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司》明若兰

4、美色档箭牌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苏晴养了七八天，才将身体养的差不多了。期间春芳来看了她一回，见她还有些咳嗽，便让她安心养着，等好彻底了再去回宣大奶奶的话，省得将病气带给了三爷。

　　苏晴这些天除了学做针线，平时也会注意一下小丫头们是怎么干活的，免得到时什么都不会抓瞎，遇到脾气不好的大丫头说不定还会招来一通斥骂。

　　她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如果到时被十几岁的小丫头教训，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搁了。

　　这屋里几个跟她一起进府的小丫头，这些天就经常因为做的不到位被骂得眼圈红红的。

　　七八岁的小姑娘，在后世还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难免有些笨手笨脚，刚进来对府里的规矩也不大懂，还有些小孩子的懒惰和无法无天，被训斥也不足为奇。

　　“我想回家……”小桃坐在桌子旁，将手埋进臂弯里，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苏晴正准备说点什么安慰她，小荷坐在床上抹了下红红的眼睛，“便回去了，你爹娘还不是要再卖你一回，下回还不知道沦落到什么样的人家呢。”

　　“回去了还吃不饱，穿不暖……”珠儿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似乎又觉得饿了，忙从枕头下摸出一块藏起来的点心塞进嘴里。

　　苏晴发现跟她一起进府的这几个小丫头吃饭从来不剩，而且有偷偷摸摸藏点心的习惯，大概是以前饿肚子的记忆太深刻了吧，如果不是家里穷得吃不上饭，又有哪家爹娘狠得下心卖自己的骨肉呢。

　　“现在虽然每天挨骂，却有饭有肉，还有衣服穿。”春儿将小茵给她的冻疮膏涂在肿得跟萝卜一样的手指上。

　　“大家以后做事小心些，争取少犯错误，就不会挨骂了，”苏晴自己都可以当这些小萝卜头的阿姨了，见她们如此便耐心劝慰道，“你们现在还小，很多事情都做不好是正常的，等你像这屋里其他姐姐那么大了，就不会经常犯错挨骂了。”

　　几个小丫头懵懵懂懂的看着她，天真而稚嫩的小脸上带着几分沮丧和伤感。

　　苏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些小丫头以后的命运几乎已经注定了，若能一生衣食无忧，便是最大的造化，其它的已经不能强求了。

　　相比之下，自己虽然也沦落成了丫环，至少自己心智坚定，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苏晴好吃好喝地养了这些天，不止病完全好了，连小脸也圆润了许多，做丫环的各项技能也都全学会了——只除了女红还不太精通。

　　府里的主子们穿的衣服自有专门的绣娘供应，像她们这种最底层的小丫头们的针线活儿倒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最多不过是给自己做几件衣服，绣个手帕荷包之类的。

　　小茵在宣大奶奶的院子当值，苏晴早上起来便跟她一道过去，请小茵帮忙向春芳传话，只说自己已经大好了。

　　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出来请她进去。

　　苏晴走进里间，向坐在炕上的宣大奶奶问安。

　　两个小丫头正在给宣大奶奶捶腿，春芳跪坐在宣大奶奶的身后帮她捏肩膀，大美人抬眼瞧了瞧苏晴的面色，见确实是大好了，便对春芳道，“既好了，便把她送到玉兄弟那边去吧。”

　　“是。”春芳应了一声，带上苏晴出了门。

　　苏晴一路上有些忐忑不安，这两天她也打听过这位玉三爷了，听说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性情并不乖张暴戾，但她就是心里莫名犯怵，相比之下，她宁愿伺侯府里的小姐，至少同性相处起来没那么紧张，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

　　而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正是贾宝玉初尝云雨情的年纪，虽然自己现在还是根豆芽菜，但是她就是觉得靠近他们太危险。

　　苏晴一路心不在焉，跟着春芳穿过月洞门，沿着湖边一直往前，绕过假山，穿过角门，经过花园，踏上一条长长的九曲回廊，走到底，便到了一处精巧别致的院子前。

　　“春芳姐姐！”守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小厮，见了春芳立即嘴甜地打招呼。

　　“金哥，你们三爷在吗？”春芳问道。

　　“三爷去学堂了，怕是要晌午才回来，春芳姐姐要我给带个话么？” 金哥看了苏晴一眼，殷勤地道。

　　“不必了，我给他送个人过来。” 春芳带着苏晴走进了门。

　　“春芳姐姐。”一个穿着红色夹袄的八九岁总角小丫头正坐在树下撕花瓣玩儿，看到她们立即站起来打招呼。

　　“月月，秋红和呤霜在吗？”春芳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都不在。”月月摇了摇头，“秋红姐姐被太太叫去问话了，吟霜姐姐去找洛姑娘了。”

