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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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梅凌岳推开房门，背身正摇头晃脑念着书的陈璞一哆嗦，仍旧磕磕绊绊的念着手中书卷。
“陈璞。三郎又去哪了？”
陈璞口中仍诵读不断，梅凌岳挥掌劈去，陈璞仰身避过，口中仍念念有词不敢中断，“大公子。三郎说了。得一直念。不能断。大郎。哎呦。大郎慢点。”
梅大掌风虽快，陈璞却闪躲有术，可贵之处却是口中诵书声音不断。间或还能应答讨饶，气息丝毫不乱。
陈璞原是梅家长辈给梅凌垄挑的护卫。
这基本上算得上是梅家最苦的差事，而且原本是陈大的活儿。
陈大来了几天，有一天没看住梅家这个宝贝三郎梅凌垄，梅凌垄溜出去了几天，找回来就把陈大换了职。接着找来的陈二替上，之后又因为同样的原因换了陈三，陈四和陈五，这才落到了陈璞头上，陈璞是陈家的六郎，幺儿。
陈璞待的时间倒是不短，手上的功夫是不浅，但梅凌垄还是隔三差五往外跑，陈璞看不住，也不用看。
梅凌垄不但是陈璞看不住。
给所以陈璞不是没犯过错，他犯了不少，却没再被替下去。
这是因为陈家没有陈七了，陈家历来就是梅家的护卫，陈家的儿子历来也是梅家的护卫。而且这是梅凌垄，梅家人不放心交给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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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而易见。
梅凌垄的习惯不怎么好，爱往外跑。上回溜出去，七天才被梅大找到，上上回则是一旬。
一年里。
有三成的时间梅大是在找梅凌垄。
梅凌垄是梅家的嫡子。
梅大是梅家长子，庶出。
梅大观念很死，他认定了这梅家迟早是梅凌垄的。父亲在朝为官，鲜少回家，长兄如父，自己就担着一部分教养梅凌垄的职责。
梅凌垄呢？
他压根就不想挑这个担子。
梅府自晋时就是剑南道上的望族，绵延了数百年。人口众多，现下一部分人迁居到了这里，人力财力上说，还是望族，家世广博得梅凌垄没这个心神去搭理。
——
陈璞念诵许久，一本书总算念完了，这才敛袖对梅大道，“三郎说了。要是让他不开心了，他肯定会说给大郎，也会说与阿郎。到时候不单单得罪了大郎，连三郎也一并开罪了。要是放他出门，这就只会开罪大郎，却是不会开罪他。这么算下来，还是单单开罪大郎的合算。”
梅大脸色黑如锅底，心中却放心了。
陈璞会这么说也是知晓梅凌垄去处没什么风险，心下稍宽，见陈璞将桌上笔墨收拢了一处，执剑道，“大公子。在下书念完了。还是得去护卫三郎。”说着当着梅大的面，展起轻功从北路往山下溜了。
陈璞自小极为钻研，剑法轻功得其父精髓有八成。
梅凌垄的底细却不知有多少，他凡事都要尝试，似乎也无甚精通的。
梅大因此不放心，但三郎都是他三叔亲授，梅家子孙年节考核也从来都不需参与，导致梅大也弄不明白梅凌垄到底会些什么。
梅大因此日日忧心，也尝与三叔提到这事。三叔似乎不以为然，只道，“三郎慧极。大郎不必自扰。”梅大自然无法就此放心，心中仍是惴惴，常欲择日探试，却每每见他步履不利，便丢了这个心思。
——
陈璞追至山脚。
梅凌垄正躺在山脚亭中小憩。
见陈璞近了。
翻身坐在石桌之上笑道，“怎样？书念完了？”
“念完了。这鸟书也忒长了。大郎气得脸都黑了。”
“大郎不会怎么你的。况且大郎功夫平平，你陈璞还有避不过去的？”
