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027再次行动【改错字】 ...

  •   汪宓儿挂了电话。

      头有点疼。

      从抽屉拿出几片阿司匹林来吃,侦听组二组组长程雯敲门进来。

      程雯是个瓜子脸细眼的白肤美人,有几分娇弱之态,但却是侦听组的王牌破译人员。

      “汪处长,从陇夏书局发往延安的密电已经破译出来了!”大概是因为工作的太过投入,此刻的程雯脸上透着兴奋的红晕,眸子泛着自信的熠熠神采。

      汪宓儿把阿司匹林咽下,忙接过程雯手中的破译文稿,瞄了一眼,竟是皱眉:“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抬起眼眸,有些严厉的问,“你能解释一下吗?”

      程雯比了比稿纸上一些凌乱的数字和草稿推演,胸有成竹道:“这是我之前在莫斯科时破译过的一套密电码,既然能够解出这十六个字,而且还是这么连贯的一句词,显然破译的方向没错。”

      汪宓儿按捺住心下的烦躁,问:“那你能从这十六个字里面看出什么?”

      程雯捏着那张纸,面上微微露出一丝轻蔑:“我的工作只是负责电码的破译,至于破译出来后的这十六个字代表什么,那就是汪处长您的工作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汪宓儿穿的是高跟鞋,身量本就高挑,美-目冷冷睥睨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程雯,杀气凛然。

      普通男人在汪宓儿这样的气势下都会吓得手脚发麻,可偏偏这个程雯是一点儿也不怵,嘴角扯出一抹明媚的笑:“看来景长官说的果然不错,汪处长是行动派,抓人杀人不在话下,76号没人敢跟您争先,但您在情报工作方面的基本素养实在令人堪忧,也罢,我可以替您再想想怎么把着十六个字换成更加具体的情报,但这可不是破译员的工作了,要是我完成了,便可以记上一大功,到时候,您可别怪我不留情面,抢您的饭碗。”

      汪宓儿被她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拿枪把眼前这个细眉细眼的女人打成一个筛糠。

      身体比理智更先一步做出反应,腰上的枪下了保险,黑黢黢的枪口霎时对准了程雯的下巴。

      感受到紧贴着下巴的那个冰凉物什,程雯这才恐惧的僵住身子,原本细长的眼睛也瞪得滚-圆,但她嘴上的气势依旧不减,微微抬了抬下巴:“我可是影袏机关长亲自任命的侦听组组长!你敢杀我!”

      事实上,汪宓儿此刻被头疼折磨的几近奔溃,她甚至看不清楚程雯脸上的恐惧,更听不进她在说什么。但心里隐隐明白,自己快要失控了!她不能保证自己是否真的会杀了程雯,于是怒斥道:“快滚!”

      恰时,一个黑影像一阵风袭来,枪被打飞,汪宓儿顿时脱力的倒在地上,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捂住头痛苦呻-吟。

      “宓儿!宓儿!”景梓担忧的扶住她,只见汪宓儿面色青白一片,额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过了一会儿,汪宓儿的面部表情不再狰狞,但脸色依旧是青白一片,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但显然没什么焦距。

      “宓儿?”景梓揽着汪宓儿的肩,此刻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他没料到会遇上这样的情况。

      一旁的程雯在危机解除后,也吓得瘫软在地上,看着汪宓儿痛苦扭曲的脸,讷讷道:“她,她这是怎么了?”

      景梓把汪宓儿从地上抱到一旁的沙发上,“赶紧帮我倒杯水,拿一些阿司匹林来,她抽屉里应该有。”景梓知道汪宓儿从小就有头疼病,时刻不离阿司匹林。

      景梓的语声沉稳而富有安定人心的力量,程雯那被汪宓儿枪指时候的恐惧竟瞬间淡去不少,她应了一声,忙去汪宓儿的办公桌抽屉里翻找,结果把办公桌上的一张相框拂到了地上。

      她一愣,那张被打碎的相框上,是一个俊秀少年和还是小女孩的汪宓儿——

      茶花树下,小女孩搂着少年的脖子,嘟着嘴巴,而白衬衫的少年抱着小女孩,看着镜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看到这照片,程雯突然想起了从上海滩别的世家闺秀处听来的一个秘闻——

