，临危不惧。
　　他算错一着，所以中了一掌，就算他身手再快，也避不开这近在半尺之内的偷袭。
　　然而，让他更吃惊的是，沈无涯的武功不俗，这一掌震得他五内翻腾，着实难受。一口鲜血疾喷而出。
　　“小心有毒！”不知是谁仗义地出声提醒。
　　沈无涯身形一动，人已经落在麦药郎身侧。身影犹如鬼魅，速度快到令人咋舌。众人惊叹之余也明白了几分，“吉祥赌坊”在南京城里开了也有十年，仗着有这老板娘坐镇，从来不敢有人上门闹事。也许并不是无人挑衅，只是闹事之人都走不出赌坊的大门。
　　麦药郎一口鲜血喷在地上，色泽鲜红，既没有冒泡也没有毒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血是没毒，可围观众人仍然疾退数步，唯恐被那鲜血溅到，重蹈刺青的覆辙。
　　麦药郎举起袖口不急不慢地擦了擦唇边的血，再凑在鼻前嗅了一嗅。双目圆睁，衣袖一抖，短镰刀自袖中疾射而出，攻向沈无涯。
　　沈无涯不退不避，反而迎上前，一个跃身，右脚一扫，硬生生将镰刀挡回去。
　　镰刀回旋着飞向麦药郎。麦药郎手臂突然暴长，稳稳地接住镰刀，凌空一划。霎时间一道白芒闪过，刺得众人连忙闭上双眼。
　　片刻之后，只听一声闷哼，接着是一片“乒乒乓乓”桌椅倒地的声响。
　　众人睁眼一看。沈无涯面色惨白，跌坐在一片桌椅的碎片中，左手捂在腰间，指缝里隐隐渗出血来。
　　“昆，昆吾刀！”沈无涯惊道。
　　昆吾刀？！就是上古神兵之一，出则石破天惊的“昆吾刀”？
　　麦药郎手中那柄短短小小，对敌之时颇为寒碜的小镰刀竟然是神兵“昆吾刀”？
　　“算你有见识。”麦药郎朗声道，声音清亮全然不若重伤之人。
　　不过片刻之间，他面色竟然变得红润带光，身形也显得挺拔而有精神，只是身上的药味更加重了几分。若不是白袍上几处被钩划破处尚有血迹，大伙快要以为眼前的白衣公子悄无声息地被人掉了包。
　　“药痴”之名果然不虚。众人心中暗叹。
　　这一叹也让大家想起了说书人成日挂在嘴边的“江湖两大憾”。一憾“怪医”蓝巧手，妙手回春却不医人；二憾“药痴”麦药郎，知药善用却不救人。
　　江湖传闻，凡天下草药，“药痴”无所不精，颇具神农之风。他一身本事若是用来济世救人，必是天下一大幸。只可惜世事往往不能尽如人意。
　　唉。
　　但听麦药郎说道：“事已至此，你亦无谓再多作挣扎，免得自己吃苦受罪。我意不在伤你，只要你乖乖听话，引他出来，我保证不再伤你分毫。”
　　“我呸！”沈无涯倒是硬气，“你有宝刀在手，我打你不过。要命就一条，要老娘乖乖听你的，门都没有。”
　　众人一怔，料不到这女霸王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女中豪杰。
　　“想不到你这么讲义气，倒是令人刮目相看。”麦药郎一步一步走到沈无涯身前，出手疾点沈无涯几大要穴，单手拿住她左肩将她自地上拎起来。“今日之事，怕是由不得你。”
　　“你——”沈无涯一脸急怒，却苦于动弹不得，只能受制于人。
　　麦药郎钳住她的手臂，就要离开，突然一阵喧闹，听得一人叫道：“是什么人敢在南京城里闹事？把他们统统给我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