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郎》谢清一

2、第二章

　　入了汝州。
　　梅凌垄立时来了精神，尽顾着往那些攀在门框上或是立在柳树下的少女身上瞟。
　　若是平时，少女被人瞧见，含羞带怯，也是可人。
　　只可惜。
　　梅凌垄面色泛黄，两蜷消瘦，眼角下垂，眼尾肉都卷在了一处，眼睛眯着，望之招人嫌恶，要不是身旁还有个康健又生得体面的陈璞搀着，当真是让人多看一眼也是难的。
　　偏生梅凌垄一点也不自觉，见到些美貌的还不忘拉扯陈璞道，“六郎。这家小娘子不错。等我此番赢了张十九，求他牵媒搭线替你求回家中。怎样？”
　　陈璞一脸木然，“不必。”
　　梅凌垄似乎有些无趣，“六郎的兴致不高！”
　　“你高就行了。”陈璞搀着摇摇摆摆的梅凌垄恼道，“好好走路。你穿着大郎的东西。”
　　梅凌垄笑道，“咦。会教训了？”
　　陈璞皱了皱眉甩下梅凌垄道，“不想去了也行。省得你输急眼了又把什么都押上了。”
　　梅凌垄却一点也不着急，展袖贴近陈璞，手仍伸着，“扶着。听说张十九是个比我还会败的。之前就把能输的八九不离十了。这么大本事。我这次倒未必会输。”
　　陈璞嘴角抽搐了一下。
　　话梅凌垄常这样说，可惜光就他打赌时押上陈璞做赌注也已经有了七八回了。
　　梅凌垄一路兴致勃勃的借着力，不多时笑道，“刘七那回，你是怎么回来的？”
　　“溜。”
　　“秦大呢？秦大比较难缠。他轻功不下于你。”
　　“大郎带了张晋时的画来赎。”
　　“大郎真舍得。”梅凌垄撇撇嘴，“果然把你押上还是对的。”
　　陈璞咬牙切齿的瞪着梅凌垄的后脑勺，“你还想不想去张十九家里了？”
　　“想。不过实在不想走着去了。”
　　“我去牵马。”
　　“那不用。走走也挺好的。”梅凌垄端正了些，压在陈璞手中的力道小了一点，立在那处笑道，“六郎。你不耐烦？”
　　“岂敢。”
　　“陈家六郎的脾气是好。难怪方才柳树下藕色裙的小娘子瞟了那么长时间。”梅凌垄抬手搓了搓似乎更加耷拉的眼角，“说合的事我肯定不行。得大郎来。要是大人能来，最好不过了。保准一说一个准。”
　　“没瞧见。”陈璞抬手一甩，梅凌垄踉踉跄跄歪倒一旁，陈璞立刻展开轻功跃至十丈之外道，“三郎本事不差，行走时还有空暇光测道旁小娘子。还赖着陈璞的绵薄之力做什么？”
　　梅凌垄哎呀一声，也不急，抬掌一拂，身形似乎极为不稳，竟似慌张异常往陈璞追去。
　　陈璞却不为所动，仍旧停于远处，朗声道，“三郎。你还是自个儿走吧。”
　　梅凌垄再一扬手不知怎么就贴近了陈璞，扶在他肩上道，“小六郎。这不行。怎么一出来就变了性子了？”
　　陈璞白了他一眼，梅凌垄一出门就要装成一副死鱼的样子，也不知道平时在家的跋扈都去了哪里。
　　梅凌垄扒上了陈璞，陈璞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梅凌垄忽道，“张十九的府上到了。提防点。”
　　话音未落，也不知从哪处扑来一个黑影，陈璞往后一闪，黑影却对陈璞不管不顾，往一旁颤颤巍巍扶着树的梅凌垄扑了过去。
　　陈璞挺身向前，仗剑挑开那人长剑，两人过了数招，那黑影凌空拔起，折身仍扑向梅凌垄。
　　梅凌垄似乎受了惊讶，脚下一绊，险些扑倒，抱着门旁一棵树叫道，“六郎。还不快拦了你这小娘子！六郎救我！”
　　陈璞被他吵得头晕，索性仗剑将那人逼远了不少，尤闻梅凌垄聒噪，“六郎。这可是我为你相好的小娘子。你看她怎样。与你剑法也是相当。”
　　陈璞手一抖，定睛一看才见这身段真是个窈窕少女的模样，他只顾护着梅凌垄，抵挡来人的剑招，此方见为女子模样，不由恼了，“梅凌垄。看你倒是乐在其中！”
　　“哪有。哪有。”梅凌垄抱着树摆着手，“六郎快些。我刚和张十九打过赌，百招之内你能胜她。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六招了。余六十四。”
　　陈璞闭口不答，剑下一松，那女子也不知有什么仇怨，拼着被陈璞长剑刺伤又凌空扑向了梅凌垄。
　　梅凌垄矮身急避道，“六郎。都怪你！我又输了！”
　　却女子距其丈余，剑锋尤指梅凌垄面门，不过数寸，扑咚一下落在了地上不动了。
　　梅凌垄仍小心翼翼的抱着树。
　　陈璞执剑点了点，女子仍纹丝不动。
　　梅凌垄道，“陈璞。等会再看这个小娘子生得美不美。我手掉了。还不快找回来。”
　　陈璞仗剑挑开那女子，果见女子尸首下正压着一截逼真的木手。
　　陈璞提剑挑了起来，晃了晃甩入一旁沟中，”你怎知这女子身上无毒？“
　　梅凌垄脸色一垮，“小六郎。很难做的。费神，费眼睛，费力。况且现在这样多不雅。张十九又要见笑了。”
　　“你还怕十九郎笑？”陈璞哼了一声把梅凌垄扎在断腕之上的丝带解开，袖口垂落将他腕端掩住，“那就不要乱丢东西。”
　　“除了这也没什么可以防身了。”梅凌垄不满的甩了甩袖子，“我又使不了剑。也舞不了刀。棍棒更不行。十八般武艺无一可行的。”
　　陈璞只觉头昏脑胀，听他聒噪完了，仍旧认命当了人肉支架。
　　梅凌垄拍着衣襟上少许尘土，将断腕背于身后道，“小六郎。你剑法果然精进多了。”
　　梅凌垄此时，身形稳正，似笑非笑，又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陈璞紧步跟了上去，不再言语。
　　——
　　梅凌垄蹒跚走去数步，陈璞急忙跟过去托在了手中，梅凌垄借力三分。
　　陈璞不觉好奇，悄声道，“三郎。你怎知是那树下的小娘子？”
　　“小六郎。你可真笨。”梅凌垄顿步道，“你若去看那些小娘子。是爱瞧美的，还是丑的？”
　　“自然是美的。”陈璞有些不好意思。
　　“这便是了。”梅凌垄道，“你我同行路上。你相貌俊俏，身形康健。那小娘子却偏盯在我脸上瞧。瞧了一路。怎会是良善之辈？”
　　说着梅凌垄又带了些笑意，“自然。我也瞧她一路。所以一来就能识破。可惜死了，不然也能配上小六郎。相貌真的还算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