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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花言巧语 ...

  •   “宋朴小姐,司法部认为,您犯有故意伤害罪。虽然作案途中使用的是消音麻丨醉丨枪,但由于被使用者是一位未成年人,麻丨醉丨枪对其神经系统伤害极大,因此您仍需要承担责任。”
      协会的司法部文件上是这么写的,可是为什么尺一太鸿一直在说我听不懂的话呢?如果我语种没判断错,他是全英文讲解我的罪名,还运用了许多高级词汇,我全篇只听得懂“to”“and”“be”等介词。
      一开始我还尝试用我神奇的听译能力听懂尺一太鸿的长篇大论,后来我干脆放弃了,坐在椅子上,死目望天。

      最后尺一太鸿的结语是:您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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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无非便是布莱克握着我的手开了一枪,墨多多中枪倒下,孩子们的尖叫引来了宿管和一群学生的围观。从楼梯口冲过来一大批黑衣人,将DODO冒险队、我和布莱克一并带走。
      我现在一想起我离开时学生们的表情,我就觉得头疼,那天晚上的事情不知道已经被编成多少个版本在H中流传了。
      我都自顾不暇了,才懒得去理会他们要怎么议论我。

      带走我们的是协会安保队的人,安迪瓦兰首当其冲,那白衬衫那黑马甲,那长风衣那小皮靴。他举着枪在宿舍门口大喊一声“都不要动”,冲进来一手一个(左边布莱克右边我),其他安保队员忙着搬运伤者、控制目击者,训练有素何等干练,就像是已经反复导演过多次一样。
      当我看着桀骜不驯的布莱克一脸淡定的被安保队员铐上手铐后,我更加确定:这一切都是排演好的。
      安迪瓦兰亲自押送我,因此我没受什么苦,连被押在直升飞机上都有人给我垫了软垫。原来这帮人在女生宿舍楼顶部署了几部飞机,早早的就在楼顶准备好了。这已经板上钉钉了:全都是演戏。

      眼下,我和布莱克面对面的坐在飞机舱里,不同的是我屁股底下垫着垫子,布莱克直接坐在冷冰冰的钢铁底板上。
      作为嫌疑犯,我们两个被关在一起。
      安迪瓦兰站在我身后,手里提着枪,警戒的瞪着布莱克,我也警戒的瞪着布莱克。布莱克抬着脑袋望着天花板拒绝与我们对视。
      他依然穿着女装,粉白色卫衣和白色短裤,若不是他声音确是男声,且行为举止的确很man,我真的要怀疑他的真实性别……
      真的,一个男孩子,长得这么具有迷惑性,身材也好体型也好,全都向着女性化靠拢,不说他是扶她,我都不信。

      “你们两个别看着我了好不好,”布莱克说,“我压力很大的。”
      我虽然也戴了手铐,但情况总比布莱克好点,我可以举起双手,比一个“biu”的手势:“你让我成了杀人犯,先生。”
      布莱克抬头假装在吹口哨:“没有杀人,那是麻醉枪,也就是睡一觉的工夫而已。”
      “……”我转过头瞄到了安迪瓦兰的皮靴尖,“队长,打死他吧。”
      安迪瓦兰闻言,把保险打开了,清脆的“咔哒”一声过后,我满意的看见布莱克本来就白的脸更白了。

      从中国返回位于公海的浮空城是一段十分漫长的旅程——如果这戴着手铐的经历也配被称作“旅行”的话——为了不那么无聊,待在独立舱室里的我们仨,居然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了天。
      布莱克中文不好,安迪瓦兰则是从中文不好的阶段过来的,过去的他与现在的布莱克十分有共同语言。最初的剑拔弩张过后,他俩居然眉飞色舞谈笑风生!
      不过布莱克的待遇依然没我好,因为安迪瓦兰说这架飞机上唯一的软垫在我屁股底下垫着,他都是站着的,布莱克就只能委屈这几个小时了。

