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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不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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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了犁头的事情,蒋静书未多待一刻,立即返回春晖园,找老岑头。老岑头便是岑公公,他年轻时可是远近闻名的木匠,只是一直没寻着合适的徒弟,到老了又遭逢家变,不得已才上山烧炭卖的。去年底上山烧炭摔断了腿,被蒋静书接到春晖园养好了伤,便留在春晖园看看门,扫个地什么的,大家便称他为老岑头。他那孙子岑燕青也被蒋静书送到了牌楼学堂念书。因而视蒋静书为再生父母,常常教导自己的孙儿,将来长大了别忘了报答静书姐姐。
蒋静书拿了曲犁的木架图给他看,问他能不能做出来。老岑头看了眼道:“小姐啊,你这是犁么?怎么这么古怪?”蒋静书笑道:“确是犁,不过我嫌直板犁不好用,就想给它改改。看看能不能好些!”
老岑头惊讶的张大了嘴:“改改?小姐,你还能想这个呀。哎呀呀,了不起,了不起。”
“哎哟喂,您老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成不?您快看看,这到底能不能做?”老岑头捏着图纸仔细的看了看道:“这图上画的倒是不难,只是你这尺寸我看不太懂。”
蒋静书道:“能做就好,这尺寸我给您说一下,您记着就好。”
“这个要的。”
老岑头不愧是老师傅,一点就通,着实省了蒋静书不少事。
及到农业生产,光是改进生产工具这一项,就够她想破脑袋的了。当老岑头在后院吭哧吭哧的刨木头架子时,蒋静书也窝在书房里画禾镰的图纸。这时代用的镰刀都是平口厚背,若是砍柴割草倒是好使,若拿来割稻子却要差上许多,远不及后世轻便的锯齿禾镰好用。这下想起来了,干脆一并给它改进改进,等将来收稻子时,定能派上大用场。
三天后,蒋静书的锯齿禾镰图画好了,也到了铁匠铺子交货的时候。蒋静书特意起了个大早赶去沱江。那年轻后生的手艺真不是盖的,打出来的曲犁虽然土气了些,那弧度却是把握了个九成九,因而她十分满意。便将带去的新式禾镰也交给了他。那后生一看,哟,感情这小妹子还是个大主顾,顿时乐的不行,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她打好了。
话说蒋静书带着曲犁一路赶回春晖园,连春晖阁的大门都没入,直接去了下院找老岑头。老岑头也打好了犁架子,见蒋静书拿回了新式犁头,立即给装上了。吃过中饭,两人就迫不急带着新犁跑去了田里。
长工们刚刚吃过中饭开工,见东家小姐带着架样子古怪的犁头过来了,很是好奇。蒋静书随意喊住一个正在犁田的汉子,把新式的犁给他,让他试试好不好用。那汉子一听这是东家小姐弄出的新式犁,高兴的要命,立即换了新犁,赶着牛儿就下田了。随着牛儿的走动,深褐色的泥土被大板大板的掀起,又深又快,就好像家里的婆娘做衣服撕布似的,竟是比原先的直头犁快了一半不止,喜的那汉子兴奋的大叫:“哎呀呀,这个东西好啊,太好用了。”其他的汉子见得这奇景,纷纷停下的手中的活,围过来看热闹。见犁出来的壕沟又快又深又直,个个惊奇不已,直赞怎会有这么好用的犁。
甚至不少人纷纷下去抢犁,要亲自试试。蒋静书也由着他们闹,顺便问他们用犁时的感觉,看看能不能改得再好些。
那些汉子犁了几圈后,道犁头稍长了些,如果改短一点可能会更好用。还有人说犁架子稍短了些,离得牛的距离太近,转弯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否则犁头就会伤到牛的后腿。蒋静书觉得这些建议非常好,于是一一记下。她还觉得如果能把犁头后面铁板再加大些弧度,这样犁出的土层就会更深,面积也更宽,前进的阻力也会越小。
蒋静书用了一晚上的时间,修改了相关的数据,第二天一早又去了沱江城,让那后生再打一个。
几天后,升级版的曲犁终于做好了,蒋静书带着犁兴冲冲的赶到田里测试。长工们看到改良版的曲犁,个个举奋不已,跃跃欲试。其中一个后生被蒋静书点了“状元”试验这新犁。正在套新犁的当儿,徐官家急匆匆的跑来道:“小姐,有贵客来了。”
蒋静书手上的动作一顿:“什么贵客?”徐管家道:“哎呀,我的好小姐,真是贵客。喏,就在后头,丁老爷!”说着伸手一指,蒋静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望,见来的一行有七八人,其中一个挺面熟。哟,还真是贵客!忙拨开人群迎了上去,冲来人作了个大揖:“原是丁老爷啊,真是希客,希客。小女子不知丁老爷驾到,有失远迎,还请丁老爷恕罪,恕罪!。”原来竟是丁县令到了。一身青布衣千层底的,摆明了是私访的。那丁县令哈哈大笑:“不怪不怪,我听说你家新下的秧苗长的特别好,就想过来瞧瞧。”蒋静书笑道:“那您刚刚可见着了?”
