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民思存》鸿九

13、第十三章

　　三个人经历了白天一闹，人也没了精神，小翠坐在屋里就没动过，胡文翰跟小辣椒虽守着她，可是也不知道说点啥，过了一会，胡文翰说道：“这事本来也难办，可现在大奎这么一闹他就不占理了，大当家肯定也不乐意，你俩再坚持点，估计能扛过去。”
　　“对，我跟爹去说，当初是他让你上山，我就不信他现在有脸不管你。”小辣椒也附和道。
　　“再说五爷今儿也臊着了，不信他还有脸闹。”
　　“就算他有脸，我也要跟爹评评理……”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休，不料小翠又哭了出来，她从小跟小辣椒一样有二当家四当家等人照看着，从没吃过亏，今儿是头一遭，她心里过不来，现在他俩虽是安慰的话，可心里的委屈又涌上来，况且今儿他们也算共患难过，他们如此关心自己，更忍不住要哭出委屈了。
　　小辣椒赶紧抱着她，小翠却只是哭，一句话不说。胡文翰听着她呜咽的声音，鼻子也有点酸酸的，默默又叹口气。
　　刚好少林来叫小辣椒，小辣椒赶紧去了。

　　“爹。”
　　“嗯。”
　　想好了问的话，此时却问不出口，这事不好解啊。
　　“爹，五哥的事，是我强压着的，小翠是为了我才留在山上，我不能让别人占了他便宜。”小辣椒看他不说话，自己说到。
　　“嗯。”大当家只说了一声。
　　“你咋了爹？”大当家的精神不太好，小辣椒顿时又担心起他的身体，他才刚好呢。
　　“你先回吧，找你胡大叔过来。”

　　“咋了？大奎咋说？”老胡心急地问道。
　　“你先坐下。”大当家的摆摆手，一脸的若有所思，过了一会终于开口道：
　　“这山早晚是要给别人的，我今天试了试，是真不行了。”
　　“哪里就议到这里了……”老胡不满地皱眉。
　　大当家一摆手，打断了老胡的话，说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况且我这个岁数，不受伤强撑个几年也罢了，现下实在是不行了。”
　　“歇歇也好，挣命似的过了半辈子，我也累了。”说着老胡也吁了口气。
　　“就是这话了，看他俩今天的光景，是谁也不会让谁了，莫不如趁着我还行，就定好了新当家的。”大当家一脸的严肃。
　　老胡不知道说啥，便不做声，大当家接着说道：
　　“小辣椒到底是个姑娘，如今也老三老四又不再了，也只剩下大奎了。”
　　“你要，把这山给大奎？”
　　“嗯。”
　　“那小辣椒能答应？”
　　“我也只是这么想的，具体咋办，还是先看看他们的反应。”

　　晚饭摆在大厅，大当家跟胡军师姗姗来迟，紧挨着椅子前是老二跟胡文翰，今儿庆功酒大伙儿都在大厅里吃，门口一群人围着大奎听他说砸窑时自己的壮举，剩下三三两两的一群群擦枪、划拳玩色子的都有。
　　大当家坐定开始上菜，一盆盆的猪肉羊肉、炖菜、凉菜，还有少不了的酒，流水价往上送，胡文翰看第一次看见这么吃饭看傻了眼，老胡趴在他耳边说：“你去把小辣椒叫来，还有她那个把门的。”有了白天的事，老胡真怕他们又打起来，糖官在，小辣椒也不会吃亏。
　　门被上菜的人塞满，胡文翰侧身挤出去，身上蹭了油渍撒了汤水，衣服才穿两天跟穿了半个月似的，他心里默叹，这要是住下去，以后的衣服也甭洗了。
　　不一会小辣椒来了，坐在老胡一桌，糖官却留下陪着小翠，今儿这么一闹，几个人都不放心她，可胡文翰跟小辣椒都不能不来，只好让糖官陪着她了。
　　大当家看菜上齐，端着酒站起来说话：“今儿庆功宴，也有个兄弟拜香。”说着看向胡文翰，胡文翰便站了起来，站在大当家旁边，
　　“这位兄弟是我一个旧识，如今落了难来投奔我，前儿个又跟着小辣椒替我请了大夫回来。”说到这大当家的顿了一下，兄弟们“当当当”敲桌子，权当鼓掌，大当家一摆手，接着说：“今儿我亲自当个荐人，让他入伙！”

　　“当当当”大伙儿敲的声音更大了，都等着看好戏，上山要“过堂”，也算一个节目，大伙儿都等着看着白净的小伙出丑，大当家又一摆手，说道：“那个，这个兄弟也算救了我的命，那套就免了，让他喝一坛子酒怎么样？”
　　大当家发话大伙儿当然没意见，喝一坛子，那也算个好汉了，大伙儿又起哄，端个酒坛子给胡文翰。
　　胡文翰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他酒量可不好，可是……这里似乎没人知道，连老爹都不知道。这两百来人看着，自己也无法，一仰脖，酒水瀑布般涌向喉咙。这酒端上来时芳香四溢，钻进喉咙却辛辣无比，呛得胡文翰差点掉眼泪，喝了两口胃里着火一般，兄弟们却越叫越大声，似乎为自己呼喊。这当口上也只得干了，随着兄弟们的喊声，胡文翰终于感觉到坛子越来越轻，而兄弟们的声音也越来越远，自己又回到了校园…………

