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司》明若兰

12、呆若木鸡

　　真实的原因当然不能说，苏晴用筷子夹起一个鸡中翅，“我在这里跟大家都混熟了，换个地方又要重新认识一遍人。”

　　唔，还是瑾玉给她拿的格外好吃，鸡中翅肉质细嫩，卤得十分入味，好吃得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

　　一连吃了七八个，她才抚着鼓胀的肚子，不舍得放下了爪子。

　　“饱了？”靖王伸手摸了下她的肚子。

　　苏晴呆若木鸡看着自己南瓜肚上的那只大手，因为吃太饱了有点反应不过来。

　　靖王在她肚子上揉了揉，把手拿开，将一条干净的湿巾递给她，苏晴伸手接过来，松了口气，心里又尴尬又拐扭，接了过来，

　　众人一直谈到三更天才散去，众丫环仆人找衣服的找衣服，提灯的提灯，打伞的打伞，簇拥着各位主儿出了门。

　　苏晴站在门口打着帘子，靖王经过她身边时脚步一顿， “下次跟着你家爷来靖王府做客，我那有很多好吃的点心。”

　　苏晴的眼睛微微一亮，虽然府上也不少点心吃，但她做为一个丫鬟，并不能敞开肚子吃。

　　但是去做客就不同了，看靖王这么喜欢她，想来是可以随意吃到饱的罢？

　　苏晴不由抬起脸向瑾玉看去，眼中带着几分希冀。

　　瑾玉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想来我这是饿着你了？”

　　苏晴被他望得心口一跳，连忙将头摇得像拔浪鼓。

　　靖王笑着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一撩帘子低头出了门，他身后的护卫少年接过秋红递来的风灯赶紧跟上。

　　门口挂着高高的灯笼，桔黄色的光芒暖融融地透出来，整个院子里一片皑白，连廊下都覆了一层寸余深的积雪。

　　苏晴呼吸着沁凉的冷空气，看着院子里被踩出来的一行行深深的脚印，心情飞扬，恨不能到雪地里去撒个欢儿才好。

　　作为一个在大雪天出生的人，她对雪几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喜欢，尤其在这样的夜晚，她少爱的少年就在离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

　　夜里冷，苏晴用汤婆子将被窝捂热了才躺进去，沁雪从外面呵着手走进来，在炉火上烤了烤，“苏晴，怎么就你一个人？”

　　“她们去吃夜宵去了，今天小厨房做了很多菜，还剩了好多，你也赶快去吧！” 无论多好的剩菜都不会第二顿再端到主子桌上，一般都是赏给下人，以免浪费。

　　沁雪一直守在外面，也没人通知她，此时听了苏晴的话便准备出门，转头又道，“苏晴，你怎么不去？要我给你带点吗？”

　　苏晴摇了摇头，“我已经吃过了，你快去吧，晚了就没了。”小厨房的菜一贯最受大伙儿欢迎，平时能吃上的也就瑾玉屋里伺侯的那几个丫头和厨房做饭的几个婆子。

　　晚上瑾玉他们一直在聊天，除了喝点果酒花酿，几乎没怎么动筷，虽然苏晴一直嘴巴不停，但她肚子就那么大，也装不了多少。

　　再加上小厨房今天晚上准备的菜本来就多，还剩大半没动，所以才叫外面打杂的这些丫头去吃。

　　不过整个院子上上下下好几十号人，也不可能人人有份，因此有的叫了，有的没叫，沁雪和苏晴是新来的，便被有意无意地落下了。

　　苏晴摸着吃得溜圆的肚子，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正在迷迷糊糊之际，门被“碰”地一声推开了，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苏晴连忙将被子往上一拉，捂在头上。

　　一个穿着红底黄花夹袄，梳着两个总角的十一二岁的丫头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将水壶提开，看了一下火，提高声音道，“煤也不换，火都快过了。”

　　苏晴知道春兰是说给自己听的，她蒙着头假装没听见。

　　这个屋子里一向是谁最后睡，谁换煤，因为怕后面的人还要用火烧水，一般换完煤之后会直接将火闭上，这样火才能一直烧到第二天早上。

　　自从苏晴来子之后，每天晚上都是她换的煤，因为想在那边多呆一会儿，所以每次都是最后一个人回来。

　　换个煤也不费多大功夫，她从来没觉得有什么，没想到偶尔早睡一次，倒落下怨言了。

　　另一个年纪相仿穿着绿底白蝴蝶夹袄的总角丫头去拿盆洗脸，看到里面装了半盆水，对着苏晴的方向没好气地道，“脸盆里的水也不倒，等着谁给你倒呢！”