“见着了,确实好,好啊!”
“哈哈,能得您的夸奖,可不容易。”这一行中,蒋静书见得丁县令左手边那人,年约不惑,头戴玉冠,长鬓美须,虽是一身普通的紫色绸衣,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之势。此时看见蒋静书的目光满是惊奇和打量。
出于礼貌蒋静书自是要问上一声的:“丁老爷,请问这位贵客怎么称呼……”丁县令听闻却是有些不自的在咳了咳道:“奥,这位……是我的故交,京城来的李老爷。”蒋静书冲那李老爷福了一福:“原来是李老爷,小女子有礼了。”
“免礼!”那李老爷显然对一大堆人围在一起感到十分好奇,便抬手指着那群汉子道:“这是在做什么,我老远就听到你们的欢呼声了。”蒋静书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瞒两位,这些都是我家请来做事的工人。我刚刚弄了一架新式的犁头,正打算让他们帮我试试好不好用?”
“哦,新式的犁头?可否让我等一观?”蒋静书笑道:“当然可以,几位贵客若是不怕泥巴脏鞋,就这边请吧!”说罢让到一边,作了个请的手势。那李老爷还真就抬脚大步往那头去了。
汉子们套好了犁,见突然来了这群陌生人,不由面面相觑。蒋静书招乎大家:“这几位都是我的贵客,来我们这游玩的,顺便看看这新式曲犁,若是套好了,就开始吧。”
那掌犁的后生道:“东家小姐,套好了。这就开犁了哈!”说着长长的细竹子一扬,轻轻的拍在牛身上,吆喝一声,那壮实的水牛就大步的往前走了起来。升级版的曲犁,不仅轻巧,且走的又快又稳,犁的又深又直又宽,汉子们站在田边,兴奋的大叫:“这犁好,好快啊。”
丁县令虽出生大家,但因为某些原因,年少时也是吃过苦的。见到这曲犁的速度威力,先是惊讶的瞪大的眼睛,继而拍掌急呼:“好、好犁啊!这东西好,比我见过的所有犁都快。”蒋静书道:“原来大人也是内行啊!”丁县令道:“静书妹子,你别看我如今是一方父母,我年少时也是犁过田的。要不,我下去试试,你看看?”
吓得蒋静书赶忙拉住他“哎——快别啊!丁老,小女子可担待不起!再说了,若不相信您,也不会说您内行了。”开玩笑,她一介布衣民女,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才敢让县太爷去赶牛犁田。
“嘿嘿,你这丫头倒是讨巧!”一边的李老爷亦目不转睛的的盯着那犁,问蒋静书:“小姑娘,这种新式的犁你做了多少?”蒋静书道:“这是第二架,是在第一架的基础上改进的升级版,因为犁头是弯曲的,所以我唤它作曲犁。”那李老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可知是何人巧思?”蒋静书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能解释自己前世见识过这东西,只得现编了一个理由道:“巧思说不上,只是我我偶然间的一个想法罢了。觉得把犁头后面弄成弧形说不定会比直板犁快。就像用勺子舀蒸好的鸡蛋羹,直接舀的,肯定不如旋着舀的多,形状也没那么漂亮。”
那李老爷闻言频频点头:“这么说来,这曲犁竟是出自你手?——果然聪慧!”
“不敢,李老爷谬赞了。”那李老爷却突然道:“我见这曲犁甚好,你能否将这架犁卖于我!”蒋静书觉得很是意外,道:“我观李老爷不像是耕种之人,要这犁何用?”
