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综琳

2、【匆匆】01

　　午后的某个公园，一个叫晏东镇的二十一岁大男孩，正躺在长椅上，乘着树荫打盹。这是他上大学以来最悠闲的时刻，坚持了三年的户外“休闲活动”。
　　“醒醒，醒醒。”
　　“醒醒小兄弟……”
　　“喂？睡傻了吧？小兄弟？”
　　“起来啊，有事相求……”
　　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声音拼命地催促着晏东镇醒来，在声音的百般哀求下，晏东镇的眼睛终于舍得开出一条缝来。
　　“嗯？”晏东镇难受地应了一声，“谁……什么事？”
　　逆光的原因，让晏东镇一时看不清来人的脸，他只知道对方是个男的。
　　“小兄弟！你终于醒了！”男子欣喜道：“我是冤狱刑满的幽灵，这次回来人间是要消除牵挂的，消除不到我走不了……”
　　晏东镇开启的眼缝又无情地闭上，隐忍着怒火，听着陌生男子噼里啪啦讲了一堆鬼话。
　　“小兄弟？”男子小心翼翼地问着，“你…可以帮我吗？小兄弟？”
　　晏东镇翻了个身，残忍地拒绝道：“不能。”
　　男子皱起了眉头，声调不自觉高了起来，“为什么？上头让我第一眼看见你，一定有他的理由，你一定能帮到我，为什么却不帮我？”
　　“跟你不熟……说什么鬼话呢，我很累，别打扰我休息！”
　　男子暗暗叹了口气，理解道：“好吧。你先休息，我去走走。那个，我叫李言枫，希望下次不用自我介……嗯？！”
　　听到“李言枫”三个字的时候，晏东镇脑袋嗡嗡作响，几乎是想都不想地就坐直了身板，捉住男子的手臂问道：“你说你谁？！”
　　看着熟悉的脸庞，还有像往年那样稚嫩的红唇，更是独一无二惹人怜悯的下垂眼正与晏东镇对视着。晏东镇竟一时无法打断自己，怀疑着李言枫从未离开过的念头。
　　被晏东镇的反应吓得愣神的李言枫没回答，晏东镇双手钳住了李言枫的肩膀，强迫着他与自己面对面，又耐心地问了一句，“你说，你是谁？”
　　“我、我叫李言枫……语言的言，枫叶的枫。”
　　【你叫什么名字呀？】
　　【李言枫，语言的言，枫叶的枫。你呢？】
　　【我叫咸蛋超人！】
　　像。眼前这个人太像了。那个反反复复占据着晏东镇梦境的人，和眼前的这个人太像了。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人已经长大了，而晏东镇梦里的，还停留在孩童的模样。
　　晏东镇几乎是双眼通红地问道：“你没死？”接着他笑了，“你没死！”
　　“我死了。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李言枫皱着眉，无情地打断了晏东镇的自欺欺人，“小兄弟，原来你认识我啊？”
　　晏东镇松开了对李言枫的禁锢，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冷静地喃喃自语着，“不是他，不是他……是太像了，真的很像。言枫已经……对，言枫已经被我害……”
　　李言枫焦急道：“你是不是认识我啊小兄弟？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了牵挂？啊？”
　　晏东镇倏然起身，站了起来，愤恨道：“又是梦！”说完，径直走去。
　　“诶小兄弟！你别走啊！”
　　晏东镇打算不再理会身后那般鬼吼鬼叫的梦中人，他相信他又做梦了，还梦得比较真实。相信着自己在做梦的晏东镇，终于在电车喇叭与急刹声响起的那一刻，醒了。
　　“找死啊你！”电车上的人指着跌坐在地上的晏东镇，怒气冲冲道：“找死别拖累人！”语毕，便绕弯开走了。
　　依然惊魂未定的晏东镇不肯动摇，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受到惊吓，并跑向自己的李言枫。
　　“你不要命啦？！直冲冲地往车道走干嘛？！”
　　晏东镇看着李言枫正关切着自己的侧脸，心里呢喃道：不是梦？那他究竟是谁？
　　“我、我没事。”晏东镇拍拍手掌上的尘土，站了起来，“我们……聊聊。”
　　他们又回到了树下的长椅上。
　　俩人暂时没有开口说话，晏东镇只是感受到对方警惕地看着自己，迫切地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听到那三个字会有那般无意识的行动。最终，晏东镇还是开了口，解释道：“你和我以前的……故友同名同姓，我以为……以为他回来了。”说完，晏东镇贪婪地打量着对方，生怕下一秒对方又消失不见。
　　李言枫紧皱的眉头得以舒展，问道：“你故友也叫李言枫？哪个言哪个枫？”
　　“……语言的言，枫叶的枫。”
　　“嗯。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有牵挂吗？如果有的话，他应该待过冤狱吧，不过我还没听说有跟我同名同姓……”
　　“别说他了。”晏东镇不耐地打断了李言枫的自言自语，“你是……什么？”
　　李言枫依旧如实回答道：“我是幽灵，俗称孤魂野鬼。因为死前有牵挂，就要被关进冤狱的。刑满就要回人间了牵挂的，不然永远投不了胎，做不回人。”
