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沧海明月》微云疏影

3、此身逍遥

　　来人身着宽袍大袖，飘飘若仙，一派风流洒脱之意。仔细一瞧，但见他容貌俊美，神采飞扬，一双眼却如深潭古井，蕴藏着难言的智慧与沧桑，可见他的真实年纪必定不如外表那样年轻。
　　此人气度闲雅，举止从容，他望着邀月，不带半点愠色，唯有长辈对小辈的宽容：“我观你掌力，修行的功法必定十分高深，且为道门正宗。为何你杀性如此之重，丝毫不将人命放在眼里？”
　　邀月见他神色，心中微异。
　　虽说她只与这人过了一招，却也明白，此人实力之强，远在如今的她之上。邀月奇怪得是，此等情况下，此人竟心存善意？没有半分报复之心？
　　邀月早就知道，移花宫虽为武林圣地，日子却没那么好过。朝堂的压力，武林的觊觎，才会让移花宫的宫规一代比一代严厉。一旦有所疏忽，便可能是满盘皆输，故她从来不留情，不管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诚然，如今的局势，敌强我弱，清晰分明。但以邀月的骄傲，她并不屑说谎来换取别人的怜悯，甚至是生存的机会，故她毫不犹豫地说：“我若不杀人，人就要来杀我。所以我不能输，只能赢。”
　　胜就是生，败就是死。
　　这，就是移花宫主的宿命。
　　不要妄图苟且偷生，倘若移花宫主败了，却没有死去，这并不是什么幸运，反而是更大不幸的到来。因为迎接她的，只会是比死亡可怕千百倍的命运。
　　邀月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平静，眼神澄明，仿佛说着再普通不过的道理。
　　男子沉默片刻，目光越过邀月，落到和氏璧上。饶是以他的定力，也露出一丝惊容：“你姓李？”
　　石敬瑭借契丹兵反了李从珂，攻陷洛阳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玄武楼大火之后，不管是后晋还是契丹的兵马都在玄武楼的遗址掘地三尺，硬是没找到传国玉玺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却未曾想到，和氏璧竟会在距洛阳千里之外的大理！
　　“我没有姓。”邀月淡淡道，“硬要说的话，苏、叶，都可以。”
　　听见她这么说，男子更觉棘手——他年轻时曾在此处寻得一册奇书，名唤《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此书所述内容博大精深，他一度沉迷其中，险些走岔了道。为坚定自身心智，他将奇书放回原处，这些年来游遍山河，自创诸多武功。却在最重要的内功上头遇到瓶颈，这才想重回被他命名为“不老长春谷”的地方，再度翻阅《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计划虽好，奈何赶不上变化，他竟在不老长春谷遇上了这个修炼道门正宗高深内功，却杀意盈身，随身还带着和氏璧的小姑娘。
　　也是凑巧，若邀月的年纪再长个五六岁，男子定不会与她说这么多，因为心智心性已定，想要掰回来是非常难的，与其言语劝导，不如暴力镇压。偏生她年纪尚轻，经历似乎又颇为坎坷，如今恰逢乱世，人命本就如同草芥。她如此容貌，若无武功傍身，只怕会零落成泥，性格如此也不奇怪。只是……年纪轻轻，太过偏激，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男子沉吟良久，方道：“我已入道门，以‘逍遥’为号，你可以唤我逍遥子。”
　　“我是邀月。”
　　“邀月……姑娘。”逍遥子斟酌了一番言辞，才道，“你天资之高，是我平生仅见。”当然，杀气之烈，同样是。
　　邀月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漠：“我已有师承。”
　　逍遥子被邀月一语戳破心思，不由在心中赞她实在冰雪聪明。
　　他年少才高，举一反三，过目不忘，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诸般杂学也是一点就通。因捷才太过，非但遭外人妒忌，族中家里也不得安宁。故他负气出走，想要求仙问道，不再过问这些红尘俗事。
　　离了朱门高墙，见到百姓多艰，他也曾满腔热血，想要拯救芸芸众生，奈何事与愿违。待见得多了，心就冷了，索性回归本真，入了道门，与风月相伴，只愿人生得“逍遥”二字。
　　既求逍遥，传承一事便可有可无，逍遥子本也没这心思。只因世间能有他这等天赋的人实在太少，他的眼光又实在太高，若收的徒弟连他的一半本事都学不到，那还不如不要。如今见邀月天资高绝，端得是良才美质，心气又与当年的他颇为相似，逍遥子这才有些意动。
