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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情之一字,终将道破 ...

  •   两人对坐,还是一盏茶,还是一室寂静,真是笑话,堂堂天界二殿下和冥界之主,每每共处竟只是干坐着喝茶。
      “你几次三番的接近我,不就是想叫我来找你?你叫夙兮在天帝面前举荐我,叫我遇上你,假装与我熟识,又在宴会上和我说那些,送我扶桑籽,甚至还助我完成公务,与我在凡间……陌隐,你早就知道是吗?”他的眸色渐沉,慢慢转变成了诡异的蓝色。
      “伽蓝,你只有呆在我的身边,才能安全无虞。”
      端坐一旁的冥界之主静静的喝着茶,他低垂的睫羽投下淡淡的青黑,看不透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对于伽蓝。
      “所以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你知道我有那样的力量,所以同情我,可怜我,你是命定的冥界之主,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副样子的我是怎么回事,呵呵,那你又是为何,一走了之了呢?”伽蓝再也不愿这样与眼前人虚与委蛇,他的情绪只要遇上他,就会彻底崩塌。“既然有你在,我就可以没事,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们这样,到底有没有顾忌过我呢?”

      “伽蓝,混沌之力大概要卷土重来了。”
      “你也可以去昆仑山,夙兮自会想办法保全你。”
      “可是,你我许久未见,合该好好叙叙旧才是。”
      “冥界有我,你自会无事,若是你怪我逼你,你走我也不会拦你。”
      陌隐鲜少的话多,可是往往词不达意,他始终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等着伽蓝的答案。

      “可是,我还是来了啊。”伽蓝挑了挑眉毛,他的笑始终未达眼底,似是无奈,又像妥协“你看,只要有你在,我总是要失控。”
      陌隐看着那人理着衣摆四平八稳的坐回到椅子里,明明灭灭的眼里幽蓝可见。他觉得这样也好,就算错了也好。自从第一眼见到那明明灭灭的幽蓝之后,大概就不曾对过了。说是自私也好,愚蠢也罢,最不应该的人,总是喜欢多结牵绊,看不破所谓的缘。

