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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了却君王身前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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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雪,皇后薨。
这是一个罕见的冬天,像是划破了京都所有百姓的棉被似的,雪烦人下个不停。所有的大事都只好暂且缓缓。
京都脚下的一户人家倒座里的老婆子们却不知疾苦的团团围着炉火,吃着酒,玩着牌,瞎胡闹。
赵妈妈因输了点小钱有点没心思顽了,便扯些主子的瞎话“话说咱们老爷的病来的真蹊跷,前个儿不是好好的,怎的说病就病呢。”对面的老婆子倒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一脸怪笑:“你哪里晓得的这其中的原委。。。。。。”又顿了顿,仔细探了探窗外,就俯身私语了些什么。那问话的老婆子不知听了什么宫闱密事就惊呼起来。
遂另一老婆子赶紧捂住他的嘴:“仔细点,别声张,叫外人听见。”两人齐齐的往窗外瞧去。
可屋外只有的雪满地,哪见什么人烟。
远处北方正院里却出奇的安静,屋内皆是药香,熏的人晕晕的,叫人想回房打盹,细闻还参杂着墙上泥土和花椒的味道,门窗紧闭,厚厚的帘幔透不出一丝寒风来,空气闷闷的叫人难受。
梨花榻上歪着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身形消瘦,满脸病容,带有一些不自然的潮红,些许能看到些俊俏的模样。时间像是绕过了这间屋子,没什么动静。
突地,里屋里突兀地传来重重地咳嗽声。
“来人,叫少爷过来。”男子的许是许久未曾开口,声音有些嘶哑。说完这句倒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咳红的脸又忽的白了下去。
外间的小厮早候着,就等主子召唤,外间立马便传来希希嗖嗖的摩擦声和关门声。
门外的雪立刻被踩的“吱嘎吱嘎”响,雪地上终于迎来了一串串脚印,这股忙碌劲像是点燃了稻草一样,火速蔓延到东边的屋子,东边的丫鬟们也端茶送水的忙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雕花门“咿呀”一声又稳稳被打开,连带进一阵夹杂着雪花的寒风,连外间的小火炉上的火焰都被吹的到处走。
撑伞的小厮连忙收起油纸伞关了门退了出去,露出一个面盘如玉的小少年,眉间带点书卷柔弱感,眼神倒是及十分清明。
少年将自己的沾着雪花的大红猩猩毡斗篷退下,露出里间领口的流云细纹,少年又扶了扶玉冠,又在外间站了站,顽了会暖炉,在外间散了会寒气。
“还在外面做什么”
男子强撑着惺忪的双眼,细细的一寸寸打量着低头进来的少年,到像是从未见过似的新奇。
男子盯着少年及像他母亲的容貌,又看着少年站的既不疏远也不过分亲近,强压住心中泛起的苦涩,开口道:“站近些。”
少年像是吃了一惊,突地抬起头来又快速低下头来,继续低头看着鞋尖,倒像是要把靴子上的绣花缎面看出个洞来,似乎不明白父亲怎么突然与自己亲近起来。
男子自是看清少年的神情,叹气道:“在南书房可还好?”等了片刻,空气里终于回响起少年温润的声音“回父亲,孩儿觉得甚好。”
男子似乎觉得自己未要求少年做什么,要不就是直接下命令。这个少年从小就懂事乖巧,待人温和有礼,又是极爱读书的性子,在京都也是有稍有些名气的,是不用自己操心的。自己因为忙碌,极少与其温存片刻,现在想要弥补,终究还是晚了。可是一想到宫里光景,男子碾断了自己仅有的怜惜之心,终是下定决心。
屋外的脚印早被大雪覆盖,日头终是不甘心寂寞的露出些光亮,花厅外的海棠花妖异的开了,这花开的无缘无故。老婆子和丫鬟在抄手游廊下挤做一团,倒是不知该如何言语,因最近京都发生的大事,都不敢擅自在外烂嚼舌根,心里倒是一致觉得这奇景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好”
北方的正房里悠悠传来少年坚定地声音。窗上通透的竹篾纸倒是能看出些里面的伫立的人影,后面不知又传来些什么听不清的话语。