　　只可惜，难得看中一个人，对方却已有师承，他再怎么眼热，也不能逼迫对方改投别派啊！
　　不待逍遥子再说什么，邀月很干脆地问：“这个山谷有什么奇特之处么？”若非察觉到对方的目的很明确，直接朝这个山谷而来，邀月未必会第一时间动手。
　　逍遥子心胸豁达，闻言便道：“此处名唤‘不老长春谷’，藏有奇书《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既是如此，我换个地方修行。”
　　高深功法会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邀月是知晓的，毕竟编造宝物所在地，诱得江湖人自相残杀，借此削弱武林势力，乃是司马皇族惯用的手段。昔日“衡山有宝”的传言，将大半江湖都给卷了进去。明知可能是旁人设下的陷阱，却心怀侥幸，即便是武林名宿，也因这份贪念，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逍遥子武功之高，乃是邀月平生所见第一人，他都说是奇书，此书必定非同凡响。换了别人，十个有十一个会立刻将她杀了，好掩藏这个秘密。逍遥子坦然说出此事，对她未有半分杀意，心胸之开阔，更是世间难寻。
　　话又说回来，和氏璧近在咫尺，却不动半分念头的人，确实值得信任。
　　逍遥子气度卓然，邀月也不会逊于他半分。虽说对逍遥子口中的奇书略感兴趣，但是别人的就是别人的，本就不属于她，也无甚惋惜之处。
　　她觉得逍遥子心胸开阔，绝无仅有，逍遥子又何尝不惊异她定力深厚？闻得“奇书”，眼神仍沉静无波，未露半点贪婪之色，周身之气未有丝毫变化，可见她连觊觎奇书的想法都没有。
　　如此心性，若是误入歧途，实在可惜。故逍遥子微微一笑，温言道：“此书并不属于我，乃是无主之物，相逢即是有缘，邀月小友，可愿与我一道参详？”
　　邀月也不推脱，毫不犹豫地说：“好！”
　　逍遥子衣袖一拂，三五个成年大汉尚且合抱不过来的大石便被掌风掀开，被压得凹下去的泥土之间，金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金丝织就，银线勾勒文字，这份奇书，内容如何姑且不提，做工倒是精美绝伦。
　　邀月略瞧了几眼，便有些兴致缺缺：“听名字还当是道门典籍，未料是佛门功法。”登时少了大半的兴趣。
　　武道佛禅，她又不是没见过，名声最响得便是与《明玉功》齐名的《嫁衣神功》，那又如何？嫁衣神功再好，路子也与明玉功截然不同，南辕北辙，没有任何参考的价值，
　　“确是佛门功法。”逍遥子见她寥寥几眼，便下了断语，暗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她果然出身大家，对武功的见识方如此不凡。
　　既然邀月有所决断，他也不多说什么，只道，“此书原名《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取得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之意。许是后人觉得对佛祖略有不敬，便将名字给改了。”
　　说罢，他将金帛合上，略有怅然：“昔年我眼界不宽，见此奇书，念念不忘。今朝再看，奇书仍是奇书，却不贴合我的道。”
　　闻得他言下之意，邀月不由愕然：“你一身武功，并非承袭而来，皆由自己所创？”
　　自创武学并不稀奇，邀月所在的世界武封昌盛，英雄素来不问出处。不管是机缘巧合还是天资聪颖，不管是得到前人秘籍还是自创武功，只要够强，便可在江湖叱咤风云。但逍遥子武功高绝至此，若是无半点高明功法打底，以拓宽眼界，一身绝学全由自己所创，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逍遥子莞尔道：“并非全然如此，我游历天山之时，曾寻到先人遗迹，上头刻了不少高明武学。故我也算这个门派的隔世传人，因不知其名，索性将其命名为逍遥派。”
　　“逍遥派传承的内功心法名为‘小无相功’，讲究‘清静无为，神游太虚’，练至高深处，不着形象，无迹可寻，可模拟诸派武功。但我越往下钻研，越觉得好似缺了什么，便有心更进一步。”
　　邀月一听即知，所谓的小无相功也和自己修炼的明玉功不是一个路子，不过同为道门正宗，略作参详也无不可，故她沉吟片刻，便道：“若无高深内力做依傍，学得再多也无甚用处。若要更进一步，应是万般功法皆可容，如此，便需极为精妙的化解之法，以化不同内劲，将之收为己用。”
　　说到最后，她先是一怔，旋即望着逍遥子，目光灼灼，战意盎然：“还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