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蝶记》游尧

6、第五章

　　我堂堂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居然被别人说蠢！
　　我恼羞成怒，正待反唇相讥，可恨小枫推门进来，“黑大哥，你的桃花酿和桂花糕。”简简单单地熄灭了我的斗志。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酒香，迫不及待地接过桃花酿，先尝了一口，叹道：“酒味清冽甘醇，酒液不沾碗边，应该封了三月有余半年不足，唔，还有野蜂蜜的味道，入喉不甚烈，白酒加的不多。哎，只能浅酌，啧啧……”
　　我摇头叹息，一边喝一边往嘴里塞桂花糕，我对糕点不甚讲究，一口五个，一下子就吃完了。床边满是我吃的糕屑，酒倒是一滴不洒。
　　我与大黑从小浪得惯了，对任何事都没什么所谓的，唯独喝酒这事上两人谁都不相让。不过后来还是他输给了我，因为我不堪每次与他抢酒被其打败，就学起了酿酒。不要怪我怎么没有在武学上发奋图强，而是我觉得相比之下，学会酿酒更划算一点。毕竟我学会酿酒之后，大黑就经常哭着喊着求酒喝，我既能时不时地嘲笑他两句，又能赖着他多学点招式。看，一举两得，我不是很聪明么。
　　每次我沉浸在这段记忆里的时候总是会傻笑，奈何回忆来得总是那么突然，丝毫没有考虑到有没有外人在。于是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面前两人一副“这白痴居然是采花贼”的表情。
　　我摸摸鼻子，讪笑，并不在意，继续喝酒。

　　窗幔拂动，房间里隐隐约约浮动着桃花香。我靠在床边独饮，床上的人不说话，小枫静静地立在一旁。彼此相顾无言，却让我觉得很自在。

　　良久，我终于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有消息再来通知你。备好酒哦！”——难得他们也没有赶我的意思。
　　说完便一个纵身从窗内跃出，消失在夜色中。
　　江湖中人，就是要这么潇洒，我淡淡地甩了甩头。
　　甩完后，我若无其事地捡起甩落的面具，无奈暗叹，果然是采花贼做多了么，没人看都不忘记耍帅。

　　回天机阁都三更了，索性先睡一觉，明天再去找大黑。

　　次日，我换了件黑色的束腰长裙，套月白色里衣，将长发披散了下来，原本是想挽个简单的发髻，可惜手不巧，弯弯绕绕了就久，弄得手都酸麻了，连个形都没有，还打结了，扯得我嘶嘶叫，就索性梳直了放下来，只带了黑色抹额，中间坠了颗颇为别致的银色镂空蝴蝶。虽然不伦不类了些，不过江湖人么，不拘小节。

　　“呦，小美女呀！”大黑难得见我一身女装，促狭道。
　　我拿起茶壶就着喝起来，挑眉道：“怎么说也是大美女吧。”
　　“啧啧，我说你就不能矜持下，好歹是我天机阁副阁主呢。”
　　“这又没外人，再说，每次我想到阁主是你，我就再没‘堂堂副阁主’的自觉了。”
　　大黑咬牙切齿。
　　我放下茶壶，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天一门门主沈猛死了。“
　　大黑坐过来从我手里又抓了一把走，边磕边道：”唔……我已经知道了，天一门内眼线不少，沈猛身上还有幻影楼配合幻影神踪步使出的独门暗器，淬了毒。“
　　我一愣，”自相残杀？“
　　大黑摇摇头：”现在线索全断了，两大高手被对方的独门武功击毙，死无对证。“
　　”那天一门还锁着消息，不怕幻影楼找上门来？“
　　”估计私下了了吧，毕竟大门派么，多少人虎视眈眈。“
　　”前些日子闹联姻呢，这才几天啊，话本都没带这么刺激的。“、
　　我和大黑有节奏地磕着瓜子，连连叹气。
　　大黑吐出一口瓜子壳：”哦对了，白家已经送来请帖了，半个月后你就代表天机阁去参加白连城和沈碧心的婚宴。“
　　我一惊：”这么快？“
　　大黑扬眉：”能不快么，再晚点等打起来就来不及了。“
　　“这沈大门主还尸骨未寒呢，啧啧。”
　　“人在江湖么，生生死死的，总是没个准，倒还真不如与你在这嗑瓜子聊八卦。”
　　我愕然地看着大黑，难以置信他居然会对我吐露这么温情的话，心头微暖，正待酝酿一些肺腑之言同他一道感慨人生，就听见他继续道：“哦对了，过两天我要给自己放个小假留个小情什么的，天机阁就交给你了啊。”
　　我一张口，刚想说的什么全想不起来了，直直地鄙视着他，一把将他磕出来摆好的瓜子肉夺过来全吞了。