雕花房门又再一次被推开,与来时不同,云淡日光寒,这天到底是开了。立马有小厮来撑伞,小厮低着腰观察少年温润的脸上倒是瞧不出什么悲喜,只是觉得自己的主子比来的时候步子踩的稳些,倒像是有了些什么。
里屋内的男子闭着眼帘,躺在梨花榻上,摸着身下的厚实的被褥,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终是像了却心事,沉沉的入睡去了。
约莫过了许多日
雪终究是停了,京都的杂役门急忙清扫着街道的积雪,铺子都陆续撤下防风的木栓子。高高的红色围墙内到没人敢正大光明欢喜,就是真高兴现在也得掖着藏着才是。
一顶顶素色的小轿子从偏门进入。宫人们忙着将白色的灯笼换下,倒是没人敢穿着鲜艳。
“公子,要移步了。”
轿子内的少年被轿子颠着有些晕,听到轿外小厮喊话,立马抚平青色的衣衫的褶皱,换上一副温润好欺骗的样子。
小厮麻利地撩起轿帘,露出少年清秀白皙的面庞。少年远看着倒是穿着素净,但是袍子上的刺绣花样绝不是什么凡品。
少年捧着小暖炉站在原地,倒像是要等着什么人,见人迟迟不来,摇摇头走向南书房。
书房里的少年倒是没什么影响,都是一派天真无知模样。
“ 宋小鸡,你怎么才来了!”迎面像是走来一“噗嗤噗嗤”扇着翅膀的大火鸡,瞬间在清一色的肃穆中显得格外奇葩起来,廊下的宫人见此景皆是低头,都不敢言语。
宋稽呆了会才知道叫的是自己的名字。又看着少年脖子上的上品的红狐狸毛,忽觉得鼻子有些痒,忍不住提醒:“范宝宝,如此打扮怕是不妥。”
那火鸡少年瞧自己这一身打扮,抬手搔搔头,憨厚笑道:“不碍事的,老子是小孩子,俺爹说不用怕的。”
那痴相的少年又哥俩好的叫道:“不要像他人叫爷那名字,娘兮兮的,不爷们。”
宋稽仍是一副温和好脾气的样子,认真的点点头:“好,不叫。”
那人就是大将军家的儿子,宋稽幼时曾跟着他爹去范宝宝家中走访,恰巧遇到他老子胖揍他,范宝宝被追的满院子跑,宋稽眼见着看不过去,于是顺便劝了几。自此那傻小子倒是把宋稽圈入自己的地盘。做什么事总要带着他惦记着他,逢人便说,自己有一个极会读书的好兄弟。宋稽因不喜热闹,每次都以学业繁忙为由婉拒了。
“你这几日有没有想老子,这雪忒烦人,老头子一直不让俺出门,俺快憋死了。”宋稽看着小孩子的脸上却印出一副糙汉子的感觉的范宝宝不说话。
范宝宝一路勾着宋稽的脖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树上的鸟都没他话来的多。宋稽就是微笑点头回应自己知道了,范宝宝见宋稽不答话也不恼,还觉得宋稽笑的甚是好看斯文,范宝宝搜光了肚子里的墨水也找不到什么词形容,心下觉得就是与旁人不同。
还未走进南书房,太傅已经坐在高台上摇头晃脑,见范宝宝如此不成体统,气不打一处来喝到:“还不快入座。”范宝宝到底还是小孩,还未有将来的气魄,见到夫子的戒尺,立马萎了下来,垂头丧气的回自己的座位趴着,可是眼珠子依旧跟着宋稽转。
屋内的学子们见范宝宝打扮的全无风雅之意,自己却依旧自得其乐,但是碍着夫子的面,不敢有大动作,只好在书下掩面偷笑。
可是宋稽看着正中央的明黄黄的空椅子怔怔地出神,根本没注意范宝宝的小动作。范宝宝瞧宋
稽根本没理自己,好没意思,只好委屈的在桌上瞎折腾笔墨。
正中央的黄椅子牵动着所有皇子的心,书也是不能好好读的了,公子们虽不好明面上好奇多问,心里却自是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宋稽才刚下课堂打算从往偏门离去,便遇到一站在栏下的老麽麽:“老奴是太子的人,请小公子借一步说话。”旁人见老嬷嬷穿戴盘扣,倒是与一般的宫人不同,是有点讲究在里头。
宋稽看着四周人偷偷打量的目光,心下生出些犹豫与惊奇,面上却不露半点,想着家中的病弱的父亲终是点点头,跟着老嬷嬷走向宫廷阁楼的另一处。
”宋小鸡,往哪里去?”范宝宝在宋稽身后大喊,眼看又要在正月里演大戏,立马被一机灵的小厮拉住。
“我的小少爷哟,别在宫内大喊大叫的,老爷吩咐奴才看点少年,要不然少年又要胡闹了。”
范宝宝本想反驳几句,但是一想到家里老子的铁拳,又记起自己身上还隐隐作痛,气焰一下子全都消下去,只好灰头土脸的跟着小厮回去,可走一两步又要打算巴巴地折返回去,如此这般,被拉着拖沓了许久,终究是被塞进轿子给麻利的带走了,小厮像是赶瘟疫似的连忙送小公子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