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天回兔欲落，河旷鹊停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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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杜审言就悄悄起床，带了雕雪和几个得力的家仆离开了学士府，早上的长安城看不出白天的喧嚣繁华，雕楼迷阁，飞檐巧壁，静静被美丽夜掩抑，飘荡着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生活在这样的城市里最大的好处就是，在你离开的时候，可以放心的想，这里缺了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即使是死去也没有关系。缺少了谁，也没有关系。
杜审言想到这里，微微一笑，礼部已经准备好了仪仗，只等杜审言一到就可以出发了，本来预定的出发时间是上午，但是杜审言选择了星夜离开，要问为什么，审言觉得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是想，既然味道不来送他，那么他便不让任何人送，谁也不要，就这样走掉。
巨大的城门缓缓开启，华丽的马车辘辘远行，迎着第一缕天光，杜审言离开了长安城，开始了他的碎叶之旅，这也是一个时代的开始……
西域的沙漠中隐藏着一颗颗珍珠一般的绿洲，如同上帝无心遗落。美丽的孔雀河涓涓滋润着这一片片绿洲，站在天山上俯瞰，更像是孔雀最美丽的羽翎上镶嵌着绿色的宝石。
三十六片绿洲，三十六座城池，三十六个国家，穿成了茫茫沙海中的一条柔顺丝路，驼铃阵阵里，面容坚毅的男子迤逦独行，曼曼黄沙里，长发飘舞的女子浅笑起舞。纤纤玉足踏过黄沙，留下的是千年不灭的情愫缱绻……
这一条丝路，载着多少商人滔天富贵的梦，这一条丝路，藏着多少被岁月掩埋的情事。有多少白骨深埋，又有多少脚印泯灭；有多少人踌躇满志，又有多少人黯然神伤……
在一座座城池掩埋在黄沙之前，人们曾经欢笑，曾经相爱，曾经怨恨，曾经思念，曾经坚持……有这些，足够了，只要有这些，千年之后，即使黄沙掩埋，即使不复存在，终会有人，循着古孔雀河干枯龟裂的河道，重新让蒙尘的欢笑亮起……
而在这之前，曾有这样一个少年，即使千年之后的今天，依然让人心痛不已。
迦若拆开自己的发辫的束绸，黑缎般的长发丝路一样柔顺，清澈的月牙泉倒映着少年浅碧色的眼瞳，就像七海中最纯美地碧落，顾盼生辉，白皙的皮肤，似有月光栖息，散发着圣洁而青涩的柔光。普通的白色面纱覆在玲珑的鼻下，掩盖了本来微粉色的薄唇，微微扬起的嘴角，若有若无的噙着一丝笑，柔软而清秀的气息萦绕。
修长的手指顺着长发滑下，发间的黄沙簌簌掉落，用另一只手掬起一捧清泉，轻轻抚过长发，长发似乎也微微散发着泉水的清冽香气，少年眼波流转，手上动作不停，那浅碧色的眼睛却追寻着月牙泉庞嫩红的花蕊，轻舞的蝶，嘴角噙笑，悠然出尘。
树丛中一阵倒抽气的声音。
少年一惊，快速挽了一个髻，挂好面纱，转过头来冲着树丛低声问：“谁？”
没有人回答，少年环视四周，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人，于是轻笑了一声，缓缓离去，朦胧地月光中一袭白衣，仿佛谪戍人间的仙子，让人敬畏着爱慕着……
树丛中的人叹了口气，呢喃：“天下竟有这样美丽的人……”说着，忍不住又向少年消失的方向望去，可除了一地月光，什么也没有了……
少年挽好头发，走出小屋，正碰到拂澜提着一桶水来到他家门口，迦若忙跑上去，想接过水桶，却被拂澜拒绝了，拂澜微微涨红着脸，不去看迦若，径直走到水缸边，将一大桶水倒了进去，转身就要走。
“拂澜！”迦若静静站在他身后：“真是谢谢你，每天都帮我，要不是你……”
“没什么。”拂澜的脸更红了：“迦若你的身体不好，大家都是邻居，这点举手之劳是应该的。”说完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拂澜！”迦若想追上去，但知道自己是追不上的，只好站住，手轻轻抚过面颊，才发现今天太急了，忘记带面纱。
怪不得……以前拂澜虽然会脸红，但是起码还会跟他说几句话，今天……
迦若蹙了蹙眉，不禁再次怨恨自己长了这样一张惹事生非的脸。
小溪旁，拂澜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溅起一朵巨大的水花。
“老大，你怎么每天见完迦若都投河啊！”不解的楼罗问。
拂澜潜上来，深吸一口气，恶狠狠的瞪了楼萝一眼：“你有本事去把他的面纱摘下来啊！还有什么叫投河，小子皮痒吧！”
楼萝扁了扁嘴：“迦若那张脸啊，我小时候爱看得要死，可是长大后……哎，看了那张脸就害怕。”
这回轮到拂澜不解了：“为什么？他那样美，你为什么害怕。”
楼萝一幅“小朋友你不懂啊你还年青”的深邃表情：“看得到吃不到，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因为欲求不满而死。”
“去死！”拂澜撩起溪水泼向那个楼萝：“什么看得到吃不到的！你也配么！迦若那样的人怎么是你亵渎用的！”
楼萝没有闪躲，而是点点头：“对啊，所以我不去看他的脸，我害怕一辈子陷进去出不来，老大你也快觉醒吧！迦若那样的美丽……哎，你我这样的人，怎么能亵渎？”
拂澜听了，脸色阴沉。
后来，夜理镇的里正听说了楼萝的话，连夸这个小子有自知之明，他卸任后，举借了楼萝当了夜里镇的里正，果然将小镇治理的井井有条，而那个拂澜，那个拂澜呵！
30年后，楼萝老了，常坐在小溪边想年轻时的事，而那时拂澜早已不在了……楼萝就想30年前那个早上，做了不同选择地两人，到底谁是对的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6.天回兔欲落，河旷鹊停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