      冥界并没有因为来了一位天上的稀客而变得生动起来,或者说伽蓝来这里,就算是陌珏,也是看到了才知道。没有人知情堂堂天界二殿下跑到三界里最叫人不齿的冥界来干什么,当然,这个问题最初就连伽蓝自己都不知道。
      伽蓝并没有把自己暂居冥府的事告知伽若,就连伽佑,也是夙兮先去商量的。天帝日理万机,近来混沌之劫已经叫陌隐心力交瘁,就更别提伽佑。伽蓝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伽佑了,伽若还好,自个的妹妹还是会偶尔来府上叨扰,而身为天帝的哥哥就不一样了,相比于哥哥,他还是更担心自己的双生妹妹。伽蓝想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和伽若实话实说。他给伽若送去了一根玉簪,是前不久下凡时在凡间的街市上买的,莹白色的软玉通体温凉,伽蓝输了法力进去,也算是自己给妹妹的一点念想。这一别毕竟不知再见何时,就算是惯常了这般无尽的岁月的神仙,也是会有眷恋。
      伽蓝到冥界来避劫一事,除了伽佑伽若,也就只有夙兮了。天上众人只道上仙伽蓝又到哪处游历了,就连锦白也没有任何的质疑,毕竟近来的主子对他是特别的好。
      伽蓝在冥界住的着实不错,一晃月余,他这处僻静,无人打扰,平日里摆弄些花花草草,就算不见天日,就算阴冷诡异,倒也还习惯。最主要的是他见不到陌隐,实际上这里服侍他的人除了灵寅外,再无活物。这是伽蓝最舒心的地方,如此修身养性,他的劫该是可以安然度过了。陌隐的安排也算尽心,竟叫堂堂冥界公主来照顾伽蓝,不过他二人还有的聊总比对着陌隐干喝茶来得好的多。
      这天尚早,从高高的院墙外还看得见昏黄的光,伽蓝顾自修着心经,便被门外的脚步声打乱了心绪。该来的总要面对,伽蓝深知这个道理,自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伽蓝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闭了闭眼,伽蓝起身到外面迎人。灵寅不在身边,想来是被他遣走了,偌大的庭院,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想来也是奇怪,即便是伽蓝自己或是与灵寅一处,他都不会觉得空旷,可是只要有陌隐在的地方,无论怎样他都觉得难过,难过的无话可说。
      伽蓝又想起了那个时候,他什么也看不见,有一个少年在身边,什么都不说,就那样安安静静待一整个下午,就好像忽然拥有了这样一直下去也无不可的心安。他知道这是执念,原本可以当做是往事一笑了之,却被眼前人强迫说成了现实。
      “怎么,有什么事?”即便是不愿,即便是不甘,还是要如此,逃不掉,走不开。
      “伽蓝。”陌隐就这样静静的对着眼前人,平日里冷硬的视线竟然柔和了下来,陌隐幽黑的瞳孔映照着那样一张绝世的面孔,他与经年前初见的一样,别扭,虚伪,却又透着股坚忍与不甘。那时候他眼不能视,可是即便是失去了最能表露内心想法的媒介,这个男人还是轻而易举的,就映刻在脑子里无论多少年,就是抹不掉,就是忘不了。寂寞的年岁实在是太久,久到本来无缘相见的两个人,莫名的就结了因果。自此,一颦一笑,一呼一吸都清晰明了。原来面冷心冷,无爱无欲的冥界之主,执拗起来才是真真叫人无奈。
      两唇相贴的那一瞬间,那张看似表情鲜活的脸才终于有了裂痕,陌隐没有流连,更没有留恋,他知道他做的不对,甚至是错了,可是无论后果如何他都决定担了。
      不是只为一晌贪欢,更不是什么此间诀别,他只是想表达,想告诉他,他陌隐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他再也不要因为猜忌犹疑而耽误彼此,情爱一事本就复杂,高高在上的冥主听了那么多年的故事,不是也没有参透其中滋味,只有试过,才有资格。
      “不要怨我”他说。
      昏黄的光忽然不见了,可能是黄昏的夕阳落下,伽蓝觉得自己好像看不见了,看不见那个男人颀长的身影,看不见他转身时与周遭混为一体的飞扬黑发,更看不见他落下一吻时那从未有过的柔情和说着“不要怨我”时复杂而又痛苦的模样,如果他看不见了,这样多好。
      可惜,他这次看得清清楚楚。触感真实,心跳如雷。
      陌隐来得匆忙,去得仓促,仓促到伽蓝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他就不见了。这一回,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伽蓝第一次感觉到空旷,感觉到难堪,感觉到不知所措。当然他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自此以后,他们真的是要至死方休了。

      凡间的上元节将至,冥府里又是忙的不可开交,伽蓝近日来少见了灵寅,倒是那日初见的冥界小少主陌珏时常过来看他。陌珏不过两万岁,对于陌隐来讲,确实还是个孩子,可是不知为何,每每想到眼前的少年唤那人父君,就觉得别扭。
      陌珏偶尔会给伽蓝讲些冥府里的新鲜事,比如哪个不肯转世轮回的小鬼竟然闹到了冥主那里,哪个痴情种等在奈何桥三百年不曾回头,竟被冥主一个恩典遣回了人间,许她还了愿再来转世。伽蓝听着倒还好,说的人却是一脸诧异,什么冥府里的人都震惊了,听了那么多年的爱恨情仇,不为所动的冥主有一天竟然也会生出恻隐之心。陌珏还在暗暗恼火着近来对自己越发严苛的父君,却不知眼前的男人神思可早就不在自己这了。
      再后来又过了的几天,陌珏告诉伽蓝,一反常态的冥主陌隐,竟然在上元节那天下了凡,说是历劫去了。
      伽蓝对于他选择的这种方式极为不满,他这个当事人之一尚且还堂而皇之的呆在这里,主人家却先一步逃了。他当然不会相信什么历劫之说,不管如何,也不过是百年而已,再不济,他等下去便是了,伽蓝这样想着,等到陌隐回来,他定要听他解释。
      不过他已然没有了留在冥界的道理,和最初一样,孑然一身的来,孑然一身的去。只是多了些什么,谁也不好说。

