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明玉之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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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说得是“请赐教”，却不待逍遥子答应，冰寒的气劲便伴随着万千掌影，攻向了逍遥子。
逍遥子知她肯打声招呼已经是很给自己面子了，心中为邀月这霸道强势，非要占据主动权的性子叹了一声，右手分花拂柳一般，轻描淡写地拨开掌风，准确无误地向她的“百会穴”拍去。
这一击看似极慢，实则快到不可思议，不管怎么变招，从哪个角度格挡防御，皆避无可避。邀月却无半分惧意，但见她身子轻轻一折，双掌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制逍遥子的膻中穴。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无法想象，她竟能在这等状况下，以这种人类几乎无法做到的姿势作出反击。
逍遥子左袖一拂，端得是轻灵飘逸，却直取邀月的脉门。邀月知其凶险，连变数十招，皆逃不脱那似慢实快的掌影。
但见她足尖一点，急速后退，十余丈后堪堪站定。
逍遥子收了招式，竟向她做了个揖：“多谢小友。”
“无事，我才要多谢你。”邀月正色道，“你方才与我过招时用的掌法，刚柔并济，招招攻击要害，又举重若轻，不知叫什么名字？”
邀月知自己真气远不如逍遥子浑厚凝实，也摸不清他武功使力的方向，才没有用出移花接玉。但她在武学上最得意的，除了内功外，便是掌法、轻功与剑法。以她在掌法上的高深造诣，自然瞧得出逍遥子所使的招式精妙绝伦，变化万千，不由见猎心喜。
逍遥子见邀月目光灼灼，心下微哂，暗道她到底年轻，哪怕平素再怎么冷漠强势，处变不惊，遇到感兴趣的事务，仍掩不住一丝好奇。
怀着这般想法，逍遥子的态度更加和煦：“我方才使的掌法，乃是我自创的，一为天山六阳掌，一为天山折梅手。”
邀月思忖片刻，才道：“你方才共出了六招，有七十九种变化，我变了百余招来挡。这六招中，除却一式擒拿手，其余皆为六阳掌。”
说出自己的判断后，她又补上一句：“若我没看错的话，那一式擒拿，颇有些鞭法的意思。”
逍遥子听了，更觉不能收她为徒是平生憾事：“不错，天山折梅手是我最早创的功法，只为脱困之用，后来内功愈高，眼界越宽，便觉得越多东西可以化入其中。时至今日，虽只有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却蕴含诸般兵刃的绝学，也算是一门颇为高明的武功了。”
邀月忆毕之前短短交手，只觉获益匪浅，闻得逍遥子此言，不由挑眉：“若这只是‘颇为高明’的武功，天下倒有九成九的绝学要无地自容了。我观你一身武学，怕是落在了‘阴阳’二字上。不瞒你说，这对我用处极大。不知你观我出手，又有何种启发？”
“我自负游遍天下，见过诸般绝学，论精妙，当属小友所学为最。”逍遥子真心实意地说，“不知小友所修的是何功法？”
他坦诚以待，邀月也不藏私：“明玉功。”
逍遥子起初觉得这名字太霸道了，明者，日月也，玉者，天地之精也。夺天地之造化，取日月之精华，故称之为明玉功。但转念一想，方才过招之时，邀月的内力敛而不发，掌风虽被他所化，却能将双方逸散的真气吸纳回去。便如玄冰，时间愈长，就越发厚实，坚不可摧。
如此奇功，不以“明玉”为名，又该如何称呼？竟是恰到好处！
邀月见逍遥子毫不吝惜对明玉功的赞扬，破天荒有些踟蹰，她权衡许久，仍是将心中盘桓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虽是绝学，可我修行越深，便越发迷惑。”
“明玉功共分九层，若练至第九层，便可将功力完全内敛于体内，真气可形成一股漩涡，带着奇异吸力，无论什么在身侧，都会被吸过来。一旦扣住他人穴道，真气所产生的寒意能使人身体凝结成冰。”
果不出邀月所料，逍遥子眉头微皱，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问：“尊师可有练至第九层？”
