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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祭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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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湛晴空,一碧如洗。擂鼓之音声势恢宏浩大,如惊雷乍响,直直击在人心上,心跳此刻似与擂鼓声融为一体,与天地连为一起。
从祭台上望下去,除文武百官外,无数百姓跪伏在地,形成万人空巷的盛景。祭天,乃是表达对于上天滋润、哺育万物的感恩,并祈求来年间风调雨顺,是国家头等的大事,也是举国上下最为重视的大典。
我在鼓乐齐鸣声中走向祭台的正中,双臂一展,衣袖便在风中扬起,衣上的巨龙随风而舞,似要乘着风冲上九天云霄。紧接着,便有一众侍卫,将实现准备好的牛、羊等祭品牵上祭台。我将双手高高放于额前,弯腰做礼,礼毕,威严的吼了一声‘杀’。话一落地,便满是牲口惨叫之音,和着这浑厚的礼乐,越加显得庄严肃穆。鲜血将整个祭台全部染红,并蜿蜒着向下流去。
壮士们将这些牲畜悉数堆上柴垛,与此同时,其余的祭品,如玉璧、玉圭、缯帛等也被堆上柴垛。在大祭司的祭文朗诵声中,我点燃了积柴,烟火高高升腾,直上九天。
不出片刻,忽而雷声大作,狂风猛烈的呼啸而来,风势如此之大,竟能听得见衣襟在风中呼呼作响之声,我心底大骇,拼命的张开眼,向四周望去。
四下里众人皆惊,许多百姓在风中抖成一团,发出诚惶诚恐的惊叫。剧烈燃着的木块和祭品被风卷的漫天飞扬,风势越来越急,如火流星般的木块和牲畜巨大的骨架直直砸向人群,所到之处,无不惨呼声一片,数十人的衣襟染上火焰,在地上绝望痛苦的翻滚,却因着巨大的风势,根本无法将火扑灭,转眼间,半边脸已成焦炭。
我提起自己所有的气力,朝下面大喊:“大家要惊慌。”
许是风太过巨大,人群依旧混乱不堪,我接着喊:“□□,不是上天给我们的惩罚,恰恰相反,这是天佑我孛国啊!”
依稀有几人停下在风中奔跑的身影,跪在地上,面对着我。
我再喊:“这是大福之兆啊!千年难遇,天佑孛国!天佑孛国啊!”
越来越多的人冲着我跪下,发出压抑低沉的哭泣声,我的嗓音已是嘶哑,却仍旧掷地有声:“是上天亲自来人间取祭品了呀!千百年来,各国之中,试问有哪个有此殊荣?我孛国来年,必定风调雨顺,河清海晏!”
风渐渐转小,我将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他们怀着疑问、担忧、惶惑的目光统统注视着我,我的表情愈加坚毅,从祭台边一手拔下孛国战旗,旗子在风中猎猎作响,我一边挥动旗帜,一边大喝:“承蒙天佑,国泰民昌!”
众人眼光重新变得炙热,跟着我高声齐喊,一遍又一遍:“承蒙天佑,国泰民昌!”
“承蒙天佑,国泰民昌!”
“承蒙天佑,国泰民昌!”
......
我在御书房来来回回的踱着步,有些焦躁不安的攥着双手,在掌管司天台的张大人抬起头时,问道:“如何?”
张大人老泪纵横,“陛下,凶兆,大凶之兆啊!恐我孛国气数将尽啊!陛下,陛下!”
一颗心在胸膛里狂跳不止,我咬紧下唇,连呼气声都在颤抖,又问了一遍“你没占错?”
“老臣一开始也是不信,占了三回呀!”
死死的握住衣襟,只觉全身上下透体生寒,难道,这天下真的要亡在我的手中!脑中一个激灵,我冷冷的看着地上那人,拖长了声音道:“朕看你一把年纪,想必头脑有些混沌,想我泱泱孛国,怎会轻易覆灭?你莫不是受了谁的指示,故意来扰乱人心吧?”
“陛下,你岂能这样想老臣?这等大事,谁敢胡言乱语?老臣再怎么说,也不会去咒自己的国家啊!”
