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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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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是一年半的时候,香溪疫症横行,我与另一名医携手寻良药,那日归得,竹苑中多了些稚童,面色蜡黄,目光呆滞,指尖青黑,应是得了疫症。
这些孩子均是逃难而来,若是不救,不出三日,就算不死于疫症,也会饿死于山野,如此我怎能见死不救。
好在这小院虽简陋,房间也还够多,遂让他们将自己收拾干净滞留下来,不过饭食间添几副碗筷,也无碍。
后来香溪疫症得以控制,我看那名医对医籍甚是入迷,便赠了他几本古籍,那人投桃报李,也回赠我一本。
待得回小院时翻看,却见其中有一载与那人此刻情况甚似,只是所述良方多奇珍异材,恐一时不能尽得,遂未将此事说与那人。
如此我便将四处寻药,怕是不能再蜗居这竹苑了。
那人昔日才华满腹,却是一生也未有展露之机,我思及此觉得甚是可惜,看那些稚童,教予他们也算传承,于是淡了送走的心思,让他们拜其为师,称其夫子。
临行那日,我对那些孩子说:自今日始,这人便是你们夫子,他此刻耳聋眼盲,不会督导尔等,因而能习得多少,便看你们个人造化。
他们齐齐喏是,我继续道:书房里的物事除最上层摆放的古籍外,其余任取,这竹苑留得的都是知趣的人,若是有人闹事,便自取行囊离开。
看那些孩子低头乖顺模样,我便也不再管,与那人辞别后安心去寻药。
那古籍上的药确是奇珍,有的被人以家传至宝守着护着,我以利诱之,以情动之,不予,便以势逼之,以权压之,再不予,便作梁上君子盗之,留下几许补偿。
实也未想,终有一日我会这般惹人厌烦,让自己恶心,成为自己曾经最是反感的一类人,然,不悔。
还有的药隐于山林,长于绝壁,匿于寒潭,生于雪域,我便背一药篓自去寻之,一两年里也算再遍历了曾经不愿去的所在。
只是不论身在何处,月圆之时我总会赶回香溪的小院,那人忍痛惊梦之时,我从未在一旁看,只于门外听那人辗转闷忍,待一切归于平静,再端狐血与苦药进屋。
好在那人四感已失,怎样苦怎样腥的东西都如凉水一般,淡然饮尽。
我想,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了,解毒的药几经搜寻也快集全。
只是那雪域冰昙,因着月圆回香溪,错过了花期,甚是恼火,毕竟那花三年展叶,两年含苞,一刻花绽,然后皆殒。
错过便需再等五年,一切无果,我也只得留下记号,待下一次花开时再来。
归得香溪时,有孩子说,夫子这两日食不下咽,讲课也时时出错,不知原因为何。
我去看那人,果也形容憔悴,问缘由,那人只说是失了故人信件,一时焦灼,我于亭院内寻,果在竹枝上寻得一纸张。
信纸折痕深深,已然泛黄,因着晨露略有浸润,恐糊了字迹,我打开查看,好在未曾下雨,虽有模糊,却也大抵还好。
我将信纸交还于那人,看他一时心宽模样,不禁问:你可曾后悔,当初未携那人离开?
那人轻笑,道:当初我已那般模样,如何带得她走,何况,她的愿望,我总是不忍违背的。
我略有不解,那女子的愿望不过随他远走而已,思得那时他已目盲,恐是未曾见得,便问:你是不是还未看过这信?
那人神色不定,只是问:所书为何?
我便将纸上话语书在那人手上,又书:纸上似有水印,字迹模糊不清,但大抵还是得见的。
那人一时情绪外露,脸上平静尽失,满满懊悔神色,垂眉敛目,青丝略散,双唇紧呡,不发一言。
最后暮然起身,未及告辞,便跌跌撞撞地向他房间走去,这人,从未如此无礼,如此失态。
我摸摸心口,微疼,想,果然,即使时间淡了往事,能让那人为之色变的,也不过那女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