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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神医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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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话,最后拉着我去了一间酒馆,要了最烈的百日红,一盅一盅像个嗜酒之人一般,全不管今夕何年,只大口大口饮酒,失了平日君子风度。
曾经我觉得那人活得规矩,年少轻狂之时也未曾恣意,如今看他这般,只觉他还是规矩着好。
我不忍他如此,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说,伯母的病于她那样苦,去了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他仍是沉默着饮酒,良久,我听到那人略显嘶哑的声音,他说:哪怕她再痛苦,我也希望,她能痛苦的活着。
我无言,因为我不懂这样的感情,师傅在暮秋逝去,那时我只觉人生本该如此,生老病死谁也无可避免,世事无常,又何须去为此等必然之事怅惘。
所以,我只得再拍拍他的肩,然后拿过酒盅与他同饮至深夜,酒馆闭门,两只醉鬼被赶了出来,我历来酒量不佳,此时甚为晕眩,便向他告辞,他也只是摆摆手,就朝前走去,最后消失在拐角。
我看那人方向似乎与霍府相反,想提醒一下,又恐是酒醉让我迷糊,便摇一摇头想清醒一下,不料这身体饮酒甚少,此时还能稳稳站着已是极限,自无法清晰思考,无奈也只得自己回了旅店,未曾洗漱便蒙头睡至天明。
后来,那人逐渐振作,我也宽心,便再次离了长安远游,途径黄河却发现当地发生水患,百姓流离失所,各类疫疾流行,有人得知我可医治,便前来求助。
我为医者,力所能及之事自不能辞,因而又滞留黄河,为百姓义诊,水患长至三月方停,无事后我便打算继续去远游。
却恍然忆起,霍家该是今年被灭了满门,那人为霍家庶子自也在其中,想着以后访友要少一站,我心中略有怅然。
想想还是返还了长安,我却居于旅店未去见那人,师傅说过,切莫知晓天命还随心而为,天命可改,但天罚亦非常人可受。
说完他又笑着继续道:是为师多虑了,你生性淡漠,又怎会去为了什么做此等逆天之事。
我轻笑,暗叹自己不过是携着前世记忆,知晓这历史大致走向罢了,从未曾知何为天命。
至于淡漠,说到底不过是因本身为异世一缕孤魂,于此地生不出什么归属感,于此间亲人亦是无法交心,自然便这样一副淡漠姿态。
但此时,我却有些想做这逆天之事。
得知那人连续推了几桩婚事,想来是已有了恋慕之人,而他却未曾向家族提及,那女子家世地位定然不高。
这样的两个人不会有好结果,我假作无意将此推测透露给了霍家,若霍府查出真相,那人不过两个选择,一是默默认罚,不再与那女子来往,一是弃了荣华富贵,携那女子远走。
做完此事,我便离了长安,世事自有定数,便看那人如何做择吧,一为生,一为死,我不违天命,只看那人造化。
离开长安,我便去了塞外,那里朔风卷漫漫黄沙飞扬,残月照孤冢青冈冷光,也是另一般美景。
只此地民族混战,外来之人甚少,但草原医术向来极其落后,那些人见我可治巫医解不了的病症,对我也算礼遇。
草原汉子大多豪爽,交心不似中原需防什么阴谋诡计,因而于此我又结识了一些好友,其中便有这草原未来的单于。
彼时他不过拥兵几千的一个小头领,再过几年,便会击败各部为王,我看他此时亦是意气风发,想起他统领草原不过两年便病逝,不免有些惋惜。
但一切不过天命,如今我也只需看着罢了。
在塞外待了两年,终是想换换别的风景,于是向众人辞行,他们也未曾阻拦,只设酒宴饯行,我自不得推辞。
我归中原习惯性的先回了长安,看霍府凋零,才想起原来这一站的友人已经去了,不免心有凄凄之感,打算离开,却暮然发现街边画架上有那人笔墨。
我过去细看,笔墨尚新,落款却非那人名号,于是便询问店家,此为何人所作,那店家以为我欲买,便细心介绍得,是宫廷流出的,据说是里面最好的画师,你看这着色与线条,均是出自大师之手。
我买了画,心中却有疑惑,那人还活着,想来当初是离开长安了的,至于为何又要再来这是非之地长安,是意料之外却也是理所当然,那人的性格早早的注定了这些。
我凭着这画问得那人居处,第二日便赶了去,皇宫我自是可随意进出的,对于一个于自身帝位毫无威胁还有得一身好医术的兄长,帝王当然不会拒绝。
我至时朱门敞开,那人正提笔用心作画,连我的到来也未曾扰了他。
于是我立在那里,等得他画毕欲放笔才轻敲门檐,那人抬眼扫过,似是惊喜,放了笔便向我大步走来。
他停在三步之外,道:请进。
我直觉他过于疏远,又想起此处为汉宫,遂行礼道:鄙人斐煜,偶得一画甚合眼缘,遂打听得画师冒昧前来拜访。
那人还礼道:客气,在下文清,不过偶得佳作,得卿青睐甚喜,不若入门小酌。
我道:不甚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