      伽蓝还是留在了昆仑山上,他的小童儿锦白也在这里。
      “锦白,你去把山下的那些柴搬上来。”高高在上的上神夙兮连眼都不抬的使唤着司水上仙的侍童。
      “嘿!你不能总是这样压迫我,我好歹也算半个神仙!”平日里低眉顺眼的少年叫嚣着自己的不满。
      “你是嫌我使唤你了?”
      “我敢吗?我……”伽蓝发现自家的孩子连眼睛都雾起了水气。
      “你若不愿,不做便是。”
      “小,啊,锦白不敢。”他的头忽的低了下去,支起的耳朵轮廓通红。
      看着他二人的对话,伽蓝不由得眼皮一跳。
      这厢锦白才下了山去,那边夙兮就不见了踪影。伽蓝也懒得去想了,看来如今只怕是人人不待见他,处处容不下他啊。自顾自的找到别院里自己的住处,伽蓝是极其适合这样的环境和生活的,他虽然交友甚多,但是他更喜欢一个人呆着。
      日子恍恍惚惚的过着,正所谓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转眼已过了数十个没有春秋的岁月,昆仑之巅的静僻也算是到了尽头。
      这天天色无晴无雨,夙兮近来忙的要命,总是不见渡劫意向的伽蓝则闲的难受,隔三差五的为难着锦白,锦白理解自家主子飞升在即,性格难免有些改变,就只能活活受了。正想着怎么才能在主子飞升之前稳住他的心神,一股说不上来的香气就迎了上来。
      “姑娘,你,你是?”平日里不是喜欢蹲着就是坐着的锦白吓得跳了起来。眼前的女人半掩着面,一双眼睛顾盼生姿,还带着几分诱惑,但气质凛然,亦正亦邪。
      能只身前来到昆仑山的绝非等闲之辈,锦白一时有些茫然。
      “我找伽蓝殿下。”那女人道。
      锦白心下惊讶,自家主子来了昆仑山的事,知道的人甚少,此人身份诡异,不禁蹙眉道“姑娘合该道明身份由来,才好通报。”
      “在下无可奉告,望仙人谅解。”
      锦白看那姑娘衣着不凡,又神神秘秘,一时也说不好该不该通知主子,正出神的厉害,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那异香何来,那正是主子从冥界回来时身带的!锦白虽然素来少了根筋,但是对这个还是有些印象,绝不会错,当下不敢耽误,立时寻伽蓝去了。
      伽蓝刚一踏进正殿,便知是陌隐出事了。
      来人正是冥界护法,冥主视若亲妹妹的灵寅公主。
      “灵寅?你怎么来了?”
      哪知这一开口,那一身素衣的明艳女子居然“扑通”跪了下来,伽蓝一怔,匆匆上前扶了一把。
      “殿下救救我家主上吧!”灵寅双眼朦胧,虽是隔着面纱,面上的惶恐焦虑全不似作假,伽蓝登时心下一惊。
      “公主莫急,且先坐下慢慢说。”
      锦白终于有了眼色,上了茶就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灵寅可能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重新施了一礼,锦白明显的看出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血色,这是魔族的标志。
      “殿下,主上他,失踪了。”
      伽蓝心慌的无话可说,他知道冥主失踪是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但是灵寅来找他了,这完全说明了事态的严重。
      “此事至关重要,冥界上下也不过几人知晓,但是灵寅觉得,此事当与那混沌邪物有关。”灵寅顿了顿又道“冥主前番确是下凡办事,万没想到,这一时忽的就与冥界全无了联系。我冥界历代冥主都有着本命法宝,宝器就悬于血海炼狱之地,以控制四方煞气,然则今日主上的生气竟与宝器失去了联系!宝器识得少主,少主方得感知到了异样,这才发现冥主竟已全无消息了。”
