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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夫人 ...


  •   烛光映在她的脸上,为姣好的容颜添了些许气色和暖意,我又接着说:“我知道晴柔去了你很伤心,可我其实也同你一般伤心,相处的这些日子,我早已将她当作亲妹妹看待。所以你今天不着新衣,不施粉黛,我也未曾想要责怪于你,刚刚问了,也只是想同你说一句,我想看你穿它,哪怕片刻,我都是欢喜的,可我也不会强迫你。”

      澜樰依旧没有将头转回来,只是声音多了些疲惫:“晴柔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暂且不论,可你怎能如此自私,将我拘在你身边,你口口声声说爱慕我,却从不问我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况且,你说的那些鬼话,我一句都不会相信,你不就是想纳我为夫人吗?”澜樰说着,走近几步,跪到我身边,“那么今夜陛下得偿所愿后,请赐我一死,如果陛下对我真的有那么一点真心,就成全我。”

      我看着跪在脚下的她,无法开口解释,她说的没错,我就是自私,我想要留她在身边。可她所说的什么得偿所愿,简直让我气急败坏,我又不是男子,难道还贪图她的身子不成?原来我在她眼中,一直便是这样一个龌龊小人。我叹了一口气,说:“朕只是想要好好爱护你,对待你,绝不存什么旁的心思,你大可放心。”

      澜樰眉头微蹙,似乎若有所思,她还是保持跪着的姿势,将头深深低着。我蹲下身,慢慢的俯身去拥抱她,她在我怀里瑟缩了一下,我才发现她的身子竟如此冰冷,我越发搂得紧了些,想让她感受到温暖,她却猛地一把推开我,我没料想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向后一个趔趄,直直倒在地上。

      她欺身而来,从衣袖中掏出一枚发簪,我看到那簪头磨得异常锋利,果然,她将簪子抵在我的脖颈处,稍一用力,便有鲜血蜿蜒而下。她将眼睛睁得越发大,直直的望着我,似要将我洞穿,我又一次看到了恨意,她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呵…你以为我这样好骗?别人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让我忘了自己身负仇恨,还是…你以为,我会为了荣华而妥协,委身仇人?”

      我是一个皇帝,纵使再喜欢她,对她百般妥协,温软细语,但我终究不能容忍她将刀架在我脖子上,用恨意的眼光将我刺穿。我想要追求温暖,但也有自己的尊严。我于她已无愧,该说的都已说尽,如果不断的退让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那我宁可将自己柔软的心永久收起,不再捧到任何人面前!我微眯了眼,不复之前柔情:“朕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若不信,朕今夜就将你送出宫,终此一生,再无瓜葛!”她手中的簪子力道一分不减,眼睛却写满困惑,她微咬着自己的唇,喃喃:“真的不是你?”

      我趁她放松的一下,一把夺过簪子,在地上一个翻身倏忽起身。她见我离开,也没有再动作,保持着半伏于地的姿势,竟是呜呜的哭了出来。我看着她不断耸动的肩膀,心一瞬间揪得发疼,我将她抱在环里,任凭泪水打湿我的衣襟,她哭了好久方才停息,她的头倚在我的肩膀上,低低问道:“我该怎么办?”我怜惜地揉揉她的发丝:“什么都不要想,晴柔的死不是任何人的错,是上天看她太美好,不忍留她在尘世受苦,所以将她接走了,樰,别害怕,留在我身边,我会好好照顾你,终其一生,不离不弃。”

      她默默地跟着我的话念着:“终其一生,不离不弃。”

      “对,”我继续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晴柔去了,我们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以后的以后,都不要分开了好吗?”