　　……

　　我和小黑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往天机阁收藏消息的地方去了。天机阁有一座六层的藏书楼，临着后方山壁而建，前面隔着月牙形的小湖，据说是为了起火就近舀水用的。藏书楼不同楼层所代表的消息不同，越往上级别越高，当然也是经常会随着江湖时势变化而调整的。

　　我一路往上走到四楼，都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索性躺在地上，将书盖在脸上先眯一会儿。忽然想起白寂无曾说欠过沈猛人情的事，或许从白家入手可以查出点什么。想到这，我立马一个翻身，找起跟有关白家的旧事来。

　　……

　　走出藏书楼，我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果然这白家不简单呐。
　　我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要再去一次天一门。
　　咕……罢了，先吃饭要紧。
　　人在江湖飘，美酒美食不可少。我吹了声口哨，几个起落就到了街道口。

　　小桥流水，杨柳依依，画舫里彩灯初上，犹带琵琶半遮面的美人们在舫上迎风而立，衣带飘飘。
　　其实我很喜欢独自置身于俗世热闹中的感觉，那种从骨子里蔓延上来的浮沉随浪的豪情让我觉得浑身自在舒畅。

　　我飞身而起，稳稳地落在一处酒楼画舫上。
　　“呦，姑娘里边请。”
　　“小二，给我二楼靠窗的位置。”
　　“哎，姑娘，真不好意思，今天这二楼已经被一位客人包了。”
　　我挑挑眉，包了？这酒楼普普通通，平时客人也不多，怎么突然来了个大人物。
　　“那位贵客几时来？”
　　“姑娘……我只是个跑腿的，哪里会知道哇。”
　　“那好吧，我要一碗大碗的牛肉面，记得多加点香菜，还有微温过的松叶酒。”说完便找了个临湖的位置坐了下来。
　　“好嘞，您稍等。”

　　“砰——”
　　我一把将舔干净的碗放下，眯起眼，望向窗外，优雅地拿起酒杯浅酌起来。
　　说实话，我吃东西跟喝酒那是一个天差地别，唔，跟沈碧心一边抽人一边哭泣有得一拼。想到这，我又忍不住将汗毛竖了竖。

　　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吵闹，我一偏头，就见岸上围了一群女子，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往这边瞧，嘴里一个劲地念叨着什么倒是听不清，只听见夹杂在细碎声中的几下尖叫。
　　我疑惑，我这会还是女装打扮呢，难不成我的魅力已经变得雌雄莫辨了么。

　　“爷，二楼请——”
　　我转过头，就见两男一女正被请进来，派头倒不小。我微讶，其中一个还是昨天被我救了的白寂无。另外两人看起来倒像是一伙的，男的一身黑衣，应该双十有余，长得倒是俊美白净，只是薄唇紧抿，目光冰冷，看起来太过老成严肃。女的么，啧啧，柳叶弯眉，杏眼丹唇，一身红色利落劲装包裹着玲珑曲线，娇小可人呐。
　　那女子瞪了我一看，同旁边两人低声说了什么，那两人转头向我看来。
　　我摸摸鼻子，收回色迷迷的目光，想起我现在是作女子的打扮，本色一不小心就流露出来了，再这样下去绝对会被当作变态的……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应该考虑金盆洗手了，万一日后改不过来了怎么办，不会到最后真爱上女子了吧，我深深地打了个哆嗦。
　　我用力地摇摇头，装作如无其事地继续拿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