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杰克、火车和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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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足够苍老，那你一定见得够多。当你所见足够多，那你也一定老了。即使你眉眼如初。
“哐哧——哐哧——”
缓慢的绿色铁皮火车，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缓缓前行。
窗外是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海。
嫩黄浅绿的色彩，绚烂的异常肆意。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第16节车厢的两名乘客。
一位是年过花甲的老人。
一位是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孩子。
时间仿佛静止，这辆列车如同驶在时间的尽头一般。
因为工作日的缘故，列车上的乘客很少。
大部分座位都空着。
老人动作有些颤颤巍巍，秃顶，眉毛花白。
眼神却闪着矍铄的光芒。
他穿一套整洁的灰蓝色西服，斜放在一旁的红木拐杖，光滑细腻。
他在读一本厚重的笔记。
脸色时而凝滞，时而舒缓，时而嘴角微露笑意。
女孩正值花季，清秀的五官化上了浓重的妆，眼底那深深的乌青色眼圈让她看起来像个雏妓。
她手上纹着夸张的花臂。
手指不停的紧抓住某些东西，来回反复，显得焦躁不安。
她挂着耳机，里面那些重金属音乐振的她耳膜生疼。
她起身，准备去点支烟。
不注意，将老人的拐杖碰掉。
她歉意地与他打着招呼，看他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笔记，顿时来了兴趣。
“这些是你写的书吗？”
“不是。只是一个没意义的故事罢了。”
老人礼貌地回答，颇有绅士风度。
“那你…………可不可以讲给我听。”
“感觉很有趣的样子。”
女孩那双充满活力的眼睛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姣好的面容笑起来可以闻到新鲜草莓的香气。
“好。”
老人苍老的声线响起，如同缓缓流淌的河流，静静讲述起这样一个故事。
和所有烂俗情节一样，有这样一个男孩，他的名字叫杰克。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越边境，某物泛滥。
他每天和他一般大的孩子一样，吞下简陋塑料包装的分袋。
坐一只小小的船徘徊与连接中越两国的红河上。
桨叶在水面划出好看的涟漪，就像是塑料薄膜由食道滑进胃里一样。
孤独。
他静静地坐在一大堆干瘦的小孩中间，明明年纪相仿，明明挤挤嚷嚷。
奇怪他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接船的大人总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们这群孩子。
他的童年就是在无尽的呕吐和吞咽当中度过。
最美好的事，不过在红河上看一看自由的水鸟，听听浣衣女孩唱的歌。
终于有一天，他不顾一切的在一次监管疏漏中，光着脚跑了出来。
他拼命的跑，那天整个世界都下着倾盆大雨。
他在泥泞的小道上跌倒了再爬起来，跌倒再爬起来！
他知道，如果他被抓回去，这就是他看到的最后一场雨。
杰克不知道跑了多久，像个拾荒者。
直到没有任何人能够认出他来。
他的头发脏乱的记不起多久没洗。
衣服上全是破洞。
脏兮兮的。
人人避而远之。
其实这样也好，杰克笑了，至少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他了。
就是在他这么想的那天午后，他遇到了他的百合。
午后，阳光明媚。还是那样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海。
他躺在里面听蜜蜂噗哧噗哧忙碌的声音。
突然，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哭声。
他被吵的烦，循声而去。
一个穿白色连衣裙，浑身是伤的小女孩在小溪边清洗伤口。
杰克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也没有说话，直勾勾地回看他。
“你，不怕我？”
杰克惊奇道。
“死都不怕，怕你干什么，更何况，我比你还惨，还吓人。”
她指指眼角一大圈渗出细小血珠的乌青皮肤，做了个鬼脸。
逗乐了杰克。
“我叫杰克，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叫我南吧，从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我就样样做到最好，样样争第一。可是，接我回去的爸妈……”
她有一丝哽咽。
“不管我怎么做，他们都还是不喜欢我。动辄就是打骂，难道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错误？”
“嘘—”
杰克的指尖在南的脸颊上游走，他轻轻擦拭着她的伤口，安慰着。
“千万不要这么想。”
“你存在着，就有你的价值。”
“所以，这是一个罗曼蒂克式的爱情故事？”
女孩边听边提问题。
列车仍然匀速行驶。
“相信我，亲爱的，这故事绝对不罗曼蒂克。”
老人那满是褶皱的脸缓缓舒展，继续读下去。
杰克和南定居在C市。
天府之国。
杰克除了一副好皮囊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谋生的本领。
于是，他想到最原始的交易。
等价交换。
那些富婆们很喜欢他。
丝毫不介意他用她们给的钱供南读书。
南也出息，样样奖状拿回来，让杰克觉得一切都值。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值班小妹议论，说那群富婆想到新招式，可能会死人。
杰克思量再三，当天借口不舒服和其他人做了交换。
第二天就得到了那个人的死讯。
死因是用药过量。
第三天，这件事就像是疾风中的沙砾一样，吹走了就再也没人提起过。
也许，一个鲜活的生命的价值对于那帮人来说，可能就是人民币值符号1后面的0跟多跟少的一个区别吧。
他决定学习。
学习人情世故，学习更多的知识来武装自己。
随着他的沉淀，两人的生活更多的是入不敷出。
有一天，他突然找不到他的百合了。
他打了将近几百个电话，动用所有人脉找遍了整个C市的所有娱乐场所。
终于在他颓废瘫坐在街道旁的翌日凌晨四点。
他看到一个油光满面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半搂着南，摇摇晃晃从一家老土的会所走出来。
这是他和南的第一次争吵。
也是最后一次。
“你喝酒了！”
“你让他碰你了！”
“你是怎么回事！”
杰克的歇斯底里明显吓到了南。
他一个右勾拳狠狠打在醉醺醺的大叔鼻梁上。
“我都不配碰的东西，你TMD居然敢碰！”
这是南第一次看到杰克发那么大火。
凌晨的街道凄清异常。
南提着高跟鞋，光着脚跟在杰克的身后。
像一只落魄的猫。
他自顾自的走着，余光不时扫视地面的阴影。
步伐悄无声息地放慢，以确保南可以跟上。
两人沿着河滨不知走了多久。
突然，杰克停了下来。
泠冽风中的侧脸深不可测。
“你骂我吧。”
南的声音很小，她委屈地说道。
“我看你那么辛苦，想替你分担。你打也好，骂也好。但是你别不说话。”
她来牵杰克的袖口，像个童稚的小孩子失去心爱之物。
杰克将她一把搂进自己的怀里，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碎裂。
“对不起。”
他在南的头顶发出低沉的歉意。
眼眶中有一种咸涩的液体溢了出来。
“对不起，是我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对不起。”
空气中他的呜咽声很轻，轻不可闻。
南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感受他的呼吸。
眼底湿了一大片。
“不要抬头。”
吩咐的口吻，强势如往常。
南听话的照做，不知过了多久。
怀里突然一凉，手里抓住的只有空气。
“不要抬头，好让我静静的离开你……”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杰克、火车和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