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沐秋瑞

5、再见

　　我从十三楼顺着楼梯走，为的是浪费时间。
　　自从上次胃出血事件后，静和虾米就自动响应老主任的号召，轮流监督我的午餐情况。今天，是静的夜出。早上她交班时，顺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我，虾米今天上午不排手术，要我中午准时去妇产科与她会和。俨然也把我当作患者。
　　原本以为，少了静的消化科会让我耳根清静。只是，12点，我仍在医疗站里检查病人chart时，主任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身边，二话不说将我“请”出工作区。
　　循着那熟悉的楼梯，我慢慢地走着，心里默默地计算着。
　　有多久了？这样的日子有多久了？从失恋后的失眠，到酗酒后的胃病，我被周围的人关心着，体贴着，这样的日子到底有多久了？
　　半年，半年了吧！
　　这半年，我让多少爱我的人担心着。

　　六楼，妇产科病房。
　　虾米在医疗站向我招手，她说，她还有五分钟检查完医嘱。我挥挥手，示意她别着急，自己和护士们聊着昨天的午夜剧。
　　“凡……？”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事隔半年，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我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张如此熟悉的脸庞。午夜梦回时，我总是看见，他仍用那么轻柔的语气对我说，他爱我。只是，现在的他，清瘦了些，我想，照顾孕妇该是辛苦的吧！
　　“嗨！泓，你好，好久不见！你好吗？”我尽量把他当成许久不见的老友，那么轻松的打着招呼。我想，我是那么自然，周围不会有人看穿。
　　“噢，很好，还好！”他这样回答，或许是我的出现让他措手不及。
　　他不曾知道我工作的医院，或是说，还来不及知道。
　　“我曾经打过电话给你，只是，你似乎更换了手机号码。”
　　“噢，是的。我换了手机，也顺便换了号码。”我这样说，脸上笑着。只是，我无法说出口的是，我换号码，是害怕他联系我，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害怕每天的等待，他却不与我有丝毫联系。于是，我索性更换号码，这样，我保存了最后一点尊严，却断了仅有的一条后路。“……你是来探病的？”我在脑海里利用所剩无几的产科专业知识计算着，“她入院待产了？”我想，他知道我说的是谁。
　　那个他曾经口中的“前女友”，如今成了他的女友。而我，这个曾经的女友，退到“前女友”的行列。
　　“……嗯……”他的回答闪烁其词。
　　“我好了，可以走了！”虾米检查完医嘱走了过来，拯救了他。“你是……16床的家属？”在医院里，由于流动量太大，医生将床号取代了病人的名字。
　　“是的，她说她仍旧很疼，医生，可不可以再给她一点止疼药？”
　　“你的妻子是死胎引产，和正常分娩一样，子宫恢复到妊娠之前仍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不能靠镇痛剂度过，而且，我们已经在3小时之前给她加过药了，所以，你要劝你妻子忍耐。”虾米的态度很强硬，一如她平时的作风。
　　泓一声不吭，也没有再看我一眼，转身回了病房。
　　我回过头，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虾米：
　　“你说什么？死胎？引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