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民思存》鸿九

12、第十二章

　　胡文翰瞪着眼睛呲着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果然，只见小辣椒将枪抵在太阳穴上。他放开小翠追过五爷，挡在两人中间叫道：
　　“慢着。”
　　五爷也是一愣，站在了原地，他很恨地看着小翠，他不信这丫头真会为了小翠而自杀，可她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他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胡文翰偷偷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身形说道：“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儿大伙儿也算是一场误会，全因大当家的不在，要不这样，等大当家的回来，咱们再商议，只是一桩婚事何必伤了和气。”胡文翰看两人虽然听着自己说话，暗暗的可还叫着劲呢，正好瞥见小辣椒身后的兄弟比自己还小心翼翼，于是说道：“再说这也为难了兄弟们，咱们只管这么闹，可让兄弟们也担惊受怕的，莫不如等大当家的回来，那时候自然什么都能商议着来了。”
　　两人听见他说兄弟们为难等话才稍微放松，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两个当家的闹得这么僵，这可是大大丢脸的事，这句倒是触动了两人的心弦。
　　小辣椒率先放下枪，不说话，看着五爷，五爷暗自叹了口气，“哼。”
　　了一声，转身走了。大奎这一走，大伙儿赶紧都散了，胡文翰眼看着小辣椒身后没人，这才赶紧来给小翠松绑，小翠趴在胡文翰怀里呜呜大哭，小辣椒坐在被人看管的门前，似乎也脱力了。

　　大当家的伤势已好，然而终究是少了一只胳膊，他心里没底，拉了老胡来外面比划比划，如果行动不变，也好安排山上的事，糖官起的早刚好碰见，于是也拉了他来，一是他身手好，二来这孩子脾气也好，不多嘴。
　　大当家的刚上了马就觉得不对，这没了一只胳膊，全身的平衡都不好，坐在马上都觉得比往常吃力，催着马儿快跑了几步，到了地方，大当家的额头已经盖了一层薄汗。
　　老胡跟上来，看他脸色不太好，问道：“咋嘞？”
　　大当家的摇摇头，他心里已经知道了八九分，翻身下马，落在地上，这脚下感觉也不一样，这两天他在山上带着就觉着这身子不对，可是真跑出来才知道，是真的力不从心，糖官才跑过来，看大当家的愁眉苦脸，自己默默下马，大当家的刚好看见他背的弓箭，心里又是唏嘘，掏出枪来，打了两抢，准头到还行，只能无奈笑笑。
　　于是两人把马交给糖官，老哥俩去一边聊天。

　　“这一片，人也都换的差不多了。”大当家的站在山上，回忆往事追忆故人。
　　“恩。”老胡摇头，说道：“那边老蝙蝠、大黑熊，也都结实着呢。”
　　“这俩老鬼，也真抗造。”
　　“你也不差，这坝子山还不比他们厉害？”
　　“不行咯，我也该交代下去了。”
　　“不能够，”老胡不以为意，说道：“你现在根本不靠动手，就这些兔崽子，看见你就发怵。”
　　大当家的也摇头，他明白，这种场面撑不了多久的，一个胳膊费了，就是老天爷给自己最好的警告，自己吃不了这碗饭了。
　　老胡也沉吟起来，老哥俩拿出烟袋锅，吧嗒吧嗒开始抽烟。
　　“那咋整？”
　　“你说咧。”
　　两人又沉默了，他们不是没有虑到这一处，自己死了，山上咋办，四当家的活着时候，大当家的那是一百个放心，自己俩腿一伸，四当家的就能镇住这帮猴儿，谁都服他，可是现在不一样，老二一天天精神不济，老五太莽，小辣椒，那是最难的选择。

　　老胡说道：“歇歇也好，我这两年也是力不从心。”
　　“我歇了到容易，这山上还没个着落。”
　　“这两年冷眼看着，没个准成人？”
　　“你看中谁？”
　　“山是你的，我咋看？”
　　“竟扯犊子，你说出来我听听。”
　　“你说。”
　　老哥俩外面都好，一到私底下就较劲。
　　老胡是个倔种，大当家说道：“我看老二老五都不错，老二么，心太软，兄弟们不服，老五么，一身好功夫，就是太莽撞，做当家也不够稳当。要是一个人身上就好了。”
　　“在理，”说完这句不再说话。
　　“别卖关子，你说说。”
　　“我说啊，这俩固然是身经百战了，可我觉着小辣椒是个好苗子。”
　　“小辣椒，她个女娃娃……”女土匪倒也出过几个，大当家又说：“这山啊，也不好活，她一个姑娘家的，不容易。”
　　“心疼闺女？”
　　“咋不心疼，领她上山是我没虑到，我对不起她娘，可我好歹得让她结婚啊。”
　　“人之常情啊。”老胡想到胡文翰，是个儿子，到底还是放心些。
　　“你觉得，她自己咋想？”
　　“你是她爹，你还不知她咋想？”
　　“唉……”大当家的叹口气，他还真不知道小辣椒咋想，接着说道：“我看还是老五准成点，毕竟是爷们，杀伐决断的，姑娘家哪里行。”
　　老胡抽口烟，说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咱再慢慢看吧。”