      她没有说话,不一会儿,耳边传来了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我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为她盖好锦被,然后自己一个人去剪了剪灯花,最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就听阿远在窗下悄声叫:“陛下,起床了,该早朝了。”我睁开眼,应了一声,却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风,转头看着睡得正酣的澜樰,我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然后慢慢的走了出去。

      而后的每一天,无论繁忙或空闲,我都会来雀灵宫呆一呆,澜樰依旧冷着脸,不太答我的话,不过较之先前,已好了许多。我乐此不疲的来,与她一起用个膳,小坐片刻,再回自己居处,我从不在她那里留宿,却每日必去。宫人虽摸不到头脑,但也不敢慢待于她。一晃眼,又过了半个月。

      叶已随秋风落尽,冬天才刚刚开始。

      这几年安邦定国,天下兴和,人力物力也积攒了不少,有部分大臣上书直言,劝谏我开辟疆土,扩充版图。其实即使他们不说,我也是要提起来的,我想,既已坐到了这个位子上,就该担起一份责任,就算不向外扩张,起码也要定下些条约,来掣肘各国。我答应了父皇,要将江山好好放在皇侄手中,况我自己也有一份私心,我想要做这史上千古流芳的帝王。女子又怎样?谁道巾帼便不能舞动乾坤?这些岁月,即已经付出了,便不能白白流逝。

      主战的是几个年轻的将领,我既已生了此意,便将他们都叫到了御书房,进行一些商讨。

      樊昊此时恭敬的站在我面前,拜了一拜,当我点头示意时,他才缓缓开口道:“天耀七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臣以为,皇上应开疆辟土,弘我国威。”

      我不语,转眼望向沈彦,“朕想听听沈将军的想法,为什么劝朕兴兵?”

      沈彦低敛了眉目,话却十分周正:“陛下,臣窃以为,现在是出征的好机会,一方面,正如梵将军所言,我国国力日益繁盛,另一方面,是为今后着想,我国以前式微,屡屡遭受别国欺负,虽未有大规模的战役,但小的摩擦却在边陲之地时有发生,现在是立威的好时候。”

      “哦?那朕问你,应该如何编排出兵计划?”我开口,饶有兴致的望着他。

      沈彦将双手举至与眉平齐,深深做了一揖,接着道:“自古以来,凡征战天下,莫不是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我国东临钺国,北交杞国,西接钊国,南面大海,自是要与钺、杞、钊中择一作战。交好虢国了。”

      樊昊上前一步:“沈将军所说极是,三国再做对比,我们自祖上就与钺国交好,若此次贸然出兵,难免落个忘恩负义、背弃道义的名声,杞国实力与我们相当,没有必胜的把握,如此看来,便只剩下钊了。”

      我摇摇头,声音清朗却掷地有声:“为何我们以前即使式微,邻国却也不敢进犯?那是因为我们和钺国是盟友,两国的情谊始于高祖,但是到如今,那情谊还剩下多少?邻国想吞并我们时,钺国又何尝不是虎视眈眈,他们名义上为保护,却以此为要挟,变本加厉的收取我们的朝贡,几位先帝,就是因为财富不断的被人褫夺,才使国家总是积贫积弱,所以,钺国看似是我们的盟友,其实是最大的敌手,此为其一。杞国与我们边界虽摩擦不断,但也担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迟迟未对我们动手,但也同样是狼子野心。此为其二。钊国国力虽不算强盛,但与我们从来就秋毫无犯,如果我们贸然出兵,会落得一个欺压弱小的名声,何况,朕听闻钊国民风良善,朕不愿为了自己的野心,让将士们的热血洒上疆土。”说完后我沉默半晌,御书房也陷入一片安静中。

      沈彦还是忍不住道:“那陛下的意思是主和了,既如此,为何还将我们叫至这里?陛下的话猛然一听似乎极有道理,但细细一琢磨,就全然不对。自古以来,哪个一统霸业的帝王手上没有沾染过鲜血,陛下若真有雄心壮志,就不该这般畏首畏尾,再说,陛下自登基以来,为整肃朝纲,朝堂上也没少流血,怎么走到今天反而软弱了起来?”