“哼,孛国是否覆灭,我想你是没有机会看到了,恐怕你那一家人,也没机会了。”我从桌上随手拿了一盏茶,啜饮数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陛下,你...你这是何意?”
“很简单,祭天之礼受阻,是吉兆,事实便是如此,通过你的口来昭告天下也不难吧?”
年迈的张大人将眉头深深蹙起,浸染了风霜的脸上面若死灰,他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似在做着一个重大的决定。我再不发一言,静静的喝着茶,等着他妥协的那一刻。
突然,身前一道身影飞扑而过,直直撞在柱子上,我还没来得及惊呼,张大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额上遍布血迹。
心头无数怒火涌起,我一把掀起桌案,将砚台瓷瓶尽数摔碎。
阿远听到动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喊道:“陛下,您......”
“去,将司天台其他几位大人请来。”
......
自从司天台占卜证实了我那日的话后,民间一时也没传出什么流言妄论,倒是让我安下了心,只是,从那日起,每天都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处理政务。在祀天大典上,所有的惊惧,都由我一人承担,也只能由我一人承担。
这些日子,格外繁忙,也不常去澜樰那里走动,听阿远说,澜樰倒是端着粥来看过我几回,只是要不就是我不在,要不就是我已经睡下,总不得相见,只余桌上那碗已经凉透的粥,我看着那粥,满心的欢喜,作势欲喝,却被阿远一把夺过,“陛下,寒冬腊月天,您真是不爱惜身子,要喝,也让奴才拿去热热。可陛下您又从来不吃再次回锅的饭菜,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白白倒掉吧,浪费了樰夫人的一番心意。”
我轻叹一声,笑笑道:“快去热了来,哪里这些话。”
一勺一勺的舀着粥,看着外面漆黑的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将粥碗放下,坐到案几旁提笔而书,将几封信用火漆封好。
击了几下掌,有人影从暗夜里飞出,半跪在窗外,我将信从缝隙中递出去,道:“快马加鞭,切莫耽搁了时辰。”
“陛下放心。”
看着那人影再次融进黑夜,我微微眯起眼,而后,继续端起刚刚喝了一半的粥。
喝着喝着,忽地想起了什么,向殿外唤道:“阿远。”
“陛下,有何吩咐?”
“这一阵子朕忙于政事,待樰夫人和世子们有所疏忽,明日一早,安排一个戏班子,摆几桌家宴,就在上次的紫落澜庭吧,对了,再把宫里的画师一并叫过去,让他们为樰夫人和小世子们画像。朕明日有要事与众大人商议,就不过去了,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去办,务必让她们尽兴。”
“陛下,您真是体贴周到,想必樰夫人和世子们定会感念陛下圣恩。”
冷清了许久的宫中忽然搭上了戏台,一时间锣鼓震天。许多的宫女太监都趁着空当儿,跑出来看戏,戏台正前方,坐着樰夫人和小世子们,后面,还有一些女官。女官回头望了一眼被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戏台,皱了下眉,行至澜樰侧,低头轻声说道:“夫人要不要下官将这些宫女太监们都赶回去,他们甚是吵闹,恐坏了夫人的兴致。”
澜樰浅浅笑道:“这看戏,无非是看热闹,若只余寥寥数人,再精彩的戏,没有欢呼应和之声,只怕也显得索然无味了。难得陛下亲自下令,让宫里添上许多喜气,便由着他们去吧。”
台上的伶人舞着水袖,乌珠顾盼,回眸生花,咿咿呀呀的唱着。澜樰却无心听戏,偶有回头,目光在人群之中梭巡,却终不见那人身影。她将目光遥遥投向御书房的方向,一向清澈无波的眼中夹杂了几分思念和眷恋,那人如此繁忙,想必,是没时间来吧,她莞尔一笑,低头,看着自己今天特意换上的新衣,不由轻轻叹息,什么时候,自己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耳畔是一片欢闹之声,澜樰却深深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一旁有小手拉她衣袖,她才回过神。诺儿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澜樰:“姑姑,姑姑,你怎么了?诺儿叫你半天都没反应,”不等澜樰回答,诺儿便扯住她的衣袖向外拉“皇叔专门找了画师为我们画像呢,听闻这里的画师,个个都是妙手丹青,诺儿好想看,我们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