      我从没想过我这辈子居然还有和安迪瓦兰聊得融洽的时候,正常状态下他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安保队队长,帅气满分但是亲民负分。然就是在这一间本该弥漫着紧张气氛的狭小舱室里,我们仨个怎么看都该互相充满敌意的人,居然围坐在一起拉家常。
      我坐着这飞机上唯一的软垫,布莱克手铐和脚镣用锁链连在一起,安迪瓦兰把枪搁在膝盖上。
      布莱克用母语讲自己的江洋大盗经历,安迪瓦兰负责翻译成中文,我再提出疑问或者发出惊呼(“哇!”“酷!”“太可怜了!”之类的),有时安迪瓦兰还不咸不淡的插叙他作为国际刑警接手过的其他江洋大盗,然后布莱克再淡淡的来一句“我认识他”或“那个人跟我抢过生意,活该他被逮捕归案”。
      我深深地意识到我跟他们不一样,能有这样的与他们接触、用轻松愉快的口吻聊几句的机会已经是来之不易了,不能奢求再多。
      有的东西要浅尝辄止,有的东西要敬而远之,这条界线一向很分明,特别是在他们身上。

      最后实在是穷极无聊了,口水也说干了,安迪瓦兰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副扑克牌来,提议玩牌。
      布莱克晃了晃镣铐,很委屈的:“队长你帮我把这东西解开,我就陪你玩儿,大不了下飞机之前你再锁上就是了。”
      安迪瓦兰没理他,自顾自开始洗牌、发牌。我玩儿倒是没什么障碍,可怜了布莱克,这么一个可爱漂亮的小伙子,居然惨到用脚来拿牌,不过他本人一派风轻云淡。也许是沾了他可爱的脸的光,用脚抓牌的行为似乎也没那么有碍观瞻了。

      这就直接导致当唐晓翼拉开舱门时,从外头猛烈灌进来的一股强风,把我们的牌吹得天花乱坠。
      我这一把正好顺风局,场面一片血红,安迪瓦兰和布莱克都被我杀得七荤八素的,眼看着我再甩出个同花顺,这把就稳赢了。可是这一股妖风把牌都给吹散了,包括我的一手好牌,你说我气不气?当然很生气了。
      我背对着舱门,不知道外头是谁,安迪瓦兰和布莱克倒是反应飞快,一个迅速拿枪站好装作是优秀看守,一个迅速低头蜷缩装作是乖巧囚犯。
      我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着呢,安迪瓦兰猛地用皮靴踢我,厉声喝道:“下去!”

      “安迪瓦兰你……”你完了!——我把这句话咽回去,因为我一转头就看见大开的舱门外站着一群人,大部分是黑色衣服,其余的则是白色衣服,其中最为抢眼的就是那一抹独领风骚的粉红色……
      重点不是粉红色,而是穿粉红色的那个人……不对,重点应该是那个人为什么会穿粉红色……啊不管了,这俩都是重点!我想在场的各位应该跟我一样满头问号,为什么一贯只穿黑黄二色的总管大人,在这个严肃的晚上却穿上了粉红色的长袍呢?
      是不是拿错剧本了?要不要我退个场给您换衣服的时间?

      安迪瓦兰估计也对这情况始料未及,但到底是个国际刑警,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他又用皮靴尖踢了踢我的后腰:“愣着做什么?腿断了?下去啊?”
      行,既然您没拿错剧本,那我们就配合您的剧本来。
      我顺从的被安迪瓦兰踢下了飞机,在地上一个踉跄,有人扶住了我。也许是觉得这时做这个动作不太好,于是他立刻换成了押着我的姿势;“别动!”
      本来我是不打算动的,听见他这句话后我象征性挣扎了一下,给了他一个证明自己孔武有力的面子。我知道这个扶住我又押着我的人是谁了,今年六月份我还在异国医院见过他,就是上回唐晓翼住院时,和Nacy有冲突然后被Nacy的女王气势完美压迫的财政部小哥。

      那边,安迪瓦兰押着布莱克下了飞机,而DODO冒险队已经去了协会的抢救室,留下这边一堆人盯着我和布莱克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们看向我们两个的眼神并不像是看待“杀人犯”或者“叛徒”,更像是……“祭品”。对于“祭品”的怜悯。
      总管大人开口了,发号施令:“带回去,分开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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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一切回归到本章开头的那个场景。
      说起来,尺一太鸿和尺一太紫本来是安保队的审讯人员,后来也许是协会内部对各部门的职责做了重新的划分和界定,于是作为审讯人员的尺一太鸿和尺一太紫便被编入了司法部。现在两个人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官腔儿。
      不过他俩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讨厌。