“唯有创派祖师达到第九层。”邀月淡淡道，“历代祖师，皆为天资纵横之辈，为何悉数止步第八层？我阅遍历代祖师的手稿，未发现任何错漏、疏忽处，奈何心中始终存着疑惑。今日见到前辈你，方知不光阴极、阳极可到极致，阴阳二气亦有可能自如转圜，故有此一问。”
言下之意，竟是在质疑明玉功的正确性。
这个疑问存在她心中很久，但她并不能对任何人说。一是因为她也只是模糊有这种感觉，却没有清晰的，证明这一设想，解决这一问题的思路；二是因为说了也没用，谁都会觉得她年纪太轻，修为还不够，走岔了路，方有此奇思妙想——明玉功的神圣和威严，已经烙印在江湖中千百年，更是深深地刻在了历代移花宫主的心间。
人们或许会承认明玉功与嫁衣神功不分轩轾，甚至可能会觉得前者略逊后者一筹，却没有人会觉得，明玉功有错。
武林圣地的至高典籍，怎么可能会有错呢？如果它真的有错，代代移花宫主的修为又为何如此强横？
再说了，邀月所在的世界，但凡绝伦的武功，定是走“极”之一道，最典型的便是嫁衣神功和明玉功。阴阳平衡的也不是没有，到底没能得到这么高的成就，无法与之相提并论。若是再过个三五年，邀月明玉功大成，就未必会如今朝一般质疑明玉功了。也是机缘巧合，来到另一个世界的她恰好遇上了逍遥子，方有此一问。
逍遥子不仅在武学上的造诣非同凡响，对“道”的理解更是极深，他梳理了几遍自己的思路后，毫不犹豫地肯定了邀月的判断：“天地和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此乃世间至理。小友所描述的明玉功第九层，仍是极阴，并未贴合‘道’的全部意蕴，需知世间万事万物，皆是‘阳依存于阴，阴依存于阳’，岂有孤阴之理？若我没猜错的话，贵派祖师所到达的第九层，乃是第八层的极致，真正的第九层，则应是‘阴极生阳’，如此，方合道门之意。”
“第八层的极致？”
“正是！”逍遥子笃定道，“贵派创派祖师的资质必定极为出众，明玉功又是由她所创，自然贴合于她。若她修行到了瓶颈，摸索许久，未有出路。又机缘巧合，凝实真气，使之敛而不发，便会产生‘突破’的错觉。”
这个解释，邀月倒是颇为信服。
历代移花宫主的资质，多与她的师傅等同，三十余岁能至明玉功第八层已经很了不起了。正因为如此，历代宫主都觉得自己资质不如创派祖师，突破不了第九层也在情理之中。唯独邀月天纵之才，远超前人，心性又非常人可比，说是极端的自负也不为过。纵是被世人奉为圭臬的明玉功，她也敢提出异议，又误打误撞遇上了逍遥子，才明白明玉功的不完美。
信归信，究竟该怎么做，她还要细细斟酌。故邀月十分坦然地说：“明玉功乃我派至高典籍，口诀心法，我不能吐露。你若信得过我，在内力转化一道上，我倒是能襄助一二，也好借助你的经验，给我自己找一条路出来。只是那天山六阳掌，以后若有切磋，莫要在我面前用出来了。”
天山折梅手精妙绝伦，心法口诀也十分奇异，在她面前用用倒没什么关系。天山六阳掌的变化虽多，但万变不离其宗，邀月不过与逍遥子交手一次，已经将逍遥子所使的几招六阳掌并着诸般变化记得一清二楚，只是阴阳二气的分寸尚未掌握通透，一时半会拿捏不准罢了。若是再过个上千招，天山六阳掌定能被她给彻底学去。
这等与偷师相差仿佛的事情，她还不屑做，尤其逍遥子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那就更要说清楚。
逍遥子听了，洒脱一笑，毫不介意：“相逢即是有缘，小友有心帮我，已是大幸，区区功法又算得了什么？若是过目不忘就该避讳，在下这一身武功就得全废了。”言下之意，便是他这一身高绝武功，前人遗迹固然功不可没，“群众基础”也出力不小。
邀月见他不忌讳，也放宽了心：“明玉功所夺得，乃是逸散的真气，诸般内力，或毒或烈，只要散开，其性淡了大半。而修炼明玉功后，真气在体内运转极快，生生不息，生出的奇异吸力便可将这些逸散的真气收为己用。但首要条件，是自己真气浑厚，内敛于体。阴阳二气平衡，便不能如极阴一般迅捷。观其平稳，也只能在‘引’之一道上下功夫。但交手之时，取人内力，便要着重提防诸般真气的不同，化解之法，尤为关键。”
说到这里，邀月眉心微蹙。
她自负才高，明晰原理，却寻不到解法的情景，还是第一次遇到。
逍遥子见她神色，知她所想，不由微笑：“小友既已提供了思路，此事便算不得多复杂。”
“哦？”
“虽无法从‘武’中寻得思路，换做‘道’与‘医’，却可迎刃而解。”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明玉之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