      “找到了吗?”景梓催促的声音及时打断了程雯的胡思乱想。

      “还——还没,”程雯在抽屉了翻了一遍,突然眼睛一亮,阿司匹林的白色瓶子就在办公桌上,看样子汪宓儿适才刚吃过药,连瓶盖都还没来得及旋紧。

      桌上的水都是现成的,程雯端过去递给景梓的时候,不由好奇多看了两眼这位上海滩曾经不少世家闺秀都暗恋的景家大少爷。她出生北平,也是从他人处听说的有关景汪两家的轶闻。

      景梓平日里都是言笑晏晏,但却极给人距离感,他虽谈笑风生,却又仿佛是在冷眼看着你出丑。总之,一般人只看得到这位景长官的温文尔雅与睿智过人,却看不到他那双忧郁深沉的眼眸里藏着多少心机和算计。

      程雯与景奇打过几次交道,表面上算是景梓器重的人,但她心里却对这位深藏不露的长官充满戒备心。此刻见他面上少有的惊慌和担忧之色,竟隐隐有些嫉妒汪宓儿。

      毕竟,这样的男人,被他算计是不幸的,但被算计的同时还被他疼爱,那便是不幸中令人称羡的大幸了。

      这个杀人女魔头倒是好运气,能有这么一个男人喜欢她。

      景梓喂药的手法很娴熟,不一会儿,汪宓儿就缓过来了。

      她睁着眼睛,却胡乱摸着景梓的手腕,终于对上景梓那双宁静温和的眼睛,骤然一阵大哭。

      “阿梓!”素来冷艳的汉奸女特务此刻哭得像个迷了路刚被家长找回家的孩子,“阿梓!”心有余悸的紧紧抱住景梓的腰,很快便一抽一抽的打起哭嗝。

      景梓用眼神对一旁的程雯表示歉然。程雯也不是没眼色之人,二话不说赶紧告退。

      “宓儿,别怕。”景梓安慰的拍着女人的肩,姿态俨然把她当成一个孩子,又拿了一个靠枕,让汪宓儿躺靠在沙发上使她更舒服些,女人却只是紧紧抱着他的腰,抬起一张妆都哭花了的小脸,一个劲嗫嚅说“好痛”。

      汪宓儿这副样子,景梓就是再硬的心都得迁就着软下来,柔声道:“哪里痛?”说着还掏出自己的手帕给她擦脸。

      汪宓儿却只是摇头,没说自己究竟是怎么个“痛法”。她看见景梓流露出的担忧和纵容,着实感到欣慰和甜蜜,即使心里对这个男人有再多的埋怨和怀疑,此刻有他在身边,却让她觉得那么好,那么安心。

      但曾经的背叛和彼此的猜忌却早已酿成了一种香气氤氲的毒-药——

      越是甜蜜,越是危险。

      这种毒藏在眼睛里,两人彼此都读得懂。他两就这么静静的对视了不到五秒,默契的给予彼此短暂的浪漫。

      “我好多了。”汪宓儿冷静下来,竭力把脑海中属于情爱的一根弦拨到一边,这已经是她自我保护的本能。

      景梓自然看的出她已经重树的防备的高墙,也不介意,语气依旧温和:“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不如回家歇息,我这边准你的假。”

      汪宓儿下意识的撅嘴道:“什么啊,我可从没请过假。而且工作正在兴头上呢,刚刚程组长已经把从陇夏书局发到延安的密电破译了。”说到后来,目光却是有些刻意的看了景梓两眼。

      “这不是很好嘛!”景梓显得很高兴,摸了摸她的头,“工作这么出色,身体也要注意才是。”竟是一点儿也不关心破译的内容。

      汪宓儿从沙发上站起身,边拢头发边说:“陇夏书局的秘密电台被我们发现有一阵子了,我们一直暗中监听他们的电报,观察往来人员,显然他们是中-共地下D在上海的一个情报站,不过为了更大力度的一次性打击这些抗日分子,我们目前选择暗中监听关注他们的动向。令人意外的是根据附近一家茶馆的小二说,景榕董事长是那里的常客,景长官,您难道就不好奇您的姐姐都在那里做过些什么吗?”