　　“紫妍呢？” 春芳又问。

　　“在里面。”

　　月月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挑匀称的十六七岁姑娘走了出来，一身杏黄穿花夹蝶上衣搭配素色水红罗裙，头梳飞天髻，鬓角插着一朵薄如蝉翼的翡翠珠花，耳带珍珠串坠，腰上挂着一条碧玉宫绦，鹅蛋脸，秋水剪眸，鼻梁挺直，唇如花瓣，肌肤如雪。

　　好一个脂粉不施的天然美人！苏晴在心里赞叹了一声，除了宣大奶奶那个顶级大美人，这是她见过的第二个颜值能打满分的美女，身边有如此美色，哪个男的还能看见别的女人？

　　她一半忧伤一半庆幸地感觉到，自己的安全性由百分之五十一下提升到了百分之一百二。

　　紫妍见到春芳连忙笑着打招呼，“春芳姐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来得正好，老太太昨儿赏了两个榴莲下来，三爷不爱吃，叫底下人分了，这正好还剩半个。”

　　“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巧，看来我又有口福了。”虽然府上冬季不缺水果，但像榴莲这种南方水果一般还是只有主子才有份例，下人除非得主子赏，否则是轮不上的。

　　紫妍将榴莲端出来放在桌子上，招呼春芳坐下，看了苏晴一眼，“这丫头就是上次你说病了的那个？”

　　“是她，现在好利索了，我便将她带了过来。”春芳在桌子旁坐下，用木叉叉起一块榴莲放入嘴里。

　　紫妍用碟子装了一块榴莲递给苏晴，“你也吃吧。”

　　苏晴道了一声谢，双手接了过来，榴莲入口极为细腻香甜，她意外地竟十分喜欢。

　　吃完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春芳才离开。

　　紫妍问了苏晴几个问题，便带着她到下房去安顿。

　　“你刚来，就先在外面做些杂活吧，等熟悉了我再给你派别的差事。”紫妍带着她走到后院，推开西边第一间厢房的门。

　　房间极大，窗明几净，木板墙壁，木窗棱，地上铺着实木地板，房间里一共只有四张床，最外面一张空着。

　　靠近门的地方，摆着一排衣柜，另一边靠墙放着一张梳妆台，一张桌子，一把长木椅，前面放着一个煤炉，下面的风口用铁盖盖着，上面放着一个正冒着热气的茶壶。

　　苏晴没想到这房间里还有炉子和热水，大冷天的，没有什么比这两样更令人觉得温暖了。

　　紫妍打开最外面一个衣柜，“被褥在这个柜子里，衣服你有吗？”

　　“有的，在那边，我抽空去取回来。”苏晴走时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安排，也就没有带上衣服，如今只得再回去跑一趟。

　　“不急，我那有几套以前穿剩下的衣裳，你现在穿着倒正合适，一会儿到我那去取了来吧。” 紫妍也是过来人，知道刚被卖进府里的小丫头都是精光着进来的，即便有几件衣服，多半也是其他丫头接济的。

　　“好的。”苏晴没想自己一进来就成被救济的难民了，不过人家一翻好意，她也并没有推辞。

　　“你先收拾着，一会儿辰时去外间用饭，吃完饭到前院听差。”

　　“好的。”苏晴问了打水的地方，拿着一个铜盆和抹布走到后院，从水井里吃力地打上来了半桶水倒进盆里。

　　苏晴端着水回到房间，将炉子上的开水倒了一些盆里，将抹布洗了洗，把床铺擦干净，然后把被子抱出来铺在上面，这被子极为松软暖和，被面竟然是上好的锦缎，虽然同样是最底层的丫头，这边待遇却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况且现在又不用担心贞操不保，她的心里不由就松了些，只是想到那个未曾谋面的三爷，到底还是有些本能的警惕和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