      “并非是朕软弱,做一件事,要记得它的初衷是什么,朕当初是为了天下太平,当日朝堂之上党羽林立,明争暗斗之下受苦的唯有百姓,现在想想,虽然当时也不乏株连无辜,但朕是为了百姓,所以朕问心无愧。而如今兴兵,若仅仅只为了一己之私,就使人骨肉分离,使将士浴血沙场,那朕即使坐拥四海又能如何,百姓是苦的,那朕这个君便是没有当好。皇权霸业谁都想成就,千古流芳何人不想书?若只是为此,便要伏尸百万,血流漂橹,那朕宁愿做一个你们口中的懦弱君主。”

      “唉,圣上爱民如子的确令人敬仰,可是要坐以待毙吗?圣上以为那些邻国会眼看着我们一天天壮大吗?如果我们不出手,三家分晋的悲剧恐怕又要重演,到时候,臣敢问陛下,您又如何对得起百姓和先皇?”声音清润如玉,我抬眼望去,却见是一直未说过话的楚乔。

      我若有所思的发问:“那依你之见,我们应当如何是好?”

      楚乔一笑:“臣以为陛下早有主意,故臣刚刚一直未语。”

      我挑眉,微笑着看向他:“你说说看,朕是什么意思?”

      “陛下分析了当下的局势,认为钊国虽为邻国,却不可攻。陛下十分了解我国百姓以及朝中上下对钊国的评价,考虑伐钊没有借口,对内,会落得个穷兵黩武的名声,对外,会落个欺凌弱小的名声,一旦迈出这一步,我们会胜利没错,可也累了陛下与国家的名声,限制了长远发展。陛下安民护民是真,想扩充疆土也是真。此为其一。其二,陛下刚刚也说了,钊国民风淳朴,与他国一直秋毫无犯,其实深究其原因,不外乎是钊国的地势好,有良田万千,比起扩充版图,他们更愿意安于现状。而我们这些国家就不同,正是由于土地的贫瘠,才总是跃跃欲试,想开疆辟土。我们拿准了钊国这一点,便可以以此为条件,两国交好,让他们祝我们一臂之力。”

      我点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有什么样的环境,就会哺育出什么样性格的臣民,非常好。”

      沈彦沉思片刻,开口道:“依楚将军所言是没错,可是楚将军有没有想过,钊国是民风纯善,又不是无脑可欺,他们焉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樊浩接着道:“即使我们诱骗钊一时,但焉能一世?”

      我轻笑,扬起下巴:“若朕许诺两国永世交好,如若他们有难,我们必倾力相助且不以此为要挟,永不收岁供呢?”

      沈彦立即跪下,声音抬高了许多:“陛下,不可呀!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吗?还望陛下三思!”

      我腾地一下从座椅上一跃而起:“对,就是要一点余地也不留,这样才能让他们全心全意的相信我们,帮扶我们!”

      樊浩似乎也被我吓到,上来劝谏:“陛下不可!”

      我将眼光转向楚乔,发现他眉头微蹙,若有所思,一瞬未过,他的眼中已泛起晶亮的光,转而望向我,里面充满了炙热。

      我微笑着向他点头,再从新坐下,腰挺得笔直:“谁说征服一国一定要用武力?孙子兵法早就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自古以来,一个国家真正的强大,不是占领了多少土地,拥有多少臣民,而是能守住护住,安定长久。想要雄立于各国之上,一定是先从内政抓起,通过广招贤士、变法图强,使自己的百姓安居乐业,使我们的政治条令成为其余各国争先效仿的对象,使我们的民风为各国颂扬赞叹,使我们治理下的疆土成为百姓的乐土!如是一来,四海莫不臣服!到时候,我们只需颁布法令,所有甘愿为我百姓者,皆可得到与我们百姓一样的待遇。所有州郡,只要愿意并入我孛国,都是我们的民众。以武力夺取是眼下之策;众望所归、民心所向才是我们要走的长久之策,才是赢得这天下的根本!”

      樊浩与沈彦一时间还怔在原地,而楚乔早已跪下,行了在朝堂上的大礼,直呼万岁。二人似反应过来了一般,也同楚乔一样。我挥挥手,示意他们起来,而后点了点头道:“朕一年前已经在着手准备招贤纳士了,相信不久就会有新政推出,至于到底出兵哪国,以什么样的方式朕还需考虑几日,到时会早朝堂上与众位大臣一起商讨,今日叫你们来,就是希望你们回去以后能好好整肃一下自己管辖的军队,枕戈待旦,厉兵秣马,倾力一战,可待!”

      “吾等誓死愿为陛下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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