      我可没有以前的唐晓翼那么好命了,我坐在司法部审讯室的钢椅上接受审讯。
      审讯室是一间长宽一样的小盒子似的房间,四周镶嵌厚实钢板,灯光照上去暗哑的发光。即使空调恒温,审讯室里也老是冷飕飕的,也许是因为钢板墙壁看起来太阴冷。
      司法部的人将我的手脚固定在钢椅上,离我四米左右的位置上放着一个木质长椅,是双人座的,两边扶手都可以拉出小桌子,方便审讯人员把本子放在上面记录。长椅后两米位置便是墙壁,墙壁的右边开着一道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无论是进那道门还是出那道门,都是需要密码验证-指纹验证-虹膜验证的。
      协会里除开会长和总管有全通行权限以外,在正常工作时间,工作人员想要出入任何场合都是需要办理冗长手续的,不过如果是本部部员出入本部场合,手续应当没有跨部办事那么复杂就是了。

      在这样寂静冰冷的环境中,我浑身僵硬的坐在钢椅上,胡思乱想着些奇怪的事情,也许只有这么做才能稍稍分担些我心中的沉重感情。
      我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被人栽赃陷害甚至于对一个孩子开了枪,种种于我而言都是人生头一遭。再往深了想,我竟会生出“这一切都是个圈套”的想法。
      恰巧分配到DODO冒险队身上的H中任务,NME计划,一齐请假回家的舍友们,明明藏匿技术高超却偏偏要在那天晚上亲自送上门来的“叛徒”布莱克,在布莱克控制我以后正好出现在门口的DODO冒险队,枪响以后迅速出动的协会安保队……环环相扣。
      说巧,太巧了,说演,太浮夸了。

      如果说之前我那贫瘠的智商与逻辑思考能力还没有派上用场,那么当我被押上了飞机却还有坐垫、安迪瓦兰反常的小心翼翼的甚至带有讨好意味的言行举止、飞机降落后唐晓翼奇怪的穿着打扮这些事一一发生以后,我再如何蠢笨无能也该察觉出一些苗头。
      这不过是一场巨大的滑稽戏,剧本写好演员挑好,导演远远的喊上一声“action”,利用DODO冒险队的一腔热血,即使牺牲DODO冒险队也无所谓吧,只要能把我带回协会,带回那个男人的身边——唐晓翼。
      真是够狠心啊,下得了手。那群孩子不是他引以为傲的队伍么?不是他带过的最具潜力的队伍么?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么?对他来说也就是几条人命而已吧?

      青伶戏馆的召唤仪式因为华言鸦的出现而功亏一篑,唐晓翼一定十分懊恼。
      所以他又开始筹划新的召唤仪式。
      ——人的执念真的可以持续这么久吗,为了一个美丽的幻想,为了一个蠢动的欲念,蛰伏数年,筹谋数年,踏着万具尸骸也没关系吧,只要可以抱到那个倩影就可以吧,就完全满足了吧。

      那唐晓翼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呢?
      奇怪的突兀的……就像是在讨好的举动。
      在骗我吧,在哄我吧,在迷惑我吧,在诱骗我吧,在企图令我心甘情愿的被他「利用」吧。
      那就是这样了。
      以为还能再骗我第二次吗?上次快真的被他骗过去了。
      这次,我不会再掉进甜言蜜语了。

      蜂蜜包裹着匕首,空心糖果藏着毒丨药。
      恋爱中的女人呀,最没有智商。
      感情用事哭哭啼啼,矫情做作胡思乱想。

      幸好令我坠入爱河的是世上最好的华清璃,而非世上最坏的唐晓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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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地一声,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我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双习惯性的翘着兰花指的白净纤手,然后是严谨的全扣上扣子的黑灰色衬衫袖口,再往上便是羊腿袖和花边领子。夸张华丽的复古式波浪领巾设计,双排金丝纽扣,黑色直筒西装裤,裤线笔直。黑色漆皮皮鞋锃光瓦亮,连腰带扣都是镀金的,闪闪发光。
      我的目光上移,对上一双狐狸眼——好吧,认识的人,尺一太鸿。