　　“你怎么，会来找我帮你？”
　　李言枫耸耸肩，无所谓道：“上头让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是这样。”
　　“第一眼？”
　　“哦对了！”李言枫急忙往四周看了看，确定人烟本来就稀少，便又继续道：“只有你能看到我，别人看不到的，我们还是去更隐蔽的地方吧，不然你跟一团空气讲话，人家该以为你是疯子了。”
　　晏东镇问着自己，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电影剧情？隐藏摄像头？只有我看得到？
　　“走吧？”李言枫说道。
　　“你的牵挂……跟人有关吗？”晏东镇自顾自地问道。
　　李言枫怔了怔，随后道：“应该吧……上头说我死前见过的。”
　　晏东镇心头一颤，死前见过？我？恨我？晏东镇嘴唇抖得不像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他最不愿意回想的往事。
　　【我就叫晏东……】
　　【啊！救……救我！！咳咳、咳咳咳……救我啊——】
　　【李……李言枫……】
　　晏东镇狠狠地甩了甩脑袋，故作镇定道：“知道他姓名和样貌吗？”
　　“唔…不知道，好多年以前了吧，样子应该都会变的。”
　　“是恨他吗？”
　　“不知道。不过，为什么要恨他？我现在连那牵挂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如果不是炎炎夏日晒着晏东镇眼前的路面的话，他就分不清他额角流的是冷汗还是热汗了。晏东镇一把抓住了李言枫的手，二话不说就把他往人群中拖。他就想证明一件事，这个李言枫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那么这世界上数一数二神奇的事他晏东镇遇到了，该还的债就该还了。如果不是，为何这人那么像？又为何那么无聊？
　　“你、你！你你你干嘛？！”李言枫吓得舌头打结道。
　　晏东镇拖着不知因果的李言枫到了一个老太婆面前，“婆婆，你能看见我身旁的人吗？在这！”说着，晏东镇还举起了抓住李言枫的手。而在老太婆的眼中，晏东镇不过是抓着一团空气。
　　“快放手！！别这么问，别人会以为你是疯子的！！！”李言枫忙着挣脱晏东镇的手，但无奈他不是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人类的对手，憋红了脸也是徒劳。始终挣不开。
　　老太婆被晏东镇吓得不轻，嘴里嘟囔着几句“神经病”就忙着跑开了。
　　“诶呀！”李言枫奋力一甩，还是挣脱开了，“我说吧！只有你，只有你能看见我！！”李言枫揉了揉自己被磨红的手腕，皱眉道。
　　晏东镇看了一眼，颤颤地说道：“对不起，言枫。”
　　李言枫倒是第一次听别叫他言枫，并不习惯，但不知为何，眼前的这个男人叫得特别悦耳。李言枫把手收到背后道：“……嗯，没事。多心是应该的，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会以为自己遇上鬼的。”
　　“我帮你。”
　　“什么？！”
　　“了了牵挂。”
　　“你一定得帮！”
　　“嗯。”晏东镇应得很淡然，随即继续道：“了了牵挂之后，你去哪？”
　　“转世啊。”
　　晏东镇鼻头不禁有些酸，“会离开？”又要离开？又要因为我离开？
　　“当然会离开。”李言枫抿了抿嘴道：“但在帮我之前……可不可以让我再留一会儿？我想见见我爸妈。”虽说李言枫很想快点转世再做一条好汉，不过晏东镇答应后，李言枫明显地更想探望好久不见的家人，想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说到李言枫的父母，晏东镇又一阵更深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好。”
　　那件事以后，李言枫的父母一直都没办法原谅晏东镇。半年后，阿姨和伯父他们才离开村子。
　　晏东镇有能力打小工赚到钱以后，打听着他们，最后便不间断地担任着新“李言枫”的角色。阿姨的心软，让伯父也释怀了。之后晏东镇就干脆随着李言枫的父母，安居在他们那座城市了。只不过最近几年又高考应试又大学生活的，也没什么时间再去了，这次能陪阿姨和伯父真正的儿子回去看看也好。
　　“谢谢你，你挺好的。”语毕，李言枫走在了前头，“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他们还住不住在那间房子？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从村子回来？”
　　为了让李言枫的魂魄累的时候，能认个路回家，李爸李妈一直都不愿意搬家。
　　“我陪你去吧。”
　　李言枫回眸一笑，心里暖暖的，“是吗？好啊。小兄弟你的名字？”
　　“……晏东镇。”
　　“好，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