　　三个人往回走，平常跟着大当家的少林赶紧跑过来牵马，大当家的也没在意，俩人商量着回屋下棋，糖官也回了自己屋子。
　　俩人刚坐下，少林赶紧跑进来，站到跟前，一脸为难地看着大当家的。
　　“咋了？”大当家斜眼问道。
　　少林将今天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大当家用剩下的一只手拍了拍桌子，问道：“他俩都在哪呢？”
　　“五爷下山，八成逛窑子去了，小辣椒去了后山，胡文翰跟着，应该也没事。”说着还看了一眼老胡。
　　“看看，这就翻了天了。”大当家的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老胡问道：“二当家的没出来？”
　　“二当家的一个人在马棚，听见信儿时这边都散了，而且五爷带的都是自己的心腹，我也是他们动了家伙才知道的。”少林说道。
　　“你也没听说？”大当家不敢置信。
　　“没。”少林答道。
　　老胡咂咂嘴，说道：“老二呀，这几年跟丢了魂似的，唉……”
　　大当家说道：“行了，这两天老五跟小辣椒，还有小翠，都盯着点，我跟军师说话。”
　　少林便关上门走了。
　　大当家的腾地站起来：“我还没死呢，都有自己的心腹兄弟了！”
　　“小点声，”老胡说道：“一个当家的，有点心腹也没啥，就怕藏了私心啊。”
　　“特么的，你听听，小辣椒都有自己的人了，还是你儿子鼓动的！”
　　老胡被噎了一下，瞪着当家一时说不出花，起身要走。
　　大当家的赶紧拉住他，说道：“得得得，我这嘴啊，你别再跟我翻脸，这山可没法待了。”
　　“是你跟我翻脸还是我跟你翻脸，啊?”老胡拿着烟袋锅比划比划，这是真急了，大当家的赶紧说道：“哎呀，多亏了你儿子了，行不行，我这不急的嘛。”把老胡摁坐下，忍不住笑道：“这可真是，因为儿女，还成了仇家了。”
　　“我可跟人没那么大仇。”
　　“唉，你说说，她俩这是想干啥？”
　　老胡吧嗒吧嗒抽烟，过了一会说道：“也是寸，就赶到这了。”
　　“真是寸啊，老四啊老四，要是你在就好啦。”
　　老胡又叹口气，这时候说这有啥用？
　　“这事咋办，这满山都知道了，咱也不能装不知道。”
　　俩人都不说话，这事还真不好办。
　　“特么的！”大当家的又站起来，说道：“就当不知道，我看他们还能作翻天！”
　　“那这事就不管了？”
　　大当家的默默下巴，说道：“特么的，明儿把他们找来单独说，我倒要看看谁要作妖。”

　　“跟大哥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娶她个丫头片子咋就不行了！可我跟你说完呢，你不回我话，她又拦在头里，这叫咋回事？”大奎一进门先嚷嚷起来。
　　“你这样跟强抢民女有什么分别！”大当家也提高了嗓门。
　　“大哥……”大奎也是一愣，说道：“你要这么看我，那我没啥说的。”
　　大奎梗着脖子站在那，不再说话。
　　大当家的抽着烟，说道：“你要娶媳妇，我可以理解，可也得按着规矩来，你这才刚跟我说了几天啊，我这身子骨刚好利索，等两天给你说，你就急眼了？”
　　“不是那回事，大哥，她一没父母也没长辈，咱们山上养了这么多年，不是嫁给山上，还嫁给谁去？”大奎自以为有理。
　　他这一说，倒也有那么点道理，大当家的叹口气，这大奎认死理，说不通，只好问道：“那你在山上绑人，咋说？”
　　“要不是小辣椒拦着，我保证小翠今儿高高兴兴的！”
　　“大奎！”大当家知道他鲁莽，可也听不下去了。
　　“大哥，就因为个丫头，你还真想治我罪？”大奎急的跳脚。
　　“好，那我问你……”大当家的想问他领着一群兄弟的事，然而话到嘴边却咽下去了，大奎是他一手带起来的，要说他真有私心，自己也是不信的，只好说道：“你要眼里还有我，就别在山上胡来，这事先放着，咱们以后再说。”
　　大当家说完大奎没答话。
　　“去吧。”大当家无奈道。
　　大奎仍是不服，但也只好去了，这是他大哥，既然他叫了一声大哥，那自己就只能听他的，这事只好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