那李老爷道:“你莫问我原由,只道卖与不卖就是了。”蒋静书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卖!”
那李老爷闻言蹙着眉头:“为何,莫不是怕我给少了价钱,亏了你不成?”
“非也!”
“那是为何?”
蒋静书很有些无奈道“李老爷,实话同您说。我并不缺钱。您若是想要这犁,我再做一架送您也就是了,只是您得答应我,不能拿它去牟利。虽然然这么说,很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但我宁可被您误会也要说清楚了。这曲犁虽出自我手,但它不归我独有,也不归任何人独有,它应该属于天下所有种田的百姓。”
那李老爷闻言面色冷凝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直看得蒋静书心里发毛。然他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属于天下所有种田的百姓。”那李老爷大笑了一阵,方才敛了神色道:“若是我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它推广出去,并且保证不收百姓一个子,你原意送给我一架吗?”
蒋静书狐疑的看着他,又看了看丁县令。丁县令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我以项上人头担保!”神色甚是严肃。
蒋静书见此,心中一紧,于是笑道:“好吧,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丁老爷是个好人,我相信他不会骗我。那我便送您一架,只不过您还得再等几天,等下一架做出来才行。不仅如此,我把图纸也一并送给您一份,这样您在使人推广的时候能省不少事情!”那李老爷闻言很有些激动:“如此,静书姑娘,那我便替天下所有的百姓,谢谢你了。”
蒋静书嘻嘻一笑:“好说,好说!”
一群人又在田里待了半个时辰,见时候不早,他们方才往回走。蒋静书道:“两位老爷,这眼看就要到中午了,不若上我那吃了饭再走不迟!”
丁县令哈哈大笑:“静书妹子,就等你这句话了。”
“哈哈,原来您早就算计好了啊。不过没关系,我这里山珍海味的没有,家常小菜还是有的,只要两位老爷不嫌弃寒酸就好。”
那丁县令道:“哎,不嫌不嫌。”
回程途中,路过秧田的时候,蒋静书又将崔芽的过程大致的讲了一下,听得两人频频点头。问可否将这方法写下来,一并交给李老爷,蒋静书道当然可以。回到晖春园时,已近午时。站在春晖园的大门口,李老爷望着“春晖园”三字的牌扁问是何意。蒋静书笑笑,道昔时曾在一本残卷上读得一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觉得这“春晖”二字甚好便拿来做了园名。李老爷想起来时的路上,丁县令曾同他提过这小女娃凄凉的身世,又亲见她所作所为,暗道这小姑娘真真是大善,若是男儿来日定为国之栋梁,只可惜生做了女儿身……
中午吃饭时,摆了满满的一桌。有土鸡野磨菇汤、春笋炒鸡蛋、蕨菜炒腊肉、浸水萝卜(泡菜)炒田螺肉、红烧河鱼、苦笋酿、水豆腐酿、洞庭血鸭、素炒水芹菜、凉拌窝笋丝等十菜一汤。
“两位老爷,我们这乡下地方,没什么好吃的,都是本地的土菜野菜。两位可别嫌弃。”婢子又送了一坛子上好的米酒上来,蒋静书与他们斟了,歉意道自己不善饮酒,请他们随意。
这桌子土菜吃的丁县令赞不绝口,至于那李老爷虽不曾说过好吃之类的话,但看他的神态意是极满意的。
吃完饭,秦子衿又令徐管家送他们去客房小息片刻,方才趁着这当儿到书房去,重新画了一份的曲犁成品图纸,准备给李老爷。那份原图在沱江的铁匠铺子里没有拿回来。
下午,又陪同二人在春晖园和牌楼小学转了一圈,到半下午时方才告辞离开。蒋静书又毕恭毕敬的把他们送到牌楼码头,顺道带他们看了下已近扫尾阶段的堤坝。
待送走这两位大老爷回到家时,蒋静书一屁股倒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跟官老爷打交道真是累人,尽管她已经极力表现得想要轻松自然些。
还有那个李老爷。就连丁县令都处处以他为先,对他毕恭毕敬。尤其是他那几个黑衣护卫,个个表情冷凝,几乎是亦步亦趋。就连他吃的饭喝的水,也先拿银针试过,将那李老爷保护的滴水不漏,他究竟是什么人?