　　看着醉倒的胡文翰，老胡只觉得丢人，幸好大伙儿不知道这是自己儿子，不然这老脸往那里搁。看过醉了搂着别人亲嘴的，醉了跳舞的，还有直接脱裤子的，可是跟直接醉倒比起来，他们全都不算丢人。糖官赶紧把他抬走，大伙哈哈一笑也就算了。

　　酒过三巡众兄弟开始大声叫骂，一群土匪汉子说不出什么好话，喝过酒又有点躁动更是荤素不忌大肆调笑，小辣椒已经习以为常只当听不见。大厅里人声鼎沸只这一桌安静些，大当家慢悠悠说道：“我这胳膊是不能用了，这个当家也不知还能做多久，”看到大奎一愣，大当家伸手止住他，自顾自接着说：“远近一带属咱们这山上人多势大，正所谓群龙不能无首，你们也都是为山上出过力的，都说说意见。”
　　大当家说话是冲着老二老五，却不知不觉把剩下四个也概括进去了。
　　众人一时愣住，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两三圈没人说话，老五开口道：“二哥资历最长，人也稳重，我觉得二哥成。”
　　“老五，大哥不过这么说说，你咋还当真。”二当家自知不行。
　　“你别吵，我是一定要退的，”大当家喝住他，说道：“我这胳膊坏了也不能饿带着你们砸窑了，还是找个能的领着大伙儿，我也就安心养老了。老五你也别急，我这胳膊掉了总算抱住一条命，我心里一点也不埋怨，来来，你们都说说话。”
　　“大当家，咱山上时说好了同生共死，谁怕死谁不是爷们。”大奎仍是扯着嗓子喊道。
　　“难道等我两腿一登你们一拍两散，说的不过是不能弃兄弟不顾，我要再霸着当家的位置才是害了大伙儿，趁着咱这大势跳出个能行的，也许你们都得个善终，滚雷子不也是我这岁数上出的事，一条命赔进去多少条命也跟着没了，咱虽是土匪不怕死，也不能作践自己。”大当家何尝真的想退，这些兄弟没一个让人放心的，可是形势所迫，他不得不退。
　　一番话说的老五干瞪眼，老二低着头想了想，说道：“我虽然跟了当家的这么多年，却不是个能当头的，论资历也是老五抬举我，资历比我老的自然是胡军师，论本事我不如五弟跟小辣椒，我顾顾后勤补给还行，真要带着兄弟们出生入死，我自愧没这个担当。”二当家话说的极尽谦虚，语气却十分平稳，好像在评价别人一般，他说完大当家点点头，知道他心思早不在山上了。
　　胡军师看大奎眼睛咕噜咕噜转，张口说道：“我倒是觉得一个人行，身手为人都数一数二，只是有些破俗，不知当讲不当讲。”
　　五爷说道：“胡爷您说，我们这么多人脑袋也比不上您一个，您的主意准是好的。”
　　“我自然有点资历，说的话你们也听得进去几分，只是这个人岁数年轻，怕你们一直小瞧了她，不过据我看能当大任的人，说出来你们细想，”众人心里嘀咕准是他自己的儿子了，刚救了大当家一命，大当家还亲自做他的保人，而且这人来路不明，凭空出来的人，是大当家私生子也说不定，只听老胡说道：“这人就是小辣椒。”说完看向她。
　　小辣椒心里嘀咕这帮饭桶还不如自己，爹把这山头交出去真是糊涂，忽然听胡军师说了半天的人竟然是自己，当场愣住了。一时也没人接话，大当家看着大伙儿的反应，一时间也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老五忍不住了，说道：“妹子是个女娃，当了掌柜的传出去还不给人笑话？”大奎心急站了起来。二当家在他旁边把他摁下了，压着声音骂道：“兄弟们都在呢，你嚷什么？”
　　“今天不过跟大家提提这个事，你们都跟我的亲兄弟似的，这山头就是咱们的家，保住了这山头也就是保住了大伙儿也保住了我，今天就当自己家里的事，咱们讨论讨论，我呢心里是看好老五的，可是老五的脾气也却是太硬，这事先放着，咱们再看，这当家我是做不了几天了，早点选出个人来，也好安心。”个人想着个人的心思，二当家说道：“我看小辣椒不错，虽然是姑娘家，这些年跟着咱们东奔西跑风吹日晒也没落下，伸手也好，人也仗义。”
　　老五看了看二哥，他没料到老胡跟二哥竟然都帮着小辣椒，只觉今儿见了鬼了，谁听说女人当家来着，就算是花蝴蝶，那也是男人死了她顶起来的，难道现在爹没了，也要闺女顶起来？眼看大奎就要发作，大当家又说道：“大奎跟了我这么多年，骁勇善战，只是勇猛有余智谋不足，还要历练几年，小辣椒呢，到底是个姑娘，况且性子也烈，更要历练，今儿看大家的意思，这当家也就是在你俩身上，你们也自己想想吧。”说着自己起身走了。

　　大当家刚走大奎也走了，他生气，开始生老胡的气后来又生二当家的气，现在生所有人的气，所以干脆走了。跟着二当家也走了，他不是有意偏向谁，是老五却是太莽撞。老胡看众兄弟都议论纷纷，也走了。小辣椒独自坐着，平日里都是大声议论的兄弟们此刻竟都是窃窃私语，看来这当家之位还是有的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