      两年未见,尺一太鸿依然是一副刻薄相,面色苍白如纸,鼻梁高挺,薄唇泛出些许鲜艳血色,丝毫没有深夜工作该有的倦怠感。
      他瞥了我一眼,“哎呀哎呀”了一声,声音一如记忆当中的娇俏尖利,还是那个小姑娘声线。
      他身后的人便是尺一太紫。风格一如往昔,浓重妆容,暗紫色眼影,眸子如万花筒中窥见的世界那般绚丽奇诡。惨白惨白的一张面孔,暗红色口红显得她嘴唇太薄,太脆弱了。
      她干脆连个眼神也不舍得分给我了,径自走向长木椅,推出小桌子来,把记录本放在上面。
      我倒还宁愿尺一太鸿和尺一太紫一样轻慢呢。

      尺一太鸿偏不。他举起白嫩纤细的手,朝我虚虚一推,狐狸眼勾起笑得妖妖娇娇:“哟,这不是我们的宋朴小姐么?两年以前您的上司接受过太鸿和太紫的审讯,两年以后您也来啦?还真是默契十足哪。”
      我不敢说话,只好在心里默想:都隔了两年了,攀关系也别这么揪着过去不撒手好吧!
      “只是可怜了我们这些为司法部做事的小虫子,半夜三更还得从床上爬起来,整整衣装,提起精神来工作呢。”说着,尺一太鸿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脸,递了一个幽怨的眼神过来,我浑身一抖,“害得太鸿连「美容觉」都没睡好……哈欠……”
      看你那精神抖擞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打算睡觉的人啊兄弟……
      我看今天晚上,协会的人都别想睡了。
      “算了,说这么多,太鸿看宋朴小姐除了满头雾水,恐怕也不会有更多的有意思一些的反应了。”尺一太鸿说够了羞辱我的话,便一转身,扭着腰肢走向长木椅。尺一太紫扶着小桌子,低着头在翻小本子,根本就是连话都不想同我多说一句。
      审讯开始了。

      如开头叙述的那般,尺一太鸿审讯过程全英文,叽里呱啦说上半天。我一开始还在试图认真听译,后来索性放弃,坐在钢椅里死鱼眼望天花板。
      反正剧本都写好了,那个记录本上已经明明白白的写上了“宋朴有罪”,我也懒得去听,去义愤填膺,去愤愤不平了。
      审讯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几乎都是尺一太鸿在喋喋不休的宣读我的冗长罪名——真奇怪,我不就是向DODO冒险队开了一枪么?哪来的这么多七七八八的奇葩罪名——我权当发呆放空时间,一晃神时钟上的指针便走了一大圈。
      当尺一太鸿最后一句“您有罪”重重掷地后,我竟然有一种名为“如释重负”的轻松情绪……可算是结束这要命的长篇大论了,您不困,我还困着呢。

      宣判以后,尺一太鸿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他扯了扯衬衫领口,又动作优雅的整理好,尺一太紫合上本子,冲着尺一太鸿点了点头。尺一太鸿用回中文:“辛苦了,宋朴小姐——当然更辛苦的是我们。”
      我动了动身体,引发铐住我的锁链一阵叮叮当当:“所以可以给我解开了吗?”
      “不可——”尺一太鸿后面一个“以”字生生淹没在喉咙里,尺一太紫看过来的眼神当中似乎也带着一抹惊讶。我莫名其妙的望着他们,尺一太紫拉着尺一太鸿的衣角似乎想说些什么,后者却捂着嘴叫了出来:“哎呀呀,宋朴小姐,您为什么流血了啊——?”

      流血?
      我低头看向我的身体。我被锁链铐在椅子上的手腕和脚踝,的确隐隐约约透出了些许血色……可是我没有受伤啊?也感觉不到疼痛……
      尺一太鸿这一嗓子喊得大,因为他话音刚落,门就被人轰然推开了。
      巨大的开门声吓得尺一太鸿全身一僵,生生定在原地。尺一太紫缓缓的挪动身体向后看去,我也抬起头看向门的位置。
      门那里,站着个鲜艳的粉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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