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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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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吃不吃!”直到第二天傍晚用过晚饭,裴清之才想起昨日承诺的换药一事,他背着药箱正想进门,便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呵斥,和送饭的小厮装个满怀。
“怎么了……”
“那唐门都绝食两天了,我好心喂他吃东西还瞪人!”
“绝食?”
“要不是看在少爷的面子上,这种干尽伤天害理的货路,就应该扔着自生自灭!也就裴大夫你人好,换我就弄几副好家伙伺候他!……”那小厮显然是受了不少气,还想絮絮叨叨好一轮抱怨,一抬头见裴清之脸上不快,讪讪地赔了笑,想找藉口溜之大吉。
裴清之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食盒,淡淡道:“这人不能死在这儿,不然会给你家少爷惹更大的麻烦。你把东西给我吧,我去劝他一劝。”
那小厮知道裴大夫是少爷的坐上宾,见他都发了话,便只好恭敬地将食盒递到裴清之手里。
落在旁人眼里,那唐门的确是有些阴阳怪气,但裴清之体谅他不能言语的痛楚,而且他总是一副茫茫然不知所措的神色,令裴清之想起某些关于如何培养杀手的流言蜚语。
裴清之也不明白,只要一想到关于那人的事情,自己便愈发出神,竟连手下轻重都没留意,按在那人伤口上的手不自觉地随着感情而重了力道。
“唔……”药本身就带有一些刺激性,伤口又恰好在心脏的位置,唐门便轻轻地发出一声波澜不惊的喉音。裴清之打了个激灵,连忙拨下过多的药粉,他一抬头,正好对上唐门的脸,唐门异常沉重的呼吸洋洋洒洒地全落在他鼻间。
再看便觉得真不对劲,自己的手摩挲的地方,神经脉络敏感得很。近距离地看着唐门那张又茫然又有些微红的脸,裴清之突然意识到自己简直在勾引良家少年!这样不好,这样不好。他飞快地重新绑上干净绷带,假装风平浪静地把手拢入袖中。
“听说你想绝食?”裴清之替他穿好衣裳,便把那卖相极差的饭菜端了出来。“我救治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再作践自己。何苦为了眼前困局,就放弃所有机会……”他拨了拨碗里没点荤味的干巴巴的饭,心道这样的饭菜也难怪让别人想绝食。他挑出几块还有点油光的瓜片,夹到唐门嘴边,“这饭菜是不怎么能入口,但好歹吃一点,”他见唐门呆若木鸡,又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瞧,皱了皱眉,开口又劝道:“你不吃不喝,过几天身体就虚了,伤口很难愈合的。”好歹我也替你敷药缝针,你得体谅体谅我的劳苦。裴清之如是想。
男子听到他的话,抬起头半眯了眯眼,似乎努力想将焦点聚拢。裴清之觉得这人的眸子总是一副失焦的样子,正有些疑惑是否是眼疾的情况,那男子忽然一言不发、像一只猛兽似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竟要扑到他的身上!裴清之吓得连忙往后退,一不小心就被自己慌乱的脚步给绊倒在地上,碗筷没摔,但饭菜却洒了一身。幸好那男子手脚都被铁链捆住,只扑不到半尺便被拽得重重摔在地上,他似乎还不甘心,卯足了劲儿扯着铁链想往前爬,铁链被他扯得铛铛作响,吓得裴清之腿都有些软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收拾扔在一旁的药箱,一把胡乱地抱起便往外跑,只余下一道又一道的铛铛声在狭小的侧屋内不绝回响。
唐翎等了大夫一日,都不见有辨认得出的人影靠近,只有那些不长眼的小虫子朝自己大吼大叫。他望着自己西斜的影子发呆,约莫那大夫是不会来的了。
可惜他算错了。却算错得高高兴兴。
那人不但来了,还带着耐心与情愿而来。他解开他的前襟给他治胸口那处糜烂的旧伤。唐翎不是很懂,只觉得被他按得又痛又痒,那股子痛痒入了心,入了脑,竟然让他有些呼吸不顺,像是濒临溺亡那般。
最后竟逼得他发出了声来。
唐翎望着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抽离,发自骨髓里生出了许多不舍,也没有留意那人又说了什么,只想能让对方再靠近一点,就想着堡里粘人的滚滚,便要学它们一般扑到对方身上示好。
可是那人却排斥得连滚带爬往后撤,唐翎见那人影跑了出去,他便也想追着他跑,但那可恶的铁链把他困在这间黑漆漆的小房间里,没有人愿意进来,唯一的小得可怜的窗子还在他的背后,稍微明亮一点的阳光便只在地板或是他的背上留下一枚吝啬的烙印。
那个大夫,他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在那天的打斗中也曾闻到过,这几日那味道一直在他身边环绕,景给他闻所未闻的安全感。唐翎觉得有些难受,那是他第一次对别人示好,却遭到无情的拒绝。他心里面的小人吼叫着,想把那人拽住、抱住,甚至用铁链里三层外三层地捆住,锁在一个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小房间里。
唐翎看不清他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害怕了,如果他害怕了,他是不是就不会来了?如果,他能看清对方的模样,也许他会去学着如何察言观色,那样他是不是就不会被他吓跑?唐翎忽然恨起这双坏掉的眼睛,便想要伸手将它抠烂,但铁链把他的双手绑在后头,他够不着自己的脸,竟有些发了疯,拽着铁链用力地扯,手腕被手铐磨破,温热的鲜血顺着手掌一点点地爬向指尖,最后凝固在皮肤上、手铐上,还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