　　说完她就将盆里的水“哗”地一声倒了出去。

　　苏晴将头伸出来，一副睡眼迷蒙的样子，“莲香姐姐，我今儿洗完脸后多打了半盆水回来，想着姐姐们回来后就不用出去打水了，外面雪大路不好走。”

　　莲香拿着空盆站在门口，看着地上被浇化的雪，脸色变了几变，“咚咚咚”地出门去打水了。

　　欺生这种事情在哪儿都免不了，苏晴和沁雪都是新来的，这两个丫头平时对她们爱搭不理，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苏晴不想跟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计较，再说同住一个房间，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弄僵了对谁都不好，所以平时尽量和和气气的，发生摩擦时也多以退让为主，想着时间长了大家混熟了也就好了。

　　没想到她的宽容在别人眼中倒成了软弱可欺。

　　有些人就跟吃了枪药似的，不点都炸。

　　这样的人也没法做朋友，以后还是尽量远着罢。

　　苏晴晚间被风吹醒，抬头一看，只见自己这边的窗户大开着，她看了一下里面睡着的几人，不用说肯定是春兰或者莲香哪个开的。

　　她起来将窗户关了，将另一扇没有对着人的窗打开通风。

　　第二天，苏晴起来时头就有些昏昏沉沉的，走进穿堂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正迎面走来的吟霜连忙往旁边一闪，嫌弃地扇了扇鼻子，“着凉了？”

　　“昨晚上吹了点风……”苏晴无奈地苦笑了下。

　　“着凉了就别去前面了，仔细将病气过给三爷，你今天先且去柴房烧火，刚好那边也暖和。”

　　苏晴脚步一顿，那岂不是她今天都见不着瑾玉了？

　　吟霜瞅了一眼她如丧考妣的模样，笑着打趣道，“怎么？舍不得咱们爷？”

　　苏晴微微一震，有种心底的秘密突然暴露的慌乱和无措，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反驳。

　　“瞅你那小样儿，”吟霜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以为你的小心思我不知道？这院里哪个不喜欢爷？放心吧，不会一直把你发配到柴房的，等你病好了就把你调回来。”

　　苏晴听她这么一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小小的尴尬，她还以为自己把心思藏得很好，没想到早被人看穿了。

　　既然吟霜看出来了，那么……瑾玉呢？

　　他是否也已经看出来？

　　想到自己喜欢的人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的，苏晴就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吟霜昨走时道，“听说夏大夫前两天回来了，你去回春院找他拿点药。”

　　苏晴微微一顿，“我……”她身无分文，拿什么去抓药？

　　“不需要银子。”

　　苏晴看着吟霜袅袅娜娜离去的背影，丫在大冬天是怎么穿着一身薄衫还一点不感觉冷的？

　　想到后世零度时，也有人穿着短裙露着大腿，又觉得不奇怪了，大概美人天生抗冻能力强一些？

　　苏晴怔怔的站在原地。

　　原来府上看病不需要钱……这一点，哪怕在后世，又有哪一家公司能做到？

　　除了身份卑贱了些，职责卑微了些，这么好的工作可上哪儿找？完全可以用来养老好么？

　　况且能呆在那个少年身边，身份什么的于她都是浮云，只要每天能看到他她的心情就可以好到飞起来。

　　虽然头昏晕脑涨，苏晴的心情却极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一路问人找到了回春院。

　　还没走近，苏晴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中药味，沿着被清扫出来的青石板路走进院门，一眼就看到大堂里排起了长队。

　　苏晴走到廊下，将脚上的雪跺了跺，走进门站在队伍的末尾排队。

　　来看病的多是老人和孩子，大概是气温聚降，老人和孩子抵抗力差，一不小心便染上了风寒。

　　大堂正对着门靠墙摆了一排药柜，几个小伙计正拿着方子在柜台后抓药，一个身穿灰白直裰的三十来岁大夫坐在炭火前给病人看诊。

　　大堂里不时响起打喷嚏和咳嗽声，如果是以前，苏晴肯定会觉得特别烦，她一向觉得自己身娇体弱，最容易被病人传染，如果是在电梯里有人打喷嚏，她会一直屏住呼吸到出电梯为止。

　　然而现在她却一点不耐烦的感觉也没有，大概恋爱的人心情最是明媚，看全世界都充满了阳光。

　　大堂里摆了好几盆火红的炭盆，虽然大门开着，倒也并不多冷。

　　等了半个时辰左右，便轮到她了。

　　夏大夫给她诊了脉，开了方子，让她去柜台那边抓药。

　　伙计们极有效率，抓药又快又准，很快就给她配好了。

　　苏晴拎着药包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一时五味陈杂，这还是她第一次看病不需要付钱。

　　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少年和他的家人，心里更多的却是一种骄傲和感动。

　　如果不是生在这样的家庭，又怎么会有那么美好而干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