“避过是不难。”陈璞见他装束整齐，“大郎也不是你。不用时时提防。”
梅凌垄手中所握香袋晃了晃，“你这是说我很不好相处喽？”
“不算。是难伺候。不让你做的你就都得去做。”
“没错。1、2、3……”梅凌垄将手中香包掷在陈璞身上，“陈璞。识趣你现在学会了。还是不聪明。
陈璞只觉一阵甜香铺面而来。
身体似被抽去所有气力，立时动弹不得，然而神色却十分清明，有口难言，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梅凌垄拄着拐慢悠悠的在自己眼前走了。
梅凌垄晃出数丈，“半个时辰之后再来找我。不找也行。只怕大郎那关难过。”
陈璞眨了眨眼皮，表示知道了。
——
半个时辰刚到药性真的退了。
陈璞不敢耽搁，仍旧运轻功急行数里，见梅凌垄穿戴齐整在官道一旁立着，身后不远是一处村农小院。是梅凌垄偷买下的地方。
陈璞搀着梅凌垄去树下候着，自行奔去雇牵了两匹马，“三郎。这回去哪里耍？”
“先走着。”梅凌垄右腿自股中断截，所戴木腿虽用轻便的柳木，仍有些沉重不适，于衣下探手扶正了，“往东三十里该是汝州了。去那里先看看？”
陈璞引马片刻，梅凌垄仍是不适。叫陈璞也停了马，翻身下马解了捆缚于右腿之上的束带，一条打磨精良的木腿颓然委地。
梅凌垄顿觉畅快，抄起裤腿别于腰中，又翻身上马扬鞭道，“陈璞。你把那东西带上。”
陈璞便将木腿捆在马背上，扬鞭追了上去。
梅凌垄虽只得一腿踩蹬，驭马之术却颇为精纯，陈璞追赶竟有些困难，不由喊道，“三郎。三郎。等一等。”
陈璞和三郎年岁相当，自然避讳不多。
梅凌垄的轻身功夫是陈璞教的，他腿脚残疾，学得有限，却也赖此得以与寻常人一般灵便，骑马自是不在话下。
陈璞紧赶慢赶，总算在汝州城下追上了梅凌垄，梅凌垄下马又将粗笨木肢穿了回去，在自己脸上又捏又抹，不多时眉眼全然换了模样，这才抬手让陈璞搀着进了城，不住抱怨，“大郎的手艺还是不行。等这趟回去了，还得自己捯饬一条。”
陈璞不由道，“你下回玩时小心点不就行了。上次那个就很利索，你偏旋身绊人。折了。”
梅凌垄只手堵了耳朵，“小六郎。你怎么也这么罗嗦？”
陈璞立刻闭嘴了，替他找了顶软轿抬了人。
梅凌垄别无所好，唯有打赌难戒。
但梅凌垄从不入赌场，自然也不赌银钱。
只是赌气，赌力，赌技，赌三言两语，断言将来，无一不让他沉迷。
好赌之人，运气却是奇差，梅凌垄往往却是输了又输，直到输无可输才愿被梅大找回去安分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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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璞一开始不知道。
初为护卫梅凌垄偷溜出来在树下与两小二赌石玩得不亦乐乎。
那时候梅凌垄也就十来岁。
陈璞去时正巧赌局输了，两小儿趴在他身上索要赌注，梅凌垄似乎还颇具豪气，拔出几可乱真的左手压于地上，“拿去。拿去。跟你爹说是剑南梅家的手艺。让你爹去当了或卖了。值个仨瓜俩枣的。”
两小二哪见过这种事。
一下子被这断手吓跑了。
梅凌垄自己爬了起来，见到陈璞道，“我坐大半天了。腿麻。背我回去。”
陈璞当真背着梅凌垄往回跑，这是他头一回当差，梅凌垄偷跑出来本来是一桩罪过，结果陈璞又把人背回去了，反而得了嘉许。
梅凌垄回来了两天之后。
陈璞才发现自己光顾着背人跑了，被梅凌垄丢在地上的手没带回来，梅凌垄平时喜欢刻章，手艺却不精，没了木肢，刀锋常不慎撞上断腕，他却也乐此不疲。
陈璞伴身时日不长，梅凌垄一有动静便常惊得他心惊肉跳，加上这时陈璞年岁也小，真遇事了就慌神，都不知如何处置，见了梅凌垄腕上滴了几滴血腿都软了，飞跑出去把梅大请来了。