      “那不知又因何所知是与那混沌魔物有关呢?”伽蓝紧接着问道。
      “实不相瞒,冥主此番行动,属下知之甚少,但前夕那混沌魔物就在裂缝中有所异样,天帝曾派殿下下界查看,冥主便是察觉了不寻常之处,才同殿下同去的。后又着妖王详查,才有了些眉目,主上即时便下界了,却,却就如此失了踪迹。”
      “即时如此,可曾告知天帝?”
      “本是冥界之祸,自是冥主来解决。”灵寅虽还神色浮躁,但却已经淡定许多。
      “灵寅,你说实话,除了这些,你可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伽蓝轻抚着袖里的扇骨,表情已显阴暗。
      “这……殿下,灵寅言尽于此。”
      “呵……灵寅,你与我也算是旧相识,我认识陌隐这般久,难道,我会不了解他吗?凡事都自以为是,独断专权,从来不考虑别人,呵呵,他永远是这样!”
      伽蓝忽然起身,朝门口走去,锦白当了许久的背景,一声不敢吭,此时见到主子异样,刚一抬脚,就见主子的如墨长发骤然泛起了蓝光。锦白看不到伽蓝的表情,但是他知道他的主子该是生气了。锦白在伽蓝身边两万年,算是陪伴他很长一段时间的人,所以尽管他可能并不擅长表达自己,锦白却还是能够立刻领悟他言行之下的含义。例如此刻,伽蓝言语激动,全然不顾外人场合,这是他鲜少有的失控前兆。当下锦白连忙给身边的灵寅使眼色。
      “二殿下,灵寅一时糊涂惊扰了殿下,请殿下赎罪!我一时失了分寸乱了阵脚,忽闻此事便莽撞来此,殿下,灵寅知罪,望殿下切勿动怒!”
      许久之后那阵幽蓝之光渐渐消散,然而眼尖的两人都发现,背对他们的二殿下伽蓝,有一缕青丝竟成了幽蓝色!
      伽蓝站在昆仑殿正殿的门口,身后的人还在说着什么,他的手始终摩挲着袖里扇骨,扇坠菩提本有异香,入手冰凉,毫无生息。
      这是陌隐亲手为他打造的折扇,上面有陌隐的密咒加封,当初为了隐瞒身份,陌隐提取了至纯真元输入其中,所以伽蓝虽识不得这本源是冥帝陌隐,但却可以感知到这个赠与之人。密咒之术在危难之时或可替他一劫,而菩提子上的光晕便是陌隐的存在证明。然菩提子在光华流转的琉璃扣下此刻却显得黯淡无光。
      阿修罗菩提子对于修为有极大的好处,又因是佛家圣物,可抑制本性,静心平息。伽蓝忽然茫然,那时陌隐去太华山,究竟为何呢?而现如今,他,又身在何处呢?
      仿佛过了许久,其实也不过几瞬,灵寅听到那人终于开口,犹如叹息,而那缕幽蓝终是暗淡,变成了诡异的蓝色再不褪去。
      “我已知晓,你且先回去,冥界更需要你。”他始终不肯回头,甚至感知不到他的目光定在哪出,灵寅恍惚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来错了地方,那夙夕上神所言不虚,他二人羁绊已久,旁人万不可轻易插手。
      没错,此行确是因夙夕今日赶赴冥界提点,并私自打开了昆仑山禁制,灵寅才会如此冒失的来此。

      若说再相逢,是一场预见,那么此番分离,便也是他的预谋,伽蓝想。当真是不死不休的因缘。
      只怕此刻,除了夙夕,此间世上无人能为他解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情之一字,终将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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