      汪宓儿这么说着,便有种恶意的快感。她说不上这种恶意是针对谁的,但是她期待看见景梓的反应。

      景梓神色淡淡的挑了挑眉:“所以你想暗示什么?我阿姐与那些抗日分子有牵连,是个红色资本家,又或者她就是共-产-党?”说着又笑了,却是温柔带刺的笑,“汪宓儿,你恨我大姐,却何至于此,她现在人都已经不在,用得着你这么费心给她冠上一个抗日分子的名头么?”

      汪宓儿别过脸,时至今日,她以为她足够撇的清自己心里的那一点儿恋慕,却仍旧受不了景梓对她笑的这样冷酷。

      “景长官,我并非公报私仇,是景榕确实可疑。”

      “好,既然你公私分明,那我问你,你上次未经审讯直接枪毙了演员宋织梦和她的丈夫杜选,凭着一封匿名信就说他们是抗日分子,你后来有拿出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吗?你知不知道你那些无端的逮捕和杀戮给新政府的形象造成了多大的损害?”景梓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就好像是蓄积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得到了发泄。

      “还有三天前,你接到密报搜查佘山的景酒庄里搜出不少火药,当场就把酒庄的管事经理枪毙,那个管事是海军部长任远道的堂伯父,你没有经过审讯,直接打死,还有几件,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证据不足,打着歼灭抗日分子的名义滥杀无辜。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你捅的这些篓子应付下来的!”

      “我——”汪宓儿被景梓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心里既觉得委屈——无论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景梓从未对她这么凶过,又觉得惊讶——他居然默默的为她揽下这么多麻烦,“我不知道——”

      “宓儿。”这时,景梓向她靠近了两步,眼中的严厉又尽数退去,其中像有两朵透明的钻石花坠落在幽潭边上,静且柔,“我不指望你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可你也不能总与我为难,这样子,得意的那些对我们虎视眈眈的人,政敌也好,抗日分子也罢——我说的这些,难道你不懂吗?”

      汪宓儿低下头,竟是示弱了:“对不起,阿梓。”她叫他“阿梓”,便是服软,和知错的意思,就像在长辈面前认错。

      “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一心只想着景榕与地下D的关系,却没顾虑到这或许会影响到你——”

      “我刚来新政府工作没几天,就有人污蔑我是间谍,结果他的下场——”景梓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还是那么宁静迷人,却分明有丝丝寒意渗透汪宓儿的肌肤,“我虽从未把那些伎俩放在眼里,却也不希望你总是钻牛角尖。”

      “我明白了。”汪宓儿在心里暗叹,她竟是一点儿都不想说出任何违逆景梓的话,即使她觉得自己本不该这么快妥协。

      “说到那份被破译的情报,我刚刚在门外听你和程雯剑拔弩张,又是为何?”景梓笑道,一下子又那么温文尔雅,仿佛只是一个关心下级工作的上司。

      “程雯是把电码破译了,但她得到的情报是一句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没了头疼的折磨,汪宓儿终于可以冷静思考了,她也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一下子情绪失控——居然拿枪指着程雯的下巴,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很难预测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那还真是很有意思。”景梓的语调优雅低缓,显然对这则情报并不真正上心,他轻轻拍了拍汪宓儿的肩,“听起来困难不小,但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一定不会让我失望。”说着又是满眼信赖——是那种因为无知才会有的放心。

      即使汪宓儿很不愿意承认,她也不得不接受聪明绝顶的景梓事实上也会有这种因为外行而显得傻气的模样。

      “是。”她觉得自己似乎莫名其妙就应下了一件她根本还毫无把握的事情,若是到时候破解不出来——责任便全部都到了她身上了,谁让她处处争强,架空了吴石在情报方面的权力,只让他负责行动。自然,一旦接下来的工作稍有差池,所有责任便是她一人,

      景梓离开后,汪宓儿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发现掉落在地上的相框,眉头一拧,立刻像是珍宝似的捧起,仔细的用景梓刚留下的手帕擦拭,然后,她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对着相片上的少年,眼中隐隐闪过晶莹剔透的光。

      “哥哥,你在哪儿?”

      一阵风穿过半开的法式门窗,把那微不可闻的细弱声音尽数湮没,一丝痕迹也无。

      汪宓儿再次坐直身子的时候,一扫颓唐和脆弱,分明又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电话。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