梅凌垄刻得正起劲，刀被夺了，抬头一看是梅大，他原专注在手中刻物上，自然不知道梅大什么时候来的，便道，“大郎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七郎与九郎考核功夫的日子么？”
梅大甫一停稳，刻刀攥在手中仍心有余悸，不由往后藏了，脸色转肃，沉声如父亲训斥时一般斥道，“三郎。可太不知轻重了。”
三郎被说得一头雾水，“大郎何出此言？”
“你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可刻意损伤？”
“刻意？”三郎明白过来了，揉了揉自己上过药已止了血的左腕，“谁说我刻意了。这石料太滑。”
梅凌垄不说还好，一说，大郎把桌上刻到一半的章子也没收了。
梅凌垄脸色登时掉了下来，一见陈璞还躲在梅大身后，牙齿咯吱咯吱咬响了，倒不吭气，扶着拐歪回了床上，蒙头躺了。
梅大一见觉出些愧疚了，小心翼翼把章子又放回了原处，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宽慰梅凌垄。
梅凌垄仍是埋着头一声不吭。
大郎心知梅凌垄脾性，便住口不言了，转身交代了陈璞几句，又嘱托陈璞记着三郎一醒让丫鬟去后厨取参汤，去他那边报备。
陈璞愁眉苦脸的记下了，目送大郎出了院门，回头见三郎已经坐在了床上，一脸笑意的看着陈璞。
陈璞指指桌上石章，“郎把这个放下了。我先让秋英去取参汤。”
“慢点也来得及。”三郎话中含笑，陈璞不由放了些心，走近了道，“我不是有意去叫大郎的。”
梅凌垄摆摆手，拄拐又下了床，见院门锁了，“知道了。没你的事。大郎太烦。你帮我去第三扇门的门缝里摸摸，有两柄刻刀。”
陈璞依言摸给了他，日后他才知道，三郎不单单使坏心眼是个本事，藏东西的本事更大。
梅大一走，梅凌垄仍是兴致盎然的继续刻章，陈璞抱着柄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长剑立于一旁。
梅凌垄雕琢乏味了，刀子一扔，“六郎，你是哪年生的？”
“庚子年。”
“几月？”
“八月。”
“哦？某也是庚子年。四月。原来六郎还比我小。”
梅凌垄一笑，陈璞有些不好意思了，面皮热了又强作镇定，“三郎莫开玩笑。陈璞年岁虽小。护卫之职还是担的起的。”
梅凌垄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哦。”
当夜，陈璞就开始腹泻不止，一夜得跑七八回，敲过五更之后却又不药而愈。
陈璞当自己不药而愈，谁知入夜病症又起，连着有了三五日，白天就站都站不住了。
陈瓘找来大夫请了脉，陈璞又只是脉象稍有滑数，并无大碍。
后来又过了几日。
陈家无法，找了位高僧大得看视，高僧揣测陈璞是冲撞了什么。
这才问了初起，询问陈璞吃过碰过什么。
陈璞只记得自己啃了块梅凌垄给的茯苓饼。
别无其他。
次日一早。
陈璞摇摇晃晃的走去质问梅凌垄。
梅凌垄见他腿脚虚软，用拐挑了张椅子推到他面前，用拐猛击了陈璞腿弯，陈璞腿一松，一屁股坐在了椅上。
梅凌垄笑言，“小六郎。言多必失呀。”
陈璞只觉头晕目眩，梅凌垄这笑更是让他脊背发麻，“三郎。三郎。我撑不住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梅凌垄揉了揉鼻子，“我只会下药。不会解。”
陈璞闻言，顿觉天日无光。
尤听三郎无辜道，“这药说是得泻足七日。”
陈璞打定主意，此方脱身，一